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麟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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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年不見,賀湛的力氣似乎更大了,賀融掙了一下,沒掙開,也就懶得動了。
“我嗓子疼,不想和你吵。”賀融道,聲音啞啞的。
雖然大夫說他那一口血吐出來反而對身體有好處,但實際上也是因為身體積累到一定程度的勞累,才會發出那樣的警訓,然而在那之后,局勢緊張,他要親自帶兵南下,一路奔波,自然顧不上調養,幾天肝火上升,口干舌燥,連嗓子都疼,輕易不想開口說話。
“你怎么知道我會和你吵!”
賀湛本來有一肚子話想說,結果卻聽見這話,火氣不由自主就冒出來了。
你現在不就在吵了?賀融翻了個白眼。
“你是不是,收到我的信了?”賀湛深吸口氣。
賀融嗯了一聲,面無表情。
所有強撐的冷硬都在此刻化為烏有,賀湛苦笑道:“那時候,我得知長安淪陷,唯獨二哥留下來的消息,就知道,他十有八九,是兇多吉少了。”賀湛用平淡的語氣,將自己當時的心情道出,但兩人離得近,賀融分明聽出平淡下面的壓抑與波動。
“我一開始,不明白二哥為什么明知那可能是一條死路,還非要去。后來想,也許他想彌補從前的缺憾。因為打從回京起,他就一直想要建功立業,但一念之差,卻沒能跟我們去西突厥,后來想去前線,在太子的再三阻攔下,也沒能成行,好不容易有了一個甘州大捷,最后卻耗在與太子的內斗上。在他心里,自己本應是個英雄。”
即使沒有一個英雄的開頭,也希望能有個英雄的結局。
夜深人靜時,賀湛一次又一次地想起從前,想起在竹山時,二哥帶著他上山,手把手教他如何拉弓射箭,教他如何打下更多的獵物。那幾年的中秋節,家人圍坐在院子里,即使窮得買不起月餅,卻還能苦中作樂,喝著面湯,同甘共苦。
他甚至記得那時候庶母袁氏為他們縫制的衣裳,記得父親被他們氣得吹胡子瞪眼睛的神情,記得大哥在父親面前幫他圓謊,記得四郎花了好幾十文捧回一只鴿子,非說那鴿子通靈,被父親追打大半宿。
更記得三哥握著他的手,教他寫下自己的名字,記得兄弟兩人同塌而眠,他嘮嘮叨叨說了大半宿,三哥被他煩得不行,直接將他踢下榻。
那一切,走馬燈似的在眼前旋過,可記憶越鮮明,現實就越慘痛。
因為記憶中那些會說會笑的親人,如今大都俱已不在人世了。
越是悲慟,就越需要一個發泄口,在外人面前,賀湛尚能忍耐,可面對最親的人,卻忍不住有了怨懟。
如果三哥能及時出兵援救……
如果二哥肯離開長安……
說到底,這些怨念,不過是無能的自責。
“那個時候蕭氏與突厥早有盟約,突厥南下,他們也會從涼州出兵,遙相呼應,陳巍從甘州帶走不少人,單憑剩下那點人,是守不住甘州的,若我南下,甘州就面臨淪陷的局面。”
賀融原是半句話都懶得說的,但他最終還是開口,因為他知道,自己心軟了。
哪怕鐵石心腸,終究有一角,是留給特殊的人。
“當時的突厥人勢如破竹,朝廷又沒有頑抗到底的決心,你說得也不算錯,從私心來說,我的確是不想南下。”
賀融冷笑一聲,趁著賀湛的力道稍稍松了些,把人推開,轉身面對他。
“因為我知道,就算我帶人過去,最后也只會落得跟陳巍一樣的結局,陛下身為天子,不肯死守長安,敵人還未至,拍拍屁股就走,旁人再有氣節又有何用?就算我當時帶人南下,一時阻住突厥人的來勢,但甘州失守的話,蕭氏肯定從甘州直入中原,前門拒狼,后門引虎,李寬照樣會慫恿陛下離京南避。陛下耳根子軟,寧可信朝夕相處的李寬,也不會信一個成日在外面,又不得他喜歡的兒子。更何況李寬兵權在手,已成氣候。”
“說到底,天下有今日,大半陛下之過。二哥與那些枉死的百姓若有怨,也該去地下找陛下去!”賀融冷冷道。
賀湛似從未想過自家三哥也會說出如此刻薄直白與大不敬的話,像看一個陌生人似的看著他,卻找不到半句話反駁。
“現在大局未定,伏念雖然重傷,但突厥大軍仍在,他們去留不明,仍不可小覷,你想與我爭,等把伏念與李寬都料理了,再來爭。我累了,先回去。”
賀湛從他那一句“你想與我爭”里嗅出不尋常的氣息,可沒等他問個明白,對方就已經轉身準備上馬回城,擺明不想與自己再說下去。
他自然不能讓人一走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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