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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回 紅燭高燒 喜筵騰殺氣-《江湖三女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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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曉瀾大叫:“妖人來啦!”毒龍尊者磔磔怪笑,突然伸開蒲扇般的大手,一抓向唐曉瀾手腕抓到,笑道:“你這把劍倒是寶物,借給我看看!”

    唐曉瀾手腕一振,劍鋒倒掛,毒龍尊者本不把唐曉瀾看在眼內,自恃過甚,想不到天山劍法神妙無匹,敗里救招,劍鋒一拉,登時在毒龍尊者手臂上劃了一道傷口。這一來毒龍尊者真個發了野性,五指一緊,抓著唐曉瀾手腕脈門,唐曉瀾全身軟麻,無力再刺。

    毒龍尊者疾跑如飛,叫道:“寶劍我也不要了,我要將你丟到大海喂魚!”馮瑛飛身急趕,甘鳳池等也聞聲來救。

    馮瑛輕功較好,三起三伏,箭一般竄到毒龍尊者身后,舉劍便刺,毒龍尊者反手一拐,馮瑛沖上三丈退后兩丈,屢屢給他震退,仍是緊追不舍。

    甘鳳池道:“瑛姑娘,不可冒險。”馮瑛哪里肯聽,追到海邊,只見毒龍尊者左手一拋,把唐曉瀾連人帶劍拋落海中,馮瑛哭道:“妖人,我與你拼了。”運劍如風,刷,刷,刷,連刺三劍,劍劍兇辣,毒龍尊者呼呼兩拐,橫里掃來,馮瑛仍是挺身直上,毒龍尊者心道:這女娃子劍法精絕,可不要將她擊斃,勁力已發,強自縮回一半,但雖然如此,馮瑛也已禁受不住,給他拐杖一挑,飛到半空,也落下大海。毒龍尊者搖首叫道:“可惜,可惜!”

    這時,早潮乍發,浪濤洶涌,馮瑛雖通水性,卻非極精,給一個旋轉的水渦一卷,頓時卷到海心,只見唐曉瀾載浮載沉,正在自己面前不遠。馮瑛插好寶劍,力劃過去。一個浪頭突從側面拋來,兩人的身子就像騰云駕霧一般,給浪頭拋上幾十丈高空,落下來時,離岸越發遠了。

    甘鳳池又驚又怒,趕到海邊,兩人的身影已卷沒在洪濤駭浪之中。毒龍尊者喝道:“你也想到大海喂魚嗎?”甘鳳池舉刀硬斫,刀拐一交,立被震退,甘鳳池強抑怒火,施展八卦游身刀法,避實擊虛,與他游斗。片刻之后,魚殼等人都到,集十余人之力,將毒龍尊者圍在核心,從早至午,拼斗何止千招,仍是僅僅打個平手。毒龍尊者哈哈笑道:“我要睡午覺,明日再會。”拐杖一沖,殺出重圍,疾跑回去,甘鳳池追不上他,只見他跑到還未造好的船邊,呼呼兩拐,又將船身的龍骨打斷了。魚殼與甘鳳池面面相覷,目送他跑回林中,毒蛇夾道相迎,誰敢追趕?

    甘鳳池大痛道:“這兩人如此喪命,實在不值,叫我如何心安?”魚殼舉刀說道:“罷了,罷了,與其受他折磨,不如死了算吧。”甘鳳池忍著眼淚,急忙將他勸止。這時眾人中已有因疲累過甚,倒地便即呼呼睡熟的。魚殼本非有心自殺,只因聽了甘鳳池剛才那番說話,內疚過甚,所以一時萌了短見,如今見部屬如此,凄然下淚。甘鳳池心中盤算:“少了唐曉瀾馮瑛二人,實力大減,以后更不容損失一人了。我們這十余人的攻守配合還未得宜,還該再細心研究對敵之法。呀,可惜,可惜,他們真是死得太不值了!

    甘鳳池和魚殼等人都以為馮唐二人已死,其實此時二人正在海上漂流。兩人內功雖非極好,但也已頗有火候。被浪濤一卷,閉氣不呼吸,也捱得一些時候,馮瑛追上了唐曉瀾,拉他浮出水面,問道:“叔叔,你有沒有受傷?”唐曉瀾道:“沒有?”說話之間,一個大浪頭又拋過來,兩人急忙潛在水底,讓海底的潛流將他們卷走,過了一陣,待波浪過后,再露出頭來換氣。這時已到海洋中央,四顧茫茫,不見陸地,蛇島座落何方,也不知了。

    漂浮半天,風浪漸止,兩人因劃水吃力,仍用前法,潛水任它漂浮。上面海波不興,兩人所受的壓力已減,心情稍松,這時才發現海底真是一個奇妙的世界。透過淺藍色的海水,只見海底長著各式各樣的珊瑚,有菊花型,有牡丹型,有鹿角型,有的甚至如松如柏,枝葉繁茂,赤橙黃綠青藍紫,各種顏色都有,千變萬化,在水底幻成花的世界。

    馮瑛大悅,什么危險全都忘掉,說道:“叔叔,我下去采珊瑚。”水底說話,唐曉瀾但見她嘴皮開闔,聽而不聞。見她潛下,只好跟蹤。海底的珊湖看似觸手可及,其實極深,潛了一陣,太陽的紅色光彩已無法看見,只有一片黯黯的深黑色,什么也看不見,更不要說什么珊瑚了。

    馮瑛心道:原來越潛越深,反而無趣,正想上浮,忽見海底螢光閃耀,原來深海水族,體上都能發光,如同螢火一般。例如“琵琶魚”用放光來引誘異性,“大食鰻”在尾巴末端放光誘另一種魚做它俘虜,還有一種“龍魚”,身長不及五寸,體上卻有二百顆左右能放光的骨珠,就如遍布明燈一般。這些魚類馮瑛見所未見,又流連忘返。忽地足踝似給什么東西纏著,馮瑛痛極亂躍,唐曉瀾發現了,原來纏她的是一條八爪鱆魚,急忙拔劍將鱆魚的爪斬斷,將她拉出水面。馮瑛受了這次教訓,才不敢再潛下深海。

    漂浮了大半天,兩人體力消耗太甚,漸覺疲勞,閉氣也不能支持了。唐曉瀾暗道不好,如此下去,縱不喪身魚腹,也會累死餓死渴死(海水不能止渴)。正自焦急,忽見相距不遠的海面,有一條水柱噴上半空,一個小山峰般的東西,露出水面。馮瑛已知這是鯨魚,忽然得了一個主意,道:“咱們騎上它的背面。”唐曉瀾也覺這是死里求生之法,竭力抵受鯨魚鼓浪的沖激,潛到它的身邊,爬上鯨背,那巨鯨有如一座小山,有兩個人爬上,它絲毫未覺。

    巨鯨游了一陣,唐曉瀾發現一個小島,急忙招呼馮瑛,待鯨魚游過之時,急忙躍下,游到島上。兩人有過蛇島的經歷,都小心翼翼。這小島綠蔭覆蓋,禽鳥甚多,更可喜的是一條蛇都沒發現。原來這小島乃是珊瑚礁上結了許多層鳥糞層所形成,年深月久,島糞有如泥土,因其肥沃,所以島上雜花叢生。

    馮瑛爬上小島,這才松了口氣,看自己濕淋淋的衣服,笑道:“這怎么好?”環島巡視,島的西面有一處凹下去的池沼,馮瑛掬水一嘗,清涼之極,喜道:“這是淡水。叔叔,我要在這里洗澡,待衣服曬干了再起來。”唐曉瀾轉過了身,走出外面看海。過了許久,馮瑛換好曬干的衣服,叫他也去洗澡。這一晚,兩人打了幾只海鳥,擦石生火,烤熟來吃,味道甚好。

    兩人在小島上日日盼望有過往船只,總盼不著,漸漸由秋至冬,氣候寒冷,馮瑛將島上的野麻,編成衣服御寒。看著白晝日短,黑夜漸長,兩人都非常焦急。又不知蛇島座落何方,縱敢冒險,也無從尋找。

    兩人日夕相對,修練內功劍法,日子十分易過,轉眼之間,島上的花樹又綻蓓蕾,似乎是春天又到了。馮瑛見唐曉瀾一日憂似一日,心中想道:一年易過,五月便是他毒酒發作的期限。現在雖然不知日子,但大約總是春天了。越想越憂。一日,對唐曉瀾道:“咱們冒險造船出海吧。”

    唐曉瀾搖搖頭道:“你我都不會使船,又不是精通水性,如何能在大海航行?你還想再碰到一條巨鯨,將你安全載回陸地嗎?”馮瑛黯然不語,忽問道:“唐叔叔,你的內功精進甚速,近來吐納之際,胸臆如何?”唐曉瀾聞言知意,強笑道:“生死有命,你替我擔憂做什么?”馮瑛道:“難道咱們就在這小島束手待斃?還是冒險出海吧!”唐曉瀾毅然說道:“我便是死在此地,也不累你冒險。等它一兩年,總會有船只經過,島上又不愁食,你怕什么?”

    馮瑛心中感動,眼圈一紅,道:“不是我怕自己,是我怕你……哎呀,唐叔叔,為什么你處處替我設想?是我累你飲了毒酒,現在又要累你喪身荒島。”說著,忽然大哭起來,雙臂環抱曉瀾頸項。唐曉瀾默然不語,良久,良久,才把她雙臂拉開,說道:“傻孩子,就算我五月身死,來日無多,咱們也該快樂呀,哭著等死,多不值得!”

    馮瑛眼淚一收,忽然跳起來道:“是呀,叔叔,咱們應該快活!叔叔,你告訴我,你有什么不稱心順意之事,咱們設法補償。”唐曉瀾想起自己的凄涼身世和不如意的婚事,悲從中來,不可斷絕,卻強笑道:“沒有什么!”

    馮瑛道:“瞧你的眼睛,我知道你是騙我!”過了一陣,忽道:“叔叔,你心地善良,處處替人著想,為何嬸嬸還要時時發你脾氣?”唐曉瀾道:“我怎知道?別提她好嗎?提起她我就心煩。”馮瑛垂首不語,過了一陣,忽然拍手笑道:“叔叔,小時候你教過我不要說謊,是嗎?”唐曉瀾道:“怎么啦?”馮瑛道:“那你自己就不該說謊。你剛才說沒有什么不稱心不如意之事,現在又說提起嬸嬸就心煩,那豈不是你實在有著不稱心不如意之事?”

    唐曉瀾心情震蕩,腦海里先飄過呂四娘,心道:“處處替人設想,這是呂四娘教我的。我現在只把她當成師長,以前的癡戀,已過去了。”霎忽之間,腦海里又現出了楊柳青,影子一掠即過。跟著睜眼一看,卻見著這個“小侄女”巧笑顧盼,說話卻像一顆顆彈子似的,打動著他的心弦,他臉上突然發燒,不敢再想下去。

    馮瑛又拍手笑道:“看啦,叔叔臉紅哩!”追問道:“你當初為何和嬸嬸訂親?”唐曉瀾低頭道:“她爹爹對我好。”馮瑛道:“那么,你是迫于無奈的了。假如你不會死,你住一世荒島,她又不跟著你,你心中還把她當是妻子,守候她嗎?”唐曉瀾心魂動蕩,搖手說道:“叫你別提這個,你提這個,我又不快樂啦!”

    馮瑛笑道:“好,不提,不提。叔叔,我要設法使你快樂!”要知馮瑛已是十七八歲的少女,正是情苗初茁之時,這幾個月來,她和唐曉瀾朝夕相對,心中又感激他相救之恩,竟然不知不覺愛上了他,她自己也未有意識的想過要做他的妻子,只是覺得“叔叔”若娶那個“嬸嬸”,實在不值。她在天山長大,性子純真,胸中并無世俗之見,對異姓“叔侄”的名分,根本不放在心上。

    自這日起,一種奇妙的感情在兩人之間滋長起來。唐曉瀾和她一同玩,好像是和同一輩的朋友玩似的,“叔侄”之間的拘束已漸漸消滅了。他們一同采摘野花,捉樹上的小鳥,在海邊釣魚,早上看日出,晚上看星星,日子果然過得非常快活。

    他們也日日盼望有船只經過。但有時唐曉瀾也會有一種奇怪的感想:如果真有船只把我載回陸地,而我又不會死,那時怎樣?思念至此,忽又覺得似乎在這個小島上和馮瑛盡情玩樂,還有意思得多。

    一日,他們又如常的在海邊眺望,這天,春寒料峭,天色陰霾,他們心想一定不會有船只經過了。誰知看了一陣,忽然發現海的上空有十多只怪鳥飛來,馮瑛道:“咦,又不是晴朗的天氣,麻鷹也出來覓食。”過了一陣,海面露出桅桿,馮瑛喜道:“啊,日盼夜盼,終于盼到船來了!”

    唐曉瀾道:“你別高興,你看那些飛在船前面的鳥,你認得嗎?”馮瑛看了一看,也詫異道:“這是貓鷹呀!”唐曉瀾道:“是呀,貓鷹為什么飛到這里來?”馮瑛道:“也許貓鷹島和蛇島都離我們這里不遠。”唐曉瀾道:“貓鷹一出便是一大群。這小群貓鷹,隨著船只,好像帶路一般,我怕這些貓鷹,是船上的人養熟的。”馮瑛道:“那又怎么樣?”唐曉瀾說道:“你想能養熟貓鷹的還有何人?除了雙魔外,就是毒龍尊者了。蛇島離貓鷹島很近,他能養蛇,也能養貓鷹呀!雙魔在年羹堯帳下,我看船上的人多半是毒龍尊者了,若是他來,我們還有命么?”馮瑛想起毒龍尊者那日恨貓鷹殺他毒蛇的神情,心道:“他既恨貓鷹,船中的人應該不是他吧?”雖然如此心想,心中到底惴惴不安,看著那只小船越來越近。想起毒龍尊者的兇相,更是心慌。正是:

    仙島盡情消歲月,只防魔手又伸來。

    欲知來者是誰?請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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