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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瘋子-《落花時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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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時之間,寧宥真想昏頭地打電話給簡宏成,拉他出來喝兩杯,說幾句話。可她終究是什么都沒做,落寞地開車回家去。家里還有一大堆破事等著她。每天無限煩惱,她活得跟擎天柱似的一個人支撐著,很是無奈。

    寧蕙兒開著她的小破車噌噌噌地穿越下班車流,焦急地趕到寧恕的公司。這回她什么都不顧忌了。自寧恕回來工作后第一次,她沖上樓,沖到家和房產的大門口。正好,寧恕拿著資料從小辦公室里走出來,交給大辦公室里的一個同事。寧恕沒看見外面有人,寧蕙兒卻看著無恙的兒子,甚至看上去挺威風的兒子,眼淚滴滴答答地流了下來。

    “什么事都沒有,你弟弟很好!”寧蕙兒想給女兒發這么一條短信,可手指無力,怎么都按不準鍵盤。她又怕被寧恕的同事看到她的丑態,連忙扶著墻慢慢地挪走,挪到樓梯間,坐在樓梯上發怔。

    而在辦公室里,寧恕記掛著繼續看視頻做記錄拿出最終結論。他匆匆簽了同事根據會議精神重新修改過的計劃書,招呼大家趕緊下班回家歇息,等待后天振奮精神迎接大老板過來視察。

    寧恕當然不會知道他媽媽還在樓梯間四肢發軟地等他,他甚至沒留意到手機里有蔡凌霄的短信,他的心早已飛回公寓。

    寧蕙兒在樓梯間坐了好一會兒,覺得眼睛不花了,力氣稍微回來了,才又打算給女兒發短信。她不舍得長途電話費,凡是短信能說清楚的事,就短信解決。當然,那也是寧宥每次接到短信后打回電話,騙她電話費是公司報銷,她從此心安理得地讓女兒打電話過來。

    正好,寂靜了很久的樓梯間里,程可欣為了減肥,放棄電梯改走樓梯,下班跳躍著下樓。她看見一個老太太坐著,神色不太好,就停下來關切地問:“阿姨,你要不要緊啊?”

    寧蕙兒忙強笑道:“沒事,沒事,謝謝你。”

    程可欣笑笑,打算再下樓,下意識地抬頭一瞧,門上寫的正是寧恕所在的樓層,便忍不住又瞧了一眼地上的寧蕙兒,笑瞇瞇地心說,別那么巧是寧恕的媽媽吧。這一想,還真越看越像。可她一邊看,也一邊在走,很快便拐彎到了下一層,她就開始取笑自己杯弓蛇影了,哪有這么巧的事。

    程可欣的好意讓寧蕙兒心情好了許多,她繼續辛苦打拼音寫短信,不料,才寫了幾個字,有電話進來。很巧,是寧宥到家后來電查問進程。寧蕙兒這回是開心地道:“哎呀,正給你發短信呢。你弟弟沒事,好好在加班呢,我剛偷偷在他公司門口看了一眼。”

    寧宥道:“媽,別偷偷了,直接跟他講,今天你就得盯著他,寸步不離的那種,他去哪兒都要向你報備。不用轉彎抹角,就電話里說,不傷他大總經理的面子。”

    寧蕙兒站起身,拍拍褲子,拉拉褲腿:“我再去看看。跟你說的那個人到底說沒說是什么事啊?”

    寧宥道:“連弟弟都不肯跟我們說他究竟干了些什么,引得人家鞭炮放上門來,別人怎么可能說得更多?能提醒已經是夠給面子了。”

    寧蕙兒覺得女兒的話夾槍帶棒的,她不高興回答,就讓女兒好好做飯喂自家兒子。她掛了電話,走出樓梯間,再去看寧恕,一看就愣了,寧恕那間辦公室的燈已經熄滅。寧蕙兒想進里面問,可又一想,自己出來時走得急,沒換身體面一點兒的衣服,怕給寧恕丟臉,愣是沒進去,走得離寧恕公司有點兒距離了,才給寧恕打電話:“你在哪里啊?我找你。”

    寧恕皺眉:“媽,我晚上還是住公寓,等事情有個了結再回家。別擔心我。”

    “我問你現在在哪里?”

    寧恕急趕著回公寓繼續開工,不愿媽媽順藤摸瓜摸到公寓來身邊礙事,他就撒了個謊,想了個沒帶媽媽去過的去處:“我去應酬,香格里拉龍蝦吧。”

    “應酬的人不要緊?”

    “媽……”寧恕終于表示不滿了,正好他也到了公寓,他一邊往里走,一邊講電話,“普通的應酬啦,同行定期見面吃飯。我有電話進來,先掛斷一下,等會兒再打給你。”

    寧蕙兒不情不愿地掛斷電話,心里嘀咕了會兒,下樓取車直奔香格里拉。她總得見到兒子無恙了才能放心。

    而打寧恕電話的卻是寧宥。寧宥越想越心慌。她眼前晃來晃去的都是寧恕小時候的樣子,大大的眼睛和大大的頭,還有細細的身材。她心里放不下,一進門就又給媽媽打電話,卻是不通,便給寧恕打。終于,寧恕接了電話。寧宥問:“媽媽在你邊上嗎?”

    寧恕有點兒冷淡:“不在。我有事,正忙。”

    “別跟我慪氣了,是我讓媽盯緊你。我收到消息,你今晚有變故。”

    “誰告訴你的?簡宏成?他非要把我們搞得風聲鶴唳、雞犬不寧才開心?你呢?你扮演什么角色?簡宏成的幫兇,還是被簡宏成使喚得團團轉,忘了自己姓寧,不是姓簡?媽一把年紀了,你讓她餓著肚子黑燈瞎火開著車到處追我,你怕折騰不死你老媽是不是?”

    “你怕媽折騰,你讓媽跟著好了。”

    “我忙,我有事,我吃飯應酬,帶著老媽算什么事啊。”

    寧宥絕對是因為對簡宏成的信任,才耐著性子沒摔電話:“很簡單,你吃你的,你給媽另開一桌,媽媽的飯錢我支付。你告訴我你在哪里,我讓媽媽跟上。不管你怎么恨我不爭氣,被簡宏成利用,這些以后我們見面辯論。今晚,你必須讓媽媽跟著。”

    寧恕快忍無可忍了,他走出電梯,一邊大步走向他的房間,一邊大聲道:“我有事,很忙,不配合!”

    寧宥不屈不撓地道:“要不大家都退一步,我讓媽媽回家,你打開電腦開微信,讓我隨時看到你。”

    “對不起……”寧恕憤怒地打開房門,進門,關門,第一目標便是書桌,可他見到的是空空蕩蕩的桌面。怎么回事?寧恕一時啞了,都忘了手里還有接通的手機。他將手機往床上一扔,飛躥幾步過去,打開抽屜來看,也沒有,什么都沒有。他轉身,將房間里所有的抽屜一一打開,可全部抽屜里空空如也,什么都沒有。寧恕焦躁地站在屋子中央,兩眼巡視著空空的桌面、空空的抽屜,忍不住一腳飛踢在一只空抽屜上。

    腳尖很疼,但寧恕強忍著,從床上撿起手機,對著寧宥咆哮:“簡宏成干的,是不是?簡宏成那畜生干的,是不是?我斬了他!”他沒等寧宥回答,狠狠地將手機摔了,一個人在屋里團團打轉,擂桌怒吼,痛罵簡宏成。

    他的心血、他的時間、他的希望,全消失了,一干二凈,就像眼前空空蕩蕩的桌面和抽屜。

    寧宥聽到手機里傳來的各種撞擊聲,心里已知不妙,果然被簡宏成言中。等寧恕咆哮后摔了手機,她只覺得耳朵里還全是嗡嗡嗡的回聲。她對著從書房里跑出來的郝聿懷道:“你舅舅出事了。”她慌忙撥打簡宏成的手機,可簡宏成的手機正在通話。她將手機交給郝聿懷,讓郝聿懷幫她繼續撥打,她用座機給媽媽打電話。

    “媽,你在哪里?我剛跟老二通話,他那邊發作了,已經摔掉電話。我在打聽老二在哪兒。你現在哪兒都別去,到車子里待著,等我消息。”

    “我就在車上。老二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不知道。他好像打開門后,忽然發作了,罵人,還說要去殺人……啊,我手機通了,你等著。”

    殺人?寧家的所有人聽到這兩個字有著本能的反應,這兩個字挑起她們對二十幾年前往事的回憶,此后那幾乎萬劫不復的苦難日子讓九死一生從那段日子里走出來的母女兩個同一時間條件反射地深信不疑:寧恕必定走上了他爸的老路。

    寧蕙兒一聲哀號,眼前閃過的,卻是多年前她去監獄見丈夫最后一面時的情形。她在車里揮拳大罵:“崔浩,你他媽的混賬王八蛋!崔浩,你還沒死透嗎?你害我還不夠嗎?崔浩,王八蛋,王八蛋!”她在車里干等,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痛罵崔浩。

    郝聿懷將接通的手機交給媽媽,他這時候也害怕了,舅舅殺人?他最先想到的就是周日清晨,有人沖著外婆家放鞭炮,難道舅舅殺上門去了?他想當然地這么以為了。

    寧宥看到兒子眼中的恐懼,但她此時沒時間也沒精力管自己的兒子了,她沖著手機盡量鎮定地道:“簡宏成?在?”

    簡宏成道:“寧恕?”

    “對!幫忙……”

    “知道了,我安排朋友和公寓物業立刻上去。你掛掉電話,我用另一個手機跟你保持連線,這只現在是熱線。”

    寧宥二話不說就將手機掛了,扭過臉對寧蕙兒的連線道:“媽,媽,聽著嗎?有人去公寓救寧恕了。你等消息,別慌。”

    寧蕙兒一聽有消息了,趕緊抹一把臉,急著道:“公寓?老二在公寓?”

    “對。你下車,打車去,自己千萬別開……”

    但寧宥話沒說完,寧蕙兒已經掛了電話,一腳油門飛奔了出去。公寓,她必須第一時間趕去。當年,她忽視了崔浩的叫囂,以為一個文弱書生能干出什么狠事,結果鑄成大恨。今天,她說什么都不能大意,兒子,寧恕,崔啟明,這個崔浩的兒子,身上一半的血是崔浩的,他會闖禍。

    另一頭,寧宥遠在上海,完全是束手無策。幸好,簡宏成的電話立刻接通。但簡宏成沒時間跟她說話,她只聽到簡宏成跟別人在說電話,模模糊糊,聽不清楚。她忍不住大聲喊:“簡宏成,寧恕說要殺人!不是說自殺。”

    簡宏成忙里偷閑回她一句:“鎮定,你弟弟死不了。”

    “我……我媽自己開車去找寧恕,我擔心她出車禍。”

    “這個我鞭長莫及。你暫時別打擾我。”

    寧宥只好閉嘴,閉嘴后才想到,她可以跟任何人說起媽媽正在面臨的危險,唯獨跟簡宏成說卻是顯得荒唐。兩家算是世仇了,她卻在這兒涎著臉要求簡宏成照顧她家上老下小,憑什么?寧宥尷尬地看向兒子,而手機話筒里則傳來簡宏成在另一個地方沉穩地指導著事情發展的聲音。寧宥本能地覺得簡宏成能將事情完美地處理好。

    郝聿懷見媽媽稍微有閑了,才緊張地問:“你弟又怎么了?”

    又是“你弟”,可見寧恕的形象在郝聿懷眼里已經一落千丈。寧宥得好好想一想,組織一下語句,才道:“有個成語叫技不如人。”寧宥一邊說,一邊拿筆寫下來。

    “噢,明白了。昨天的視頻也是技不如人嗎?”

    “昨天的視頻叫作……他在那邊偷看,后邊別人在偷拍他,還把他捉住,這個成語叫什么?”

    郝聿懷眼珠子一轉,就想到了:“螳螂捕蟬,黃雀在后。你弟真傻。”郝聿懷將這句成語也寫到紙上。

    “我弟不傻,他從小成績一直很好,工作后完全靠自己努力做到地區總經理,很不容易。但他現在鉆牛角尖……鉆牛角尖是成語嗎?”

    “是成語。”回答卻是來自手機。簡宏成一只耳朵一直聽著寧宥這邊的電話,一直聽到寧宥母子咕噥的對話。他很喜歡寧宥這么溫柔家常的聲音,不由得注意力移到了這邊。

    而郝聿懷打開手機查app,手指飛快舞動,很快也查到答案:“是成語。我再寫下來。啊哦,都是貶義詞。”

    寧宥見兒子的注意力被成功引開,偷偷地舒了口氣,才有空對簡宏成道:“那邊怎么樣了?”

    簡宏成不知不覺地和緩了聲音,道:“我讓他們跟寧恕無理取鬧拖時間,等你媽過去接手寧恕。嗬,又是一個成語。你弟就是純粹的無理取鬧。我都還沒說什么呢,他鬧個什么?”

    寧宥不回答,只是問:“我媽還沒到?”

    “還沒,才幾分鐘啊,耐心點兒。”

    寧宥說了聲“謝謝”,順手再寫下一個成語:“蚍蜉撼樹”。郝聿懷連忙再查詞典,看懂意思后,他笑瞇瞇地在后面寫上“不自量力”。

    簡宏成又聽見了,他說:“小地瓜以后也得這么教育。”可沒人理他。

    寧恕一個人在屋里拳打腳踢、暴跳如雷的時候,隱約似乎聽到敲門聲。他稍一止歇,那敲門聲就顯得響亮了。他不理,又是一腳將垃圾桶踢得撞向房門,砸出嗵的一聲巨響。外面的敲門聲頓時啞了。寧恕覺得異常興奮。他氣咻咻地拉抽屜,卻越急越拉不出來。外面的敲門聲倒是又響了,而且不是敲門,變成拍打門。

    “先生,再不開門,我們就強行進入了。”

    寧恕旋風似的刮到門邊,大吼:“你們誰啊?你們不是能撬門進來的嗎?你們進來啊!再小偷一樣地進來啊,偷光我的東西還嫌不夠嗎?”

    “啊,先生的意思是房間被盜?有小偷進入?”

    “裝什么傻啊,你們……”

    外面安靜了一下,隨即又大聲道:“先生,請盡量保護現場,我們報警。”

    “報!我要查監控,我……”寧恕忽然想到不對勁,他的事怎么能報警?警察只要一問被偷的是什么,他就得啞了。他立刻打開門,旋風似的刮出去,一把搶下外面來人的電話。

    打電話的公寓保安猝不及防,被寧恕撞了個趔趄,條件反射,立刻撲身而上,一把將寧恕頂到墻上,試圖搶回手機。

    寧恕的脊背撞墻撞得生疼,他本來就怒火熊熊,頓時爆了。他將保安的手機一摔,也不顧眼前不僅有兩個保安,還有一個物業小頭目,就撲上去與其中一個保安扭打起來。

    另外兩個一看不對,立刻出手支援。一頓拳來腳去之后,寧恕被三個男人壓在地上,背著手捆了起來。這是兩天來他第二次被捆。寧恕氣得差點兒喘不過氣來。可那三個人由不得他,又是喊著號子,將他抬進房間。

    一進房間,那三個人就商量上了:“這是干什么了啊?大鬧天宮還是怎么的?”“啊,這邊踢穿一只抽屜。”“墻壁敲出好幾個洞。”“報警還是先給業主打電話?”“哎呀,我的手機被他摔壞了。”“業主電話是多少?你對講機問一下。”“報警吧,報警,讓警察查。打我們也不能白讓他打,憑什么?”……

    一說到報警,這正是寧恕的軟肋。他想到昨天被捆得粽子一樣送進派出所的屈辱感,他是怎么都不能再去一趟了。他嘶吼著道:“放屁!查監控,查誰進了我的房間,偷走我的資料!”

    物業小頭目道:“嘿嘿,剛才我們要報警,你不讓;現在讓我們捆起來,你倒是想報警了?哪兒涼快哪兒躺著去。我們找業主,先不急找警察,看業主怎么處理再說。”

    保安則是嚷嚷要報復,說身上哪兒疼、哪兒受傷,要打回去,被物業小頭目拉住了。而寧恕躺在地上,除了一張嘴還是自由的,可以罵人,其他都無能為力,眼睜睜看著保安的鞋子一次次地即將踩到他臉上,又被人拉開。他憋悶得胸口欲裂。昨天的憋悶、資料失竊的憋悶和現在又身手不敵的憋悶齊齊發作。他憋悶得無處宣泄。

    物業小頭目和保安驚訝地看到寧恕這個看上去衣冠楚楚的體面人在地上嗷嗷地打滾,完全是漫無目的地打滾,他們一時不知如何是好。物業小頭目悄悄走出門去打電話匯報情況。

    很快,消息便傳到簡宏成的耳朵里。簡宏成問得很詳細,甚至讓拍下視頻讓他看過后,他才吩咐道:“看清楚了。你們等他媽媽找上來再放手,務必保證不能讓他落單。視頻刪掉。”

    但簡宏成看著視頻心里嘀咕,寧恕怎么都不該是撒潑打滾的人啊,怎么會變成這樣呢?簡宏成對朋友從寧恕桌上拿走的資料更加好奇。是什么樣的料,才能讓寧恕如此失態?他吩咐朋友立刻將資料轉交給簡宏圖,讓簡宏圖連夜送來上海。

    寧蕙兒完全是仗著當年開出租車練下的身手,才得以有驚無險地趕到寧恕住的公寓樓下。她像個年輕人一樣身手利落地躥出車門,跑向大門,跑進電梯,還在電梯里精力旺盛地原地踏步,抬眼默默數著樓層,好像呼哧呼哧的大喘息是身外物,與她無關。

    電梯特別慢,總算到了寧恕住的樓層,寧蕙兒又是大力排開前面阻擋的年輕人,沖出電梯,招來好幾個白眼。但她不管了,她心里只有兒子。

    幾乎是一道閃電似的沖到門口,一眼看到在地上抽搐似的兒子,寧蕙兒忽然雙腿一軟,扶著門框委頓下去,跪倒在了地上:“老二!老二,你怎么啦?寧恕!喂,我兒子怎么了?你們三個對我兒子干了什么?”眼看兒子就在前面,寧蕙兒豈有停頓的意思?她爬也要爬過去,腿腳沒力氣,那就手足并用地爬。

    見這陣勢,物業小頭目連忙讓出道來,讓老太太爬到兒子身邊。但小頭目立刻抓住主動:“你是住戶的媽?你兒子亂砸亂踢,你看,墻被敲洞,抽屜被踢穿,樓下住戶吃不消向我們告狀,他卻拔拳揍我們,我們沒辦法才捆了他。我們想報警,可看他人穿得好模好樣,讓警察抓去就太丟臉了,只好等他氣消了再講道理。可你兒子看上去怎么像沒完沒了啊?這算什么情況?你來了正好,我們也拿他沒辦法了。”

    寧蕙兒見兒子手腳被捆住,渾身發抖,目光散亂,嘴里含混不清地猶自罵聲不絕。寧蕙兒忽然心寒。她的記憶中也有類似一幕,那還是崔浩出事的前一年,她夜班回家,打算取錢買米,打開放錢的抽屜,卻見抽屜里空空如也。寧蕙兒急了,沒錢就沒飯吃,離發工資還有幾天,一家人就得餓上幾天。她問病休在家的丈夫崔浩。最先崔浩一會兒說是不是家里進賊了,一會兒又說等兩個孩子放學回家問問有沒有拿。寧蕙兒也懷疑是兩個孩子拿了藏哪兒了,便到處翻抽屜,卻在另一只抽屜的隱秘角落看到一盒包裝花里胡哨的藥。當時在醫院工作的她一看就知這種藥是騙子拿來騙人的。她責問崔浩,是不是拿全家的口糧錢買了這種亂七八糟的藥。她問急了,崔浩也跟她急。兩人吵到后來,變成寧蕙兒責備崔浩拿全家的救命錢換假藥,崔浩抱怨寧蕙兒不給他治病。而寧蕙兒下夜班回來還沒吃飯,餓得頭昏眼花,于是兩人都不理智地說了過頭話。崔浩又氣又絕望,而且還后悔把僅剩的錢買了假藥,忽然全身發抖,拿拳頭捶著自己的大腿,翻來覆去只含含糊糊罵一句話——“你要我死是不是”。那時的崔浩,就像眼前的寧恕。

    寧蕙兒拼命將兒子抱進懷里,一只手溫柔地撫摸著兒子的臉,扭頭卻對屋里其他三個男人喝道:“滾!關上門!”

    三個人當即悶聲不響地溜了。他們唯恐老太太糾纏上來,事情鬧大。而寧蕙兒唯恐兒子的樣子被門外來來往往的更多的人看見,影響兒子的前程。

    兒子非常需要她,這讓寧蕙兒全身的力氣又凝聚起來。她拼命將枕頭撿來,墊在兒子腦袋下面,又去冰箱取來冰水,用毛巾冷敷,替兒子鎮定。幾乎是立竿見影地,寧恕安靜下來,目光也不再渙散,看見了媽媽的存在。

    寧蕙兒已經是第二次遇到此事。很悲哀,她竟對這種事的處理熟門熟路。她噓了一聲:“閉上眼睛,躺會兒,你剛才驚厥了,需要恢復。”說完,她自己又無力地坐到地上。

    寧恕心里頭依然翻滾,怎么躺得住?他搖頭甩掉額頭上的毛巾,勉強起身靠在床尾:“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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