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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入局-《落花時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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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下,簡宏成是真觸動了。

    寧恕喝了點兒酒,與田景野等人告別后,讓人代駕來到解放路。車子停在夜晚空蕩蕩的停車場,他站在宏圖公司對面街道的人行道上,再一次細細審視這幢屬于簡家的物業。這一區域因城市擴展,近年已迅速熱鬧起來。雖然簡家原本的工廠早在十五年前已經搬遷,工廠舊址上建起五層樓房用作商場,可這房子眼看著即將被蔓延過來的高樓大廈湮沒,顯得非常不起眼。簡宏圖的門面只占了五層樓的一部分,但占了最好的位置,掛了最大的招牌,顯得很是出眾。

    寧恕看了會兒,回到車里,拿出ipad打開地圖。對照著地圖,他粗粗畫出簡家物業所占地塊的大致輪廓,然后跳下車。他用雙腳實地丈量這塊土地,并標在手繪輪廓圖上。他其實有最精確的規劃圖,可他今天就想用雙腳丈量。

    但他并未就此結束,而是又招了出租車,來到荒僻的貨運火車站邊的倉庫區,在清冷月色下花了兩個多小時,硬是揪出簡宏圖言語之間泄露出來的倉庫所在。他在西斜的月亮下終于微笑了。這笑,陰森森的,而他,如嘯月的狼人。

    簡宏圖早一步到家,旋風似的將正玩游戲的女友趕走,將看上去游手好閑的玩意兒都扔進壁櫥藏好。可沒等他收拾完,門外車門撞響,簡宏成拉田景野趕來了。

    簡宏成只粗粗打量一下房間,眉頭照例皺了皺,問:“清場了?”

    簡宏圖連忙道:“誰說的,沒人,鬼影子都沒有。我給你們煮咖啡還是煮茶?”

    簡宏成撿起一只漏網之魚——游戲機遙控,雖然只是看了看便扔下,但瞪了弟弟一眼。簡宏圖連忙點頭哈腰認錯。簡宏成終究還是不放心,親自上樓去搜。本來坦然入座的田景野見此詫異起來,預感今晚談的是要緊事。

    簡宏成搜一圈回來,下面簡宏圖的臉都綠了,知道自己來不及收起來的各種亂七八糟玩意兒都落在哥哥眼里,回頭有的苦頭吃。果然,簡宏成下來時臉色很臭,但他沒發作,而是虎著臉要簡宏圖坐下。等簡宏圖坐下,他又命令簡宏圖坐得筆挺。簡宏圖什么都不敢說,乖乖照做。田景野驚訝地看著,等簡宏成親自動手倒水給他,才輕輕笑道:“比老子對兒子還兇。”

    簡宏成一笑,坐下,扭過臉,兩眼犀利地又盯了弟弟一會兒,扭回頭對田景野訕訕地道:“我不知道怎么開口才好。”

    田景野立馬將杯子往桌上一放:“哎喲,又是你和陳昕兒的問題,我走,我怕你。”

    簡宏成連忙拉住田景野:“不是,不是,你先別急。我先給你講個故事。我爸以前承包一家工廠,就在現在的解放路北出口那兒……”

    “都知道你是富二代,我們能有輛破26寸自行車騎已經很好,你一來報到就是一輛嶄新摩托車,后來自己想想年齡不達標,換了,換的還是嶄新鳳凰牌自行車。你還是班長,成績又好,幸好人不是特別帥,否則男生都想揍死你。”

    簡宏成笑道:“好像現在人們都說我長得很正點。”

    “錢多就好看,我出去,人們也喊我帥哥。”

    簡宏成還是笑,態度好得簡宏圖都不敢相信。但簡宏圖只要稍微坐歪點兒,簡宏成的目光就唰地掃過來,完全沒情面可講。簡宏成頓了會兒,有些尷尬地道:“那時候已經不行了。早年我爸受傷,擔心他治療期間工廠沒人管,就讓他一手帶大的徒弟替他守著。但徒弟畢竟不是自家人,我爸不放心,就把徒弟變成女婿。手術后,我爸身體一直不好,雖然又回去管工廠,可心有余而力不足,苦的、累的都是我姐夫擔著,我姐幫忙。”

    如此隱私,田景野聽得坐立不安起來。他隱隱覺得簡宏成今天要跟他談大事:“班長,有事盡管吩咐,這些舊事不用跟我講了,我不便聽。”

    “請你出山,必須師出有名。”簡宏成示意弟弟給田景野續杯,“我繼續,你愛聽不聽。姐夫很能干,我爸沒看錯人。你說我很風光地去報到那陣子,實際是我姐夫開始出手,他一邊送摩托車給我,送其他好東西給我家其他人,加力籠絡人心,下迷魂藥,一邊將工廠搬去鄉下。我爸體力不支,再也不可能三天兩頭看著工廠,工廠就慢慢落入我姐夫手中。解放路原廠房那塊地當時還屬于郊區,不值幾個錢,廠子搬遷后,姐夫在原地建起五層樓出租,中途被我爸查到,所有資料上的所有者名字,都寫著我姐和姐夫,我爸就給氣死了。后來我姐也被姐夫踢開,雖然沒離婚,但也跟離了差不多。再以后我創業之初,又被姐夫涮了幾道。我這輩子的仇人只有兩個,一個已經死了,不提;一個是姐夫張立新。田景野,我打算出手收拾他,替我媽和弟弟討還應得的一份家業,懇請你幫我。”

    田景野想了會兒,問:“宏圖剛剛吃飯時好像說解放路那五層樓是他的……”

    簡宏成一點兒面子不給:“他瞎吹。即使那家店,也是我出資、出面從張立新那兒租下,給他開公司找個事做。”

    簡宏圖的臉紅成關公。

    田景野聽著想笑,又不便笑,垂下眼皮強忍笑意,道:“你打算怎么做?是不是終于等到張立新露出軟肋了?”

    簡宏成道:“呵呵,我一直在設法制造張立新的軟肋,還在他身邊安插下兩個親信。想不到人算不如天算,他這兩年搞產業升級,搞到一半,國家收緊銀根。以前他手中的銀行貸款到期歸還后,沒幾天就轉貸下來。今年很慘,轉貸一直下不來。我安插的人告訴我,張立新開始考慮問私人借款。我想,機會來了。我繼續操作,請你幫我盯著。”

    簡宏成打開他一直隨身帶著的包,拿出一沓資料:“包括前年和去年的年報,他這兩年的財務報表都在這兒,你看看。”

    田景野將手蓋在資料封面上,不讓簡宏成打開:“你打算做到什么地步?”

    簡宏成不容置疑地道:“他必須凈身出戶。”

    田景野打開資料,翻到公司營業執照復印件,看到法人代表果然已經是張立新,他搖頭:“這事,我說句公道話,如果不是張立新,憑你們一家老小自己管理工廠,工廠可能早已倒閉,你也不會有那幾年富二代日子。而且,如果不是張立新,還會有張力舊、李立新什么的,可能更壞,誰大權在握都會走到這一步,誰讓你們當時老的老,弱的弱,小的小?整個一塊兒肥肉。班長,恕我冒昧,我旁觀者的意見是,打到讓張立新對你們全家賠禮道歉,吐出解放路那塊地皮及公司部分股份。你參考。”

    簡宏成道:“他當初往死里打壓我,我刻骨銘心。田景野,這件事我必做。我正著手把集團總部從深圳遷到上海,方便近距離打壓。我已啟動,決不罷休。”

    田景野嘆息:“好吧,資料我拿去看。我這幾天會找人調查摸底,一周后給你回話。但我只替你做這些,不能再多了。”

    “真不幫?我又不會逼你犯法。”

    “不幫。我這人現在臭原則很多,只想過安穩小日子。你,我也勸你適可而止。”

    “那行。還有我弟公司生意上的事,我每一票都讓他去請教你,你拿抽成。”

    田景野本來以為討論的是這件事,想不到這件事反而輕描淡寫一句話帶過,他都不禁問了一句:“就這樣?”

    簡宏成笑道:“反正,交給你,我全放心,索性不問。”

    田景野笑道:“現在圈子里凡提到我,都忘了我業務水平一流,全只記得一條——這人嘴巴嚴實,呵呵。宏圖啊,吃飯前你哥提醒你少透露生意上的事給寧恕,我看你除了客戶是誰,其余都說得差不多了。要是你以后跟誰都這么嘴巴漏風,班長,我可不敢幫他。”

    簡宏成簡單粗暴地問弟弟:“你是退出公司管理,還是從此做啞巴?”

    田景野哈哈一笑,不等簡宏圖回答,就起身溜了。

    簡宏成送田景野回來,還沒等他瞪起眼睛發話,簡宏圖就捂住了嘴巴。簡宏成也笑了。他讓簡宏圖坐下,道:“我這回既然殺回來,所有大事都必須做個了結。崔家的人,這回也必須調查個水落石出。我們從未搬家,我們一直在明,現在還樹大招風,我擔心崔家人暗箭傷人。你給我抓緊明察暗訪調查起來,每星期向我匯報一次。”

    “這么多年了,還有必要提起崔家嗎?”

    “你恨崔家嗎?”

    “好像……不是很恨。”

    “你想,崔家會恨我們簡家嗎?”

    “恨。”簡宏圖一個激靈,自覺坐直了。

    “如果他們就在你的員工隊伍里,就潛伏在你的朋友群里,可你不知道他是崔家人,你怕不怕?立刻著手調查吧。”

    “可怎么找啊?老房子全拆光了……呃,我去找,去找,一定找到。”簡宏圖又捂住嘴巴,在哥哥面前裝出楚楚可憐狀。

    簡宏成不語。他與弟弟不一樣,那時候他已經有記憶,記憶里是渾身是血的爸爸,是醫院急診室門前的血路,以及簡家從此被張立新鳩占鵲巢。他恨。

    寧宥雖然在兒子面前表現鎮定,可等躺下,她心煩得翻來覆去地睡不著,心想索性不睡了,又怕吵到兒子,可越睡越不舒服。

    正“烙餅”呢,只聽門外兒子壓著聲音輕輕問:“媽媽,你睡著了嗎?”若非夜深人靜,若非她正好那時沒在翻身,她可能錯過了兒子的聲音。可她有點兒恍惚是不是幻聽,也輕輕回了句:“灰灰嗎?你沒睡?”

    郝聿懷這才清晰地在門外回答:“媽媽,我睡不著。我能進來嗎?”

    “請進。”寧宥連忙起來,快速收拾一下頭發和衣服,只見兒子挾一只枕頭癟著嘴開門進來。

    “媽媽怕不怕?我來陪你。”

    寧宥不點破,連忙叫好。于是,郝聿懷將枕頭往床上一扔,積極地躥出去:“我去抱被子來,我睡地上。”

    寧宥阻止了兒子,從櫥柜里找出一套客用的被褥鋪在地上。一頓忙碌后,母子二人就著暗暗的臺燈光靜靜地各自躺下。

    “媽媽,爸爸現在也睡覺呢嗎?”

    “爸爸可能也睡不著呢。”

    “爸爸睡覺也戴著手銬嗎?”

    “我也想知道呢。我還擔心你爸著涼感冒。”

    “媽媽,你別離婚好嗎?我……錯了。”郝聿懷說到這兒時,帶著濃重的鼻音,顯然是哭了。

    “我沒說要跟爸爸離婚啊,這會兒爸爸最需要媽媽和灰灰,怎么能給他打擊呢?”

    “嗯,嗯……”

    “反正睡不著,灰灰想聽媽媽小時候的故事嗎?”

    “嗯……”

    “那我就講了啊。從哪兒說起呢?就從媽媽小學二年級那年說起吧。那時候外公是一家工廠的曬圖員,外婆是醫院的藥劑師,你舅舅還在讀幼兒園。外公身體很不好,三天兩頭不能去上班,每個月領到的工資克克扣扣下來就沒多少了,吃藥又得花錢,日子過得很難,家里的重擔都落在外婆身上。你外公心里就很不好受,總是發脾氣,跟外婆吵架。”

    “外婆這么辛苦,他還跟外婆吵架?”

    “是啊,我小時候也這么想,后來才知道,你外公心里也苦。幸好你舅舅那時候還小,很調皮,家里到處是他的笑聲,大家才有點兒高興。可越是窮苦人家,越是害怕過年。過年,年關,那一年的年關,你外公竟是沒有邁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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