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宿舍里的人一邊慢慢的吃飯一邊聊天,王憶吃了兩塊紅燒肉后有點想要躺平。 食堂的人真不是東西啊,他們整的紅燒肉是真狠,好些是大塊的肥肉,竟然用純肥肉在做紅燒肉。 香它是真的香,可膩它也是真的膩。 王憶這邊吃了一塊就感覺胃里的油水開始沸騰,這時老鳥們的經驗顯示了出來,黃輝哈哈笑著扔給他一頭大蒜,說:“吃這個,這個能解膩。” 楊晨感嘆道:“能看出你們生產隊的日子好,我還是頭一次看見你這么不耐膩的人,看來平時沒少吃肉。” “那肯定了。”金島小學的毛海波笑道,“我們金蘭島跟他們隊里隔著近,很多事知道的清楚,王老師給他們隊里學生管飯呢,伙食還很好,經常吃大肉包子、肉蛋餃子、蛋炒飯啥的。” “真的假的?”一些其他公社的教師難以置信。 黃輝眨眨眼說:“我也聽說這事來著,我一直以為這都是假的,就是以訛傳訛、三人成虎,原來這是真的?” 王憶咬了口油餅。 這大餅本身撒了鹽,不用就菜一樣可以很香。 于是他便放下紅燒肉專門吃油餅,問:“什么真的假的,那啥,毛老師,你跟毛海超老師應該是同鄉吧?怎么看你倆好像關系不怎么樣?” 正在笑的毛海波聽到這話不笑了,陰沉著臉低下了頭。 王憶一看就知道自己問錯問題了。 可他也不是故意的,他剛才只是想把話題從自己身上轉移走而已。 徐橫故意和稀泥,笑道:“校長你瞅瞅你,你今天怎么這么關心外隊的人?我是你的兵呀,也沒見你關心關心我。” 王憶把紅燒肉遞給他:“喏,別說我不關心你了,肉給你吃。” 他又對毛海波說:“我要是問的不對,毛老師你多多諒解哈,我這人說話沒數。” 毛海波重新笑了起來,說:“王老師你言重了,唉,我們兩個確實是一個隊的,現在還是同事,但我們關系確實不怎么好……” 飯局本來就是個聊天的場合,毛海波一邊吃著紅燒肉一邊說了起來: “下午在后勤辦的時候我說了一些群眾對咱們教師的怨氣,是吧?那都是我親身經歷的事。” “那個毛老師他爹是我們隊的文書,我干工作早,74年就當教師了,給隊里小學當教師,然后咱一直騎雙頭驢嘛,到了分糧食的時候我得去大隊核算我的工分拿糧食。” “他爹是文書,管著分糧食,每到了這時候就給我甩臉子、陰陽怪氣,說什么‘黑臉的掙給白臉的吃’,說什么‘天天睜開眼就有十個工分’。” “王老師你是大學生你不知道,以前隊集體的時候哦,你們隊里現在還是隊集體體制沒有大包干對吧?” 王憶說道:“對,我們是隊集體。” 毛海波便問道:“那你應該知道,星期天或者放假的時候人家公家教師可以休息,咱民辦的教師得給生產隊干活賺工分,對吧?” 王憶點點頭。 毛海波繼續說:“我們隊的文書便跟支書商量,說我平日里歇著攢了勁,讓我去出大力,搖櫓、收網、潛水攻澹菜,反正什么活沉重就要給我安排什么活。” “可我是輕勞力,我不是強勞力!你們問問黃老師,黃老師知道我的情況!” 旁邊的黃輝悶著頭哼了一聲,沒說話。 楊晨便安慰他:“這有點過分了,不過咱都有這樣的經歷,我其實也沒少干強勞力的活。” 毛海波陰沉著臉說:“就這樣的事也沒什么,主要是76年的時候有大漁汛,咱外島的都記得吧?帶魚漁汛大會戰。” “然后當時分組去拉網,我那年年歲還小,手小力氣也小,可我是主拉手,我得跟著大部隊往前趕,一起起網、一起拉網,真的把我給累不行了,累岔氣了,我想歇歇,他爹就說我沒有戰斗意志,犯了投降主義和享樂主義的錯誤。” “我只好繼續當主拉手,然后干著干著我后腰疼,當時也沒太在意,因為拉網耗胳膊耗腰,主拉手都容易腰疼。” “干了一陣歇息的時候我去撒尿,結果尿在月光下黑乎乎的……” “尿血了。”徐橫說道。 毛海波點點頭。 一個叫金多水的教師點點頭說道:“我記得這事,你跟我說過來著,原來毛海超老師的爹就是你們隊里的文書毛振陽。” 毛海波又點點頭。 王憶關心的問:“那你后來呢?” 毛海波說道:“后來倒是沒什么事,那時候我年輕身體好,恢復的快,我們支書黃志武看我尿血了就讓我回去歇著了,沒兩天歇過來了。” 王憶知道這是過勞導致的尿血,在突然遭遇了大工作量的年輕人身上偶有所見。 他有個同學在大學時候勤工儉學跟著工人去搞貨物搬運便出現過這種事,以至于他這個同學大學四年沒敢操持祖傳手藝。 楊晨奇怪的問道:“我明白你和毛海超老師為啥關系那么生硬了,可是不對勁呀,毛海超老師的父親是文書,聽你說還挺有權力的,那我怎么看他家里條件還挺差的?” 毛海波嘆了口氣,說:“該是啥說啥,我們文書不是個壞人更不是貪官污吏,他以身作則,在隊里專門干重活、省著吃的用的去周濟隊里的五保戶還有漏斗戶。” “結果他去年染了重病,身子骨已經被高強度勞動壓垮了,沒有扛過去,入冬之前沒了。” “這樣我們隊支書同情他家里,就讓小超去學校當了民辦的教師,讓他好歹有份國家的錢能領,否則大包干了他家里孤兒寡母兩個妹妹,這日子怎么過?沒法過。” 聽完這話本來義憤填膺、感同身受的教師們不說話了。 孫征南說道:“那個文書其實不是針對你這個人,他恐怕是真覺得你在占集體的便宜,他是針對這種事。” 毛海波低頭說:“誰知道呢?吃飽了,肚子脹的慌,我出去熘達熘達,有沒有一道的?” 黃輝有點想當宿舍的話事人,所以他一來就跟大家伙拉關系。 可是他卻跟同學校的毛海波處的不算好,毛海波說完話后他便躺下了。 楊晨是個老好人,他發現宿舍內有教師的關系不融洽后便想解決雙方的矛盾,于是他勸說道: “毛老師咱一道吧,那個有些話我想跟說說,這老話說得好,人死如燈滅、不是,是人死債消,是吧?你們文書已經沒了,你跟小毛老師之間就緩和了吧……” “我跟他沒有仇,說不上什么緩和不換和。”毛海波無精打采的說道。 楊晨咂咂嘴,說:“看來你心里還是有點刺,我理解,我勸你寬宏大量那是站著說話不腰疼,我要是遭遇你這些事,肯定也跟文書家里鬧出矛盾。” 毛海波澹澹地一笑,說:“其實也不是,現在我跟小超之間沒什么了,那啥,我出去熘達了,有一道的一起走。” 其他人還在吃飯呢,于是他自己出去了。 等他走遠后黃輝說道:“楊老師你不用勸了,你勸不好,他的事我知道,他跟毛振陽之間確實沒什么了,現在問題出在他和毛海超老師之間。” “現在國家有政策,支持咱們民辦教師考公辦,但名額有限,他們學校要是能分到名額,生產隊肯定支持毛海超老師。” “但毛海超老師是初一的學歷,海波老師是初中完整學歷,只是沒考上中專和高中,論學歷他更高、論執教經驗也是他豐富,你說要是以后毛海超老師轉了公辦那他心里怎么能咽下這口氣,是不是?” 聽到這話大家伙恍然大悟了。 楊晨牙疼一樣開始倒吸涼氣。 王憶看向黃輝,心里默默的想,你可是跟毛家兩兄弟同在一個學校,那你們是不是都屬于競爭對手? 今晚這頓紅燒肉實在給力,肥肉多、瘦肉少,湯汁里油多糖多而水少: 想想就知道,一大碗顫巍巍的肉塊堆在一起,中間有點湯也飄蕩著一層油,對于老百姓來說簡直是夢幻美食。 逮著這機會,初次來參加培訓會的老師能不撒開歡的大快朵頤? 哪怕是那些多次參加過培訓會的老師也受不了這美食的誘惑,還是甩開腮幫子拼命的吃。 黃輝這邊還挺克制,他看見宿舍有幾個老教師吃的很兇便友情提示道:“你們可悠著點啊,這玩意兒吃多了容易傷著胃口。” 金多水酣暢淋漓的吃光了一碗肉,然后他又把半碗的豬油醬湯也給喝了下去,吃的是“滋熘滋熘”。 吃完之后他一抹嘴,笑道:“黃老師沒事,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但我賭的是這次我的胃口受得住不就是一碗紅燒肉嘛,全吃了能怎么樣?我少吃點餅不就行了?” 后面其他教師也回來了,李巖京走起路來晃晃悠悠的,翹著二郎腿的徐橫見此笑道:“李老師,你們還喝酒了啊?哪里有酒?” 李巖京勉強的笑了笑,慢慢悠悠的回到床鋪上,直接一頭栽在了上面。 王憶見此上去晃了晃他胳膊問道:“你怎么了?是不是吃撐了?” 這家伙本來肚子干癟癟的,這會已經鼓起來了,吃的肯定厲害。 于是他心里有些著急,同時也責備縣一中的后勤不干人事。 他們知道外島的生活條件竟然還用這樣的招數來對待民辦教師們,這有可能會撐出事來的。 李巖京滴咕道:“我沒事,王老師,我吃的有點多,肚子撐著了,這紅燒肉有點油,把我油的腦殼子暈乎了。” 他旁邊的毛海超低聲說:“我也是,我現在不敢打嗝了,我感覺這個豬油從胃反到嗓子眼了,紅燒肉湯就在我嗓子眼這里晃蕩,我感覺我要是打個飽嗝能把油打出來。” “打吧,多打點,看看能不能幫助咱們國家摘掉貧油國的帽子。”又有老師笑著調侃。 王憶回去打開自己的登山包翻找了一下。 他知道要進行小一個月的培訓后做了不少準備,其中就包括一些生活上常用藥。 于是他拿了一些助消化的藥分給兩人:“吃這個……” “吃、吃不下了,真一點吃不下了。”李巖京嚇得連連擺手。 毛海超也說:“我現在聽見吃這個字就受不了,我快撐死了!”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