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第一章 同學會1-《落花時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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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蕙兒躡手躡腳地進去,可兩眼百無聊賴盯著吊針的唐英杰立刻察覺到了動靜,兩眼依然銳利地掃過來。反而唐妻沉沉睡著,毫無察覺。等唐英杰看清來者是誰,輕輕地喲了一聲,試圖坐起,可又起不來,顯然某個身體部位不對勁。寧蕙兒連忙大跨步過去,抬臂虛虛一按,讓唐英杰別動,然后手臂卻是一個轉彎,輕輕搭在唐妻肩上,輕柔地俯身道:“阿姐,醒著嗎?”
唐妻本來就是陪護,不敢熟睡的,稍微風吹草動便驚醒過來,抬頭先看一眼吊針的水還滿著,才留意到有人來探望了。等她看清是寧蕙兒,不禁稍稍讓開身子,不愿與寧蕙兒太親密:“喲,你們來了?”她起身,順勢看看寧宥和寧恕:“兩個孩子也來了?來,坐,坐,年輕人自己搬椅子坐。”唐妻將她的凳子讓給寧蕙兒,自己坐床沿,忍不住細細打量寧蕙兒的臉。
寧蕙兒心里早尷尬極了,可又得裝沒事人一般,坐下后,兩只眼睛在唐英杰和唐妻之間打轉。雖說是來探病,目光卻不便在唐英杰臉上多滯留幾分鐘,她賠笑著對唐妻道:“看上去老唐還精神的,倒是阿姐你累得臉色都變了。我們本該早點兒過來的,只是兩個孩子也都說要來探望唐叔叔,要湊齊了一起來。老唐還好嗎?”
唐英杰聽了,微笑著看看寧家姐弟,但只簡單地道:“還好。”
唐妻客氣地道:“真是有心了,謝謝,謝謝。聽說你倆孩子都在外地工作?看上去日子過得都很好啊。”
寧蕙兒沖唐英杰微笑一下,卻趕緊回答唐妻的問題:“老大在上海,老二在北京,小日子都過得還行,不用我替他們操心。還好,還好,過來看一眼我才稍微放下心來。這些水果……我們也不知道老唐能不能吃,還有這些小菜是我早上剛做的,還是老大提醒我醫院伙食差,讓給唐阿姨帶點清淡又下飯的菜……”
寧宥越過寒暄的媽媽,側身進去床頭,微笑道:“唐叔叔好,我是寧宥。”她試圖與唐英杰沒打吊針的左手握一下,可她的雙手伸過去,唐英杰的左手卻一點兒反應都沒有。她心中詫異,但沒表露,若無其事地將手收了回來。
唐英杰輕松地道:“中風啊,半邊身子癱了,幸好癱的是左邊。”
寧蕙兒再也裝不下去了,撇下唐妻,扭頭看向唐英杰。這意味著年輕時生龍活虎的人,以后得靠輪椅生活了。她一時說不出話來。還是寧宥道:“已經是不幸中的大幸了,而且往后配合康復治療,聽說都能恢復行動能力,別擔心。”
寧蕙兒等著女兒說完,上身才微微前傾,一只手伸過去放到病床左側護欄上,恰恰與唐英杰的左手一拳之遙。她看著唐英杰道:“會好的,保重。”說完,她輕輕拍兩下護欄,才起身從自己背的大包里掏出一捆拿報紙包著的堅硬物,輕輕放到床沿:“當年老唐幫我們那么多,我們感恩在心,這些小意思請收下。來醫院看過,我們放心不少。老唐你休息,不打擾了。”
唐英杰堅決地道:“錢?拿回去,什么意思?你們一家三口都來看我,我已經很高興了。錢不要,我醫藥費有報銷。”
寧宥笑道:“唐叔叔,您又不在位了,難道還怕我們行賄您?這只是我們的一點點小心意,沒法報答您當年對我們的幫助,您收下吧。”
唐妻一個人難敵寧家三個,沒法將錢塞回,只得掂著一包錢對唐英杰道:“老唐,你自己看著吊針,我跟老寧外面說句話。”
寧蕙兒連忙與唐英杰擺擺手告別,與唐妻一起出去。這會兒,寧恕才走過去跟唐英杰的左手握握,沒說什么,也擺手再見。
一干人走到外面,唐妻對寧蕙兒道:“我們借一步單獨說幾句話?”
寧蕙兒微笑道:“不了,我們看了老唐就走,不好意思。”
唐妻連忙道:“是我有事要跟你商量。不,我們。”
寧蕙兒這才答應跟上。兩人快走到拐角處時,寧恕看似莽撞地喊了一聲:“差不多就在那兒說吧,我們聽不見的。”
唐妻回頭看寧恕一眼,感喟:“你家倆孩子都好,很護著你,你老了有靠山了。”
寧蕙兒微笑不語。
唐妻沉默了會兒,道:“本來不該請人通知你,現在害得你還拿來這么多錢。只是……老唐中風倒下那天,我忙前忙后一整天沒睡,第二天就便血了。本來沒當回事,以為是累的,只抽空去一下內科,想不到被醫生叫去做胃鏡,結果不大好,活檢出來是惡性,需要立刻開刀。我一個人想了一夜,托人打聽到你,知道你還一個人住著,想……”
寧蕙兒聽到這兒,立刻擺手阻止唐妻說下去:“阿姐,這么大事,你還是先跟家里人好好商量。我一外人,不便多聽,也不便多嘴。抱歉,抱歉。”說完,寧蕙兒便離開唐妻,立刻拉上兒女回去了。
唐妻愣了,想不到寧蕙兒連話都不讓她講完就走。她怔怔地看著一家三口的背影一會兒,深深嘆一口氣,回去病房,才發現忘了將錢塞回給寧家。
寧家姐弟倒是覺得單獨談話肯定沒什么好話,因此什么都不問,帶著老娘上車。寧蕙兒卻一上車就開口道:“我本來還以為老唐是快要死了,他們家才會特意托人找到我,讓我去看一趟,否則怎么都不應該通知我啊。真想不到。”
寧宥問:“怎么了?那包錢有十萬元吧,你心意也盡到了。”
寧蕙兒搖頭:“老唐老婆給我出了個大難題。老唐中風半身不遂,她剛查出胃癌,要立即開刀,看樣子連老唐都還被瞞著不知道。她找到我,是想把老唐托付給我。我不等她開口,就截住她話頭了。我不敢聽。好了,這件事就過去了。你們別問,我也不想再提。”
姐弟倆都是目瞪口呆。寧恕自然是不敢多問,趕緊開車離開。
寧宥見她媽一路板著臉嘆氣,知道媽媽良心在斗爭呢。她怕媽媽心里斗爭出心事來,便以毒攻毒,扔出個大炸彈把媽媽擊暈再說:“干脆大事小事一起解決吧。昨晚寧恕說了,他絕不放棄對簡家的報復,打算報復到底。媽,我看你明天跟我回上海去,省得待這兒被簡家人傷到。而且我那兒也非常需要你替我管住灰灰,我不想再麻煩郝青林爸媽了,打算采取措施逐步遠離郝家。灰灰還小,靠我一個人不夠。行嗎?媽,我那兒非常需要你,答應我吧。”
寧蕙兒果然被擊暈,盯著兒子的后腦勺看了許久,忽然厲聲道:“你們知道我最恨誰嗎?你們的爸!要不是他沒頭腦搶什么先進表現,就不會落下一身病,拖累全家人。要不是他沒頭腦沖動殺人,我們不會落得東躲西藏、日子難過,到今天還對人低三下四。寧恕,你不是想報復嗎?行,你給我找你死鬼爸去,找他去,我支持你,你敢不敢?”
寧恕完全沒想到媽媽會將爸爸扯上,而且火氣如此之大。他不敢出聲,將車子穩穩停到書店停車場,才道:“媽,消消氣,灰灰很快上來,讓灰灰看見不好。”
寧蕙兒扭頭對寧宥道:“你下車去找你兒子,等到中午再回家吃飯。我們先走,我回家管教我兒子。”
寧宥趕緊下車。但寧蕙兒拉下車窗又追出一句:“宥宥,我不會跟你去上海,我知道你是好意解脫我。”
寧宥聞言,忙握住媽媽的手,道:“媽,這么多年最難的時候都走過來了,你一直一個人不聲不響撐著這個家,怎么忽然爆了呢?”
寧蕙兒被女兒一撫慰,淚珠子骨碌碌滾了下來,哭著道:“我吃了半輩子的苦,只想輕輕松松過完下半輩子,我不想再過苦日子。你們誰都別想讓我再過苦日子,我再也不要過苦日子了……”
寧宥握著媽媽的手,兩眼看向寧恕,嚴厲地問:“聽見沒有?”
寧恕一時手足無措了,看著啼哭的媽媽,他心里開始有些動搖。
簡宏成用一整天的時間研究寧恕。除了調查公司的朋友臨時湊出來的資料,他還上網搜索,甚至來到寧恕工作的公司。見玻璃門開著,有幾個人在里面工作,他便自說自話推門進去,四處游走之后,停留在一張規劃圖前,背著手細看。
寧恕的同事聽到開門聲就看到簡宏成,見此人完全無視大家的存在,自說自話到令人發指,終于有人站出來了,問簡宏成:“先生,請問你找誰?”
簡宏成將目光從規劃圖移到站出來的男員工臉上,仔細打量一下,又看一眼辦公室里的其他人,才微笑道:“找寧恕。他不在嗎?”
男員工的臉色這才緩和了:“哦,寧總下午才過來。你是不是給他打個電話,或者留張字條?”
簡宏成將目光在一位對他的到來反應是“關我屁事”的男員工臉上停留了一下,再度微笑道:“好,我打電話給他。”說完,他大搖大擺地從來的地方走出去。以他用人、識人的眼光,他很清楚那個“關我屁事”的員工對公司的認同感薄弱,屬于容易被收買的人。
中午,簡宏成在大樓門廳逮住“關我屁事”的男員工,直截了當地對那男員工道:“我們做筆交易,高價。旁邊茶室包廂說話。”
那男員工一愣,下意識地看看周圍,但只稍微想了想,便跟簡宏成一起走了。
下一步,簡宏成單槍匹馬聯系阿才哥面談。他與簡敏敏第一次來時一樣,沒帶一個人,再加上今天是周六,大廈里冷冷清清,人員寥寥,腳步下去都有回聲。因此,簡宏成估計自己要是跟阿才哥談崩挨揍的話,哀號再響也不大可能有人聽見。他只好看看電梯里已經修好的攝像頭,心說:要是談崩,這只攝像頭很快又得壞掉。
連阿才哥公司所在樓層也冷清,辦公室里幾乎沒其他員工。還是阿才哥自己迎出來,熱情地與簡宏成握手寒暄:“聽說你公司以后要搬來上海?”阿才哥臉上雖然笑容滿面,當面劈來的第一句話就分量十足。
“阿才哥行動迅速,這么快就把鄙人的老底全挖出來了。不過,我敢肯定,這消息絕不可能是寧恕跟你說的。寧恕不會告訴你我有多少經濟實力。”
阿才哥想不到簡宏成的回答也是單刀直入。他若無其事地笑道:“哦,小寧,你也認識?來,請坐,你喜歡喝什么茶?我現在改喝普洱,減肥,呵呵。”
“隨便,隨便,吃喝方面我是教不會的大外行。”簡宏成坐下,打量阿才哥的辦公室,見又是紅木家具又是字畫條幅的,顯得很是風雅富貴,倒是符合阿才哥的身份。“那個,公司搬來上海吧,一方面是從集團發展來看,需要增加江浙滬公司的權重,因此近期把上海公司升級一下,形成與深圳總部并列的一個極;另一方面呢,你也知道的嘛,作為一個不大不小的地方納稅大戶,總得偶爾跟地方上的領導撒撒嬌,鬧個分手什么的,希望領導手指縫里漏出幾條政策來用用。上海那公司就是隨時可以拿來撒嬌用一下的備胎啊,呵呵。”
簡宏成說得很坦然,一點兒不怕阿才哥知道,當然還添油加醋,抬升自己的實力。說完了這些,他看著阿才哥的眼睛,意味深長地又補充了一句:“這些,寧恕也肯定不會告訴你。”
阿才哥被簡宏成鬧得摸不著頭腦。他給簡宏成倒茶的手竟是在半空停留了半天。他只顧著盯住簡宏成的眼睛,卻忘了手中茶壺的茶一直在流,杯子早已被注滿,茶水溢出,泛濫了一桌。等他醒悟過來,連忙將手收回,鎮定自若地問:“你跟小寧這么熟悉?”
“我跟他豈止是熟悉,我們兩家是兩代人的交情,兩代人你死我活的交情,最終呢,以兩家父親的早逝暫時告一段落。”簡宏成喝掉阿才哥剛替他倒的茶水,“好茶,香。茶好不好,我這外行人只知道拿嘴喝一口,嘗一下。就好像……啊,昨天,當我摸索到事情里面有寧恕的影子,我立刻醒悟了。我跟你阿才哥無冤無仇,事情走到今天這一地步,一定是有誰在其中誤導著你我,引導著我們朝對立沖突,不怕事情鬧大,就怕事情鬧不大的地步發展。我就想,不管我跟你之間有什么誤會啊、沖突啊、眼睛瞪來瞪去啊,那都是些小事,我得跟你直接溝通,不要通過什么中間人,我們面對面說。就像這么端起茶杯喝一口,事情很容易搞清楚。這件借錢的事其實很簡單,我姐跟張立新鬧矛盾,張立新到你這兒借筆錢跑路了,把債留給我姐。按說我跟我姐的關系不怎么樣,可再不怎么樣,我媽還活著,她會命令我必須管我姐的事。還有抵押在你手里的商場房地產,那是我簡家的祖產,我不能不管。回到眼下的借款,看了合同后我就知道,對不死不活的新力集團是個解決不了的難題,但對我不是問題。時間一到,最終肯定是我掏錢,還債,取回商場。關鍵的一條是,我一定會這么做。不管我們姐弟關系如何,不管我姐怎么阻止我插手她的事,我必須、一定、只能這么做,因為眾所周知,商場是我家的祖產。而大家所不知的是,我爸的死與商場有關,我是無論如何都不會看著商場落入他人之手的。這方面,不知道寧恕是怎么跟你編派的。”
阿才哥聽著,臉色越來越臭,聽到最后,眼睛都瞪出來了。他想了好一會兒,道:“這筆錢,我是受足你們簡家的騙,吃足你們的苦頭,我很生氣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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