第三章 鉆戒-《落花時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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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送兒子上學,是寧宥最熱衷的事,一者說明這一天平安無事,二者可以一路與兒子說話,這是母子最好的交流時間。
果然,郝聿懷上車就問:“我還是感覺你昨晚哭了,可你又賴掉?!?
寧宥只好臉皮一紅承認:“呃,有的。當時情緒有點兒激動,就賴掉不想承認了?!?
郝聿懷趕緊熱切地道:“我以后心情不好時,能不能賴掉?”
寧宥閑閑一句:“我什么時候逼供過?”
郝聿懷剛要回答,又立刻剎住車,然后眼睛一彎,笑瞇瞇地道:“我現在情緒激動,不高興回答你?!?
寧宥只好給兒子一個白眼:“只想著以后可以賴皮,都不關心我為什么哭。”
郝聿懷道:“我在逗你高興呢,而且昨天睡前讓你抱了!而且我知道,肯定不是我爸,就是你弟?!?
“這回是擔心你外婆。有個人很意外地現身,我想提醒我弟別再輕舉妄動,可他不接我電話。怎么辦?難道我得發無賴郵件給他?”
“什么叫無賴郵件……哦,知道了,是你把內容都發在題目上,連續發好幾個郵件,他不能不看,即使刪掉,也免不了看上幾眼?!?
“是啊,我還打算刷屏,每個內容發三遍,他沒法不看清?!?
“嘿,你弟幾歲啦?”
“問得好!”跟兒子一通話說下來,寧宥不得不想方設法通知寧恕的郁結自然消融了。
寧恕起床前習慣性地從枕頭底下翻出手機,刷一下郵箱。當然,他一眼就看到滿屏的來自他姐姐的郵件,想不看也不成,寧宥就是沖著他用手機收電郵的習性刷的屏。他看清內容,眉頭鎖得更緊。唐!滿屏都是這個字,即使寧宥不點名,他都能一下猜到是誰。
寧恕什么都沒說,收起手機,起床,走出臥室,看見媽媽在廚房里忙碌。他前幾天也沒仔細看,今天瞧著,只覺得媽媽的背佝僂了許多,背影真的像個老太太了,不再堅強。寧恕攀著門,看了好一會兒,直到媽媽似有轉身傾向,才喊了聲:“媽,這么早起?!?
“不早啦,都八點半了。睡得好不好?”
“不好。想了點兒事,結果很晚才睡著。媽,你今天別出去買菜了,眼皮腫得跟核桃一樣了?!?
“嗯。你快點兒洗臉、吃飯,等一下不是說去警察那兒催催嘛,別等人家快下班了才去?!?
寧恕看著媽媽灰白的頭發和黑腫的眼圈,以及眼圈里布滿血絲的眼白,做了一個重要決定:“不去了,我們大方點兒,適可而止吧。我等下還是去律師那兒咨詢一下,看看案子里我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免得到時候應付錯了,有理變成沒理,把自己栽進去?!?
寧蕙兒吃驚:“也……好,好!”
寧恕都能聽到媽媽呼的一聲,長長地喘息,顯得大大地松了一口氣的樣子。寧恕心酸,覺得自己的決定做對了:“接下來好好在家休息幾天,把手臂養好;把有些東西整理出來扔掉;嗯,再把自己捂白點兒,哈哈?!?
“嗯,好,好?!睂庌撼私泻?,都不知該說什么。她這下才放心了。只要兒子不再惹事,家里應該不會再有麻煩。
寧恕看著媽媽臉上由衷的笑容,不禁也笑了。他心里也覺得一陣輕松。為了媽媽,他選擇放棄。他為自己所做的犧牲叫好。
寧恕穿著長袖襯衫,在這炎熱的天氣里,與環境格格不入,但走進律師所在的寫字樓,有人還穿著西裝呢,他才不怎么顯得突兀。他忘了,他平時夏天上班時,也愛穿筆挺的長袖襯衫,而且也是再熱都一絲不茍的,從不挽起袖子,即使下工地依然如此。那時,他從不在乎別人的眼光。
很快,律師出現在會談室,熱情地伸出手道:“寧總,好,好,手臂好些了嗎?握手方便嗎?”
寧恕忙站起來笑道:“還行,只要你別跟我掰手腕就行。呵呵?!?
兩人握手后坐下,寧恕剛要開口,律師伸手做個壓下的姿勢,道:“寧總,我有句肺腑之言。我的咨詢費是按時間收費的,標價不低。您付這么高價的律師費,咨詢的只是一些程序方面的問題,性價比太低,我斬不下手。不如我給您推薦我們兄弟所的另一位律師。”
寧恕一愣,但還是微笑道:“我付得起,不用換了?!?
律師也是狀若平常地笑:“以前那個報價是友情價,是我作為家和房產特聘律師給總經理的友情價?,F在得漲二十倍。對不起,寧總?!?
寧恕心里明鏡似的,微笑著收起剛剛放到桌上的資料,起身道:“你不如實實在在地跟我說,你不愿因為給我咨詢而得罪小童。”
律師依然微笑:“童總不會那么小氣的。對不起,寧總,我要養家糊口,沒辦法?!?
寧恕真想坐下來拍案告訴對方,他付得起,可都已經站起來了,沒有坐回去的理,只能在律師的笑容中離開。他原本只不過是來咨詢一下程序方面的小事,想不到吃了一肚子的氣。寧恕憤懣,坐在滾燙的車子里生了好一會兒的氣。
樓上的律師透過窗戶看著寧恕的車頂,給小童打電話:“童總,他有些激動,或者,您是時候跟他談談辭退手續了。”
小童笑道:“非常感謝。我就讓他自由發揮吧,這就給他打電話。”
寧恕接到小童電話,毫不猶豫地道:“公司會議室夠用,公司談?!?
他將車倒出去,打算往家和房產走,可剛倒出車位,就見停車位上有只扁扁的織錦袋子,映著強烈的陽光,閃爍著土豪的強光。他跳下車剛撿起,就聞到一股濃烈的香水味。他看看周圍,沒人問他要這個,也確信自己絕無可能擁有如此女性化的用品,就將錦囊往車里隨便一扔,開車上路。很快,香味激烈地彌漫了整個車廂空間,香味分子的濃度迅速增大,直撲寧恕的鼻子。在車子開出不到百米時,寧恕打了第一個噴嚏。
寧恕一路上也不知打了多少個噴嚏,總算有驚無險地到了車庫。按說,他得將車停到更下面兩層專為外來人員準備的停車庫,可他手頭的卡既然還可以用,就刷了卡,停到原先的位置,然后拎起錦囊,淚眼婆娑地逃出車門。他不得不拎著這錦囊做證據,免得別人以為他是哭過。
可偏不湊巧,兩只腳才著地,就聽有人輕聲輕氣說“嘿”,寧恕抬頭一瞧,是程可欣。又是在他最狼狽的時候遇到程可欣。寧恕只得將錦囊遞過去:“路上撿的,懷疑是什么化學武器,熏得我直打噴嚏。嫁禍于人,送給你?!?
程可欣左手接了錦囊,右手遞出紙巾:“這香囊是在香奈兒5號湯里泡過吧,誰這么神經?”
寧恕抹干眼淚,道:“我被公司辭了,來辦一下手續。最近我麻煩事太多,公司終于不耐煩了。你出去?”
“嗯,剛下來就看見你的車進來。你看上去精神不錯。錦囊還你,經高手鑒定,這不是化學武器。”
“到底什么東西?。俊睂幩χ炭尚烙悬c兒張口結舌,正好有錦囊這玩意兒做擋箭牌,他借著錦囊才費勁地找到了話題。
錦囊做得異常精巧,但很容易打開,也很容易就掏出一個硬硬的物件兒,寧恕剛拿出來,就聽見旁邊程可欣一聲驚呼,寧恕看清楚后也傻眼了,竟是鴿蛋一樣的鉆戒。鉆石成色之好,兩人誰都沒有懷疑這可能是鋯石。四只眼睛從鉆石移開后,開始大眼瞪小眼。寧恕也是鬼使神差地,忽然一陣沖動,單膝跪地,將鉆戒高高舉起:“程小姐,請問……”他后面的話說不下去,忙掩飾地大笑,當作一場玩笑,自己灰溜溜地起身站直。
程可欣抿嘴而笑,美麗的鳳眼斜睨著寧恕,伸手道:“說好的給我?!?
寧恕將戒指與錦囊一起遞給程可欣:“不上去了。你忙嗎?不忙的話,一起去派出所做個見證?!?
程可欣沒吱聲,將戒指戴到自己中指上,舉起手好好地欣賞。寧恕旁邊看著,忽然有種不想做好人的想法升起,反正也沒人看見他撿到戒指,要不,真的借花獻佛送給程可欣?可這念頭只是閃了一下,便過去了,他耐心地等在一邊,看程可欣欣賞戒指,心中越來越溫柔,仿佛這枚戒指真是他送出的,讓程可欣歡喜不已。
可惜,戒指畢竟不是他自己的。當程可欣默默退下戒指遞還給他時,寧恕有種心碎的感覺,竟是愣愣看著戒指好一會兒,才接過。程可欣也看著寧恕,但看的是寧恕的眼睛。等寧恕接了戒指,她便轉身風一樣地離去了。
一路上,寧恕無法不思考這個命題:如果我買得起這戒指……一直想入非非,到了派出所。這是他的三進宮。寧恕怎么都不會想到,這年頭竟然進派出所跟出入餐廳一樣頻繁。
小童等來等去等不到寧恕,便一個電話打給他:“堵車?”
寧恕將錦囊打開交給警官,自己隨隨便便地對著手機道:“在派出所?!?
小童立刻了然地道:“噢,你忙,不急?!?
寧恕苦笑,看來人們都看到他身上安了晦氣模式,真正的流年不利。而在他身邊,警察的眼睛瞪得比鴿子蛋還大。
寧恕看著警察,心里有一種一雪前恥的痛快。不管他是第一次被五花大綁,拎進派出所,還是第二次因為放火燒公共綠化,而被抓進派出所,雖然最終都平安無事地離開,可每次都顏面掃地,令他無地自容。這回,他都不用自吹自擂,撿了這種價值幾百萬元的鉆戒,又沒旁人看見,還肯自覺交還失主的,除了是好人,還是好人,好得無以復加。他在這家派出所里,終于解放了。
田景野載著陳昕兒父母來到他房子所在的小區。白天小區車位空,他將車停到樹蔭下的好位置里。車子里空調打得很足,可陳昕兒父母的臉比空調出風口的溫度更低。田景野這一路上深刻體會到寧宥說的陳昕兒媽媽的嚴厲。他硬著頭皮請陳昕兒父母下車。陳昕兒父母嘴上客氣地說著謝謝,眼神里卻都是提防。
田景野心里毛毛的。可他需要借這次行動拉近與陳昕兒父母的距離,不得不一路調節氣氛,培養好感。他一面領著人走著,一面指著前面一棟樓,道:“就是這棟樓,四樓,防盜窗特別粗的那一間,在我手指的方向,看見了嗎?這是我工作后買的第一套房子,特別有感情?!?
陳母只是默默地打量四周。陳父道:“工作第幾年買的?”
田景野道:“工作第二年買的。很驕傲地說,花的全是自己掙的錢。我是全班第一個自籌資金買房子的,買的面積也是全班最大的。”
陳母瞄了田景野一眼。
陳父道:“即使那時候房價沒有現在高,那也是好大一筆錢啊?!?
“是的,是的?!?
說話間,田景野引著陳昕兒父母開門進了房子,進門,撲面就是碩大的紙箱堆成的小山,即使是成年人都可以在這里面捉迷藏。田景野表現得很坦蕩,直接就介紹道:“這一客廳的紙箱都是陳昕兒的,北臥室里的也全是。”
不出田景野意料,陳昕兒父母都驚呆了。他趁此時,艱難地翻越小山,找出三把椅子,請陳昕兒父母坐。
陳母終于遲疑地開腔:“這是……把家具、家電也都搬來了?看著不像啊。”
田景野道:“聽簡宏成說,家電、家具等大件都沒拿來,這兒的全是陳昕兒的私人物品。像是衣服、鞋子、包之類的……加拿大那邊的私人物品還得再等一等。”
不用田景野再介紹,陳母的眼睛已經捕捉到一個箱子裂縫中露出來的衣服。陳昕兒父母對視良久,臉色都有些不大好看。
田景野再請兩人坐,陳父坐了,陳母卻繞著小山細看,再往北臥室里細看,時不時伸手拍拍箱子,或者辨認某條縫隙中透露出來的蛛絲馬跡。陳母越看,臉色越臭。
田景野覷著陳母的臉色,很是實誠地道:“行李前幾天運來了,他們卸貨在郊外的倉庫里。我看了之后……跟寧宥商量過,寧宥跟陳昕兒上下鋪三年,比較了解陳昕兒,我找她咨詢。寧宥說,陳昕兒伴手的貴重物品不少,光幾只包就是單價上萬的,讓我一定要小心謹慎。我想那邊倉庫區交通不方便,而且比較亂,各色各樣的人來來往往的,很不方便,也不安全。所以等我抽空,盯著人把東西全搬來這兒,才敢通知你們。這房子現在空著,我搬到酒店公寓去住了。這是鑰匙,你們可以慢慢收拾,慢慢搬?!?
陳昕兒父母一聽到包包單價上萬,就倒抽冷氣了,而且陳母已經不再掩飾臉色。
陳母嚴肅地問:“不是那個男人故意拖延?”
田景野斷然否定:“不是。是我先一看卸下車的有這么一大堆,我想這么多東西要一口氣都搬去你們家,肯定不現實,家里放不下,需要你們親自過去拆封、挑揀、整理。但倉庫區太亂,光是我在倉庫里拉下卷簾門,清點紙箱只數時,卷簾門就被不知什么人踢了好幾腳,連我一個大男人都心驚肉跳的,更不好把你們扔那兒就放手。等我再聽到寧宥說里面應該有不少貴重物品,就更不敢直接移交給你們。不熟的搬家公司我也不敢找,都是我有空了,跟熟人一次次地運過來的。也是我比較拖,不好意思。其間我又去上海出差了三天,還飛西北兩天。最后還得把自己搬出去。所以昨天才搬好。而且……我又糾結了一天,最終決定還是繞過陳昕兒,直接找您二老?!?
田景野說話入情入理,也沒掩飾他的拖延。陳母聽著聽著,就再也不好意思對著田景野掛嚴肅臉。畢竟田景野不是簡宏成,而且田景野連住的房子都騰出來放紙箱了,老兩口不好再敵視他,而且還為過往的敵視有些小羞愧。只是陳母性格太剛硬,跟田景野說“謝謝”有點兒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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