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入局-《落花時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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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宏成居然沒走錯路。寧宥見時間還早,讓簡宏成將她送到所住小區門口。寧宥說了“謝謝”,垂眉靜默了會兒,便轉身進去了。簡宏成心中千言萬語,但想想寧宥現在心里亂,就什么都沒說,讓她走了??删脛e重逢,他心里無法平靜,默默坐進車里發呆。
寧宥快步走回家去,想不到走出電梯,卻見家門開著。她驚慌地沖進去一瞧,只見穿制服的人員正在她家搜查,而郝青林戴著手銬灰頭土臉地垂首站在客廳。寧宥明了,什么都不說,自覺地手一背,站在門口。等制服人員看見她,才自我介紹:“我是郝青林的妻子寧宥,你們請便?!?
郝青林這才意識到寧宥回家了,他一臉愧意地看著寧宥,連忙解釋:“我都說了,我沒拿一分錢的工資外收入回家,我的事與你無關,可他們還是要來。對不起,宥宥,連累你?!?
寧宥瞪著他,只會搖頭,對他無話可說。她還是直接跟制服人員講:“如果你們愿意讓我動用你們已經查抄的電腦,我愿意配合向你們演示我家歷年通過家庭記賬程序做的家庭賬,以及提供所有相應單據。我是收納控?!?
制服人員不禁笑道:“電腦里面的內容我們會查。你看看,除了地上這些,還有什么證據是我們該收集的?”
“有,這些恐怕郝青林也不清楚,我進書房拿給你們。幾張光盤,在這兒,是我保存的我們家人歷年qq交流的記錄。我是做技術的,職業病。這里是我名片,如果有看不明白的地方,歡迎來電。但最好請讓我做一下備份,這是我的家庭檔案,我不愿看到有任何閃失。”
光盤封面,是清晰標注的年份。制服人員見寧宥如此配合,便也客氣對待,拿出他們隨身攜帶的電腦先粗粗查看了一下,就幫寧宥刻盤。
寧宥此時無事可做,又看向郝青林,想問,又不便問,一徑怔怔地看著他。郝青林被她看得低下頭去,道:“我爸媽那兒,你先幫我瞞著。我在里面會好好交代,不會一錯再錯。我的事……”他看看制服人員,見對方搖頭,連忙吞下,只說私事,“宥宥,你要幫我,看在灰灰的面上,一定要幫我?!?
寧宥看著丈夫,卻不禁想到簡宏成的話:“兩年前,郝青林憑什么維持婚外情,他工資卡上的收入逃不過你的法眼,他必然要找外財。”她搖頭,再搖頭:“我早該在獲知你出軌那天想到你哪來的錢出軌。同志,我提供一條線索,郝青林的婚外情對象,應該比我清楚錢去了哪兒?!?
“寧宥!”郝青林大喝。
寧宥冷笑一聲,提筆寫下婚外情對象的聯絡方式,交給制服人員,然后又背手站到一邊:“家里我會照顧好,你在里面放心。你爸媽那兒我會相機行事,你也可以放心。幫你,只要是我該做的部分,你可以放一百個心。唯一希望,你在里面好自為之,不要影響你兒子灰灰的一生?!?
郝青林臉色鐵青:“我不指望你。你早等著這一天連本帶利報復我。你就是條披著羊皮的狼。”
寧宥不意郝青林竟然能說出這些,氣得全身發抖,但一聲不吭,依然背手站在一邊。
本來,這是極好的見面機會,但兩人斗雞一樣,任大好機會白白流失。
等搜查結束,人被押著往外走,郝青林才如夢初醒般意識到,能幫他在外面奔走,并出大錢請好律師的,唯有寧宥,什么時候都能得罪寧宥,唯有此時不行。他掙扎著大喊:“宥宥!你得救我!別恨我,我剛才不對,救我,救我!”
為了讓郝青林聽見,寧宥在屋里冷著臉大聲道:“能做的,我都能做到,別瞎想?!睂庡兑幌蛘f話細聲細氣,這會兒喊重了,嗓子刺痛,說完便狂咳起來。
郝青林在等電梯,聞言放心許多,立刻抓緊時機喊:“宥宥,你也保重,有些事別太追求完美,這家都靠你了,你不能累著。我在里面會想你和灰灰,你和灰灰好,我在里面也安心?!?
郝青林最后幾句話消失在電梯里。寧宥扶門咳嗽,但并未出門再看郝青林最后一眼。郝青林最后的話她聽得清清楚楚,一貫的體貼入微??蓪庡队浶院?,罵她是披著羊皮的狼,也是言猶在耳。寧宥倒了杯冷水,將咳嗽壓下,但狠狠“呸”了一聲,久久無法平息呼吸,直起身環視凌亂的房間。她這個完美主義者覺得簡直無從下手,還是趕緊拿起車鑰匙,去學校接兒子。
田景野再次接到陳昕兒的電話,完全沒有打招呼,接通就滿耳朵都是陳昕兒氣急敗壞的聲音。
“他們在一起!他們在一起!他送她回上海,他親自開車,他一路盲,竟然親自開長途……”
田景野好一陣子反應不過來,等想明白了是什么事,冷靜地道:“你打算怎么辦?”
陳昕兒怒道:“我為他放棄工作,為他來加拿大坐移民監,他一點兒不記情。我為他放棄那么多,弄得不明不白,春節都不敢回家去,他一點兒不記情。我不坐了,明天就回北京!”
田景野不耐煩地道:“依現狀看,你如果好好坐滿移民監,拿到身份,在加拿大扎根,我說難聽點兒,等哪天班長有個什么要緊事,他就需要你這個身份了,你對他還有那么一點用。但你如果沒拿到身份就回來,你對他就一點兒用都沒有了。”
陳昕兒急道:“不行啊,我再不回去,他們就勾搭上了?!?
田景野幾乎是煩得歪鼻子歪眼了:“寧宥有家有口,沒那么容易被勾搭上。她要是那么容易被勾搭,早八百年沒你什么事了。其實我想說的是,你現在這種日子有意思嗎?”
“我已經為他付出那么多,我還能怎么辦?”
“是啊,還真不甘心。可你有什么不甘心的?你得到過班長嗎?我看是從來沒有。我都不知道你為什么一直以簡宏成太太自居。呃,我大哥來了,我掛了。你冷靜冷靜,先冷靜下來再想對策。一定要冷靜,尤其不要影響孩子。”田景野不由分說斷了通話。根本沒什么人來找他,他只不過是聽煩了。
陳昕兒從頭至尾并未啜泣一聲,很是堅強的樣子。田景野也習以為常,并未理會。
辦公室里麻將激戰正酣,田景野沒法再插進去,只好到店里巡視,卻見寧恕在柜臺前看手機。田景野走過去問:“怎么不進辦公室找我?”
“看你皺著眉頭打電話,就退出來了。我姐走了?奇怪,說好晚上有事的?!?
田景野面不改色地撒謊:“你姐有點急事,中飯沒吃就走了。名片!別看我是小店老板就不賞名片?!?
寧恕忙笑道:“哪敢。姐姐在的時候不敢拿出來,怕被她拍掉,說我小人得志什么的。田哥請指教?!睂幩≮s緊摸出名片。
田景野笑:“你姐做人太小心了。喲,想不到啊,家和房產諸侯王,厲害,厲害!我就知道你有出息,從小看到大,沒看錯。”
寧恕依然很謙虛地笑道:“其實只相當于一個項目組的小頭目。如果一年內拿不到地,就得滾回總部了。今年房地產不景氣,地價喊不高,市里捂著地不放,我壓力很大,唯有削尖腦袋了。田哥晚上有空嗎?我們一起吃飯,敘敘舊。”
田景野對著名片若有所思地道:“飯當然是要吃的,今天我辦公室里現成幾個朋友你先認識認識,改天我再約幾個。你……嘿,趕緊給我回家把衣服換掉,要再這一身五百強金領樣兒,連我一起被笑話。”
寧恕大笑:“哈哈,當然,這身是為了應付特定人員。我當初從外企跳到房企,就是覺得外企偏單純,跟這個社會有點隔閡?!?
田景野正要說話,接到簡宏成來電,他不由分說先喊起冤來:“我說班長,你們兩口子吵架能不能關上門,別扯上我外人?我今天一下午凈忙著接你倆電話了。我知道啦,晚上你過不來,飯局取消?!?
田景野接電話時,習慣稍微轉身背對別人,但正好前面有一面老土的畫著迎客松的裝飾鏡,是今天一位朋友送的。他清楚地看到身后的寧恕臉色沉了一下。田景野心說,難道寧宥把今天的事告訴寧恕了?顯然寧恕不喜歡十幾年如一日試圖拆散寧宥家庭的人。他不禁心中暗笑。
不料簡宏成說他問朋友借了個司機,正車輪滾滾地趕來,他就在后座睡覺。田景野接完電話,只能跟寧恕道:“晚上簡宏成也來,你如果忙,不能來,我很能理解哈?!?
寧恕忙道:“我不忙,一并見見班長,也是多年未見了?!?
“那行。你出去順便幫我個忙,去前面那西餅店隨便買幾個小零食,到實驗小學三年級(4)班送給我兒子。我難得有個像樣的朋友,一定得讓我兒子見見,讓他對我有點兒信心?!?
寧恕笑道:“小事一樁。有田哥這樣的父親,孩子該有多驕傲。”
“恰恰相反。小孩子還不懂什么挨義氣,他只知道他爸做過勞改犯,見都不想見我。”
“我會見機行事?!睂幩↑c頭,“即使孩子懂,可周圍的小朋友不知道,小朋友殘忍起來……”他連連搖頭。
田景野則是連連點頭,寧恕的話說到他心坎里去了:“你姐當初也這么勸我,她讓我為了孩子,千萬先擇清自己,再幫朋友扛。但我身不由己。現在婚離了,孩子不理我,你看我這人生失敗的。少年得志,做錯的事太多。好在總算有幾個真朋友?!?
寧恕使勁點頭,反而沒了花言巧語,緊緊握住田景野的手,以示安慰。
寧恕與田景野握別。田景野看著寧恕的背影,心頭怪怪的,總覺得寧恕對簡宏成的惡感并非因寧宥而起。還有陳昕兒與簡宏成的關系,也越發撲朔迷離。他不過是坐牢三年,難道還有什么是自己不了解的?
已是春日的下午,太陽早已沉到霧霾里,但空氣中依然蕩漾著香糯的暖意。春意在角角落落綻放,經過的路人臉上都禁不住掛上了笑意??蓪庡秲刃呐c外面的春色格格不入,她現在重點考慮的是如何跟兒子解釋郝青林的事兒。她慢慢走近學校大門,無心欣賞圍墻上盛放的薔薇,有些魂不守舍。
學校里面下課鈴響起,寧宥才全身一震,從魂不守舍中驚醒,趕緊給兒子手機發條短信,雙眼盯緊大門。
寧宥兒子郝聿懷不情不愿地走出大門。他是初一學生了,這么大的人還需要柔弱的母親來接,顯然并不是光彩的事。一直與他同乘公交回家的同學便就此表示驚訝,并竊笑。
寧宥是個細致人,早考慮到這些,迎上去便道:“媽媽電腦崩潰,需要你幫忙抓數據,趕緊的?!?
郝聿懷不信:“怎么會……”
“馬有失蹄。”寧宥微笑打斷兒子的疑問,周全地與兒子的同學道了抱歉,說了再見,才與兒子急急而走。
母子倆幾乎是小跑來到五百米外的車里。才剛坐下,郝聿懷就伸手抓下媽媽戴著的墨鏡,果然見媽媽雙眼紅腫。這下郝聿懷狐疑了:“真丟數據?你不是比我還高手嗎?”
寧宥搖頭,雙眼看著兒子,盡量平靜地道:“你爸出事了。”
“又?”郝聿懷一下子坐得筆直,滿臉憤怒。他以為爸爸再次出軌。
“不,這回是……”寧宥雙手做出一個被手銬銬住的姿勢,“早上被檢察院找去了,下午搜查了我們的家?!?
郝聿懷驚呆了,都忘了憤怒:“為什么?”
“我不知道具體是什么問題,估計是受賄之類的事?!睂庡秾㈦p手重重放到兒子雙肩上,堅定而清晰地道,“我很生氣,也為你爸難過,但并不為此而羞愧,因為我完全不知情,而且我也沒接觸過一分錢的贓款。你懂我的意思嗎?我和你都是無辜的,我們不需要因為此事而羞愧?!?
郝聿懷驚呆了,張著嘴好一陣子反應不過來。而寧宥也不急著開車走,等兒子對此事反應過后再說。她陪著兒子,又何嘗不是兒子同樣陪著她渡過難關?
過了會兒,郝聿懷驚恐地問:“爸爸會坐牢嗎?會坐幾年?”
“聽熟悉法律的人說,一般由檢察院直接來把人叫走,八成是證據確鑿了,而且得坐牢。但我不知道你爸究竟做了什么,會判幾年。我會盡快請律師介入。你其他事不用做,只需要積極調整心態,適應未來有一段時間沒有爸爸陪伴的日子,以及,最要命的,別人的風言風語。”
“媽媽,你真的一點兒都不知道嗎?”郝聿懷的手漸漸攥成拳頭。
“我發誓,我真的不知道。而且毫無疑問,我和你都沒接觸到爸爸的贓款。我已經把歷年記的賬交給檢察院來搜查的叔叔,配合他們的調查,也證明我們的清白。所以,我前面說了,我們都不必為此事而羞愧。”
郝聿懷怒道:“不,我羞愧。他竟然犯罪!以前他出軌,你讓我原諒他,我最終屈服在你的眼淚下。今天開始,我再也不原諒他。他竟然犯罪!他是罪犯!我再也不尊敬他。”
寧宥聽著兒子的憤怒,自己心里的憤怒反而緩解了些。但作為母親,她不能縱容自己的情緒:“我也很生氣。但不管你爸爸做了什么,我們兩個的日子還得照舊過。我們不要讓這件事影響我們的生活,你覺得你做得到嗎?”
“做不到。上回他跟風流女人茍且,害我每天被同學嘲笑,我想盡辦法才壓下去。這回他竟然犯罪。他犯罪的時候,有沒有想想我們?我是罪犯的兒子,不用別人風言風語,我首先鄙視自己。我還有臉上學嗎?誰能相信我沒用他一分贓款?我就是個罪犯的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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