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回 一死解冤仇 魔頭送藥-《江湖三女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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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言開梗塞 良友談心
小舟如箭,越來越近。只見兩個面色焦黃的干瘦老頭,穿著一身黃麻衣裳,立在船頭,赫然竟是雙魔。馮瑛跳起來道:“又是這兩個老賊,唐叔叔,他們的指甲有毒,等下你要當心。”唐曉瀾道:“你認得他們嗎?”馮瑛道:“他們在年羹堯的家門前曾和我打了一架。我吃了他們的大虧,這回咱們有兩個人,只要不給他們抓著,咱們是穩操勝算。”
唐曉瀾心念一動,正想問馮瑛,雙魔曾對她說過什么話,小舟拍岸,雙魔跳了下來。八臂神魔薩天剌叫道:“琳丫頭,你別慌,我救你出去。”馮瑛道:“你是什么人,誰要你救?”薩天剌一眼瞥見唐曉瀾也在旁邊,叫道:“咦,你也在這兒,大海茫茫,你出不去了,不如跟我回貓鷹島,做我的徒弟吧!”
唐曉瀾驀然叫道:“馮瑛,這是你的仇人,天可憐見,在我臨死之前,教他們撞到這島上來。截著他們的去路,不要放他們走了!”唐曉瀾估計自己死期不出百日,早就想在臨死之前,把馮瑛的身世向她細說,如今見了仇人,不暇細說,立刻拔劍上前。
大力神魔薩天都叫道:“好哇,哥哥,我叫你不必找這野丫頭,你不聽我的話,你看,他們現在把好心當作惡意了!”薩天剌道:“曉瀾,十幾年前之事,提它作甚?再說她的家人也不是我們兄弟殺的!”
馮瑛一聽,恍如晴天打了一個霹靂,叫道:“唐叔叔,我的家人是慘死的么?”唐曉瀾道:“嗯,你的爺爺和父親是血滴子殺的,你的母親是他們劫去的。你也曾被他們劫到強盜窩里住了幾年!”馮瑛大叫一聲,飛身一躍,寶劍一揮,向薩天剌橫削過去,劍尖顫動,寒光點點,頓如浪花飛灑,直撲過來!薩天剌橫身一躍,箭一般的飛射出去,叫道:“琳丫頭,不論好壞,我也曾對你有過養育之恩。你的母親雖然是我所劫,但其后卻是王陵迫死的,與我們無干!”其實馮瑛的母親鄺練霞是到了北京之后,私自逃走的。原來王陵因職位卑微,不能與雙魔同住,他想迫師嫂在外面賃屋成婚,豈知鄺練霞在路上不敢逃走,乃是忌憚雙魔,雙魔不在,王陵一人,哪是她的對手?給她痛打一頓,便自逃了。王陵是個愛面子的小人,當時正想巴結皇府的武士,力圖“上進”,自己給一個女子痛打,說出來惹人笑話,所以吃了大虧,也只好啞忍,向外只是說那女人不服水土死了。雙魔不知鄺練霞逃走之事,只道她是被王陵迫死的。
馮瑛這時急痛攻心,也無暇再問王陵是誰,揮劍又向薩天剌急刺!
薩天剌急展貓鷹撲擊的絕技,陡然躍起三丈多高,馮瑛跟蹤竄上,給他一個迥旋,又避了開去。馮瑛再刺,只聽得薩天剌又叫道:“琳丫頭,你不是說過要做我的女兒嗎?”薩天剌仍是把馮瑛當做馮琳,將馮琳在年家向他求情的話提出質詢,馮瑛怒不可遏,喝道:“誰做你的女兒?我乃天山門下,豈是認賊作父之人?”薩天剌一怔,叫道:“什么,你是天山門下?”馮瑛的追風劍法何等迅捷,刷刷兩劍,鷹翔隼刺,有如狂風驟起,暴雨突來,薩天剌大吃一驚,暗道:這野丫頭的劍法越發厲害了!連閃三劍。薩天都驀地一聲大喝,在奇巖怪石叢中,拔下一根石筍。當成兵器,縱身飛起,攔腰一掃,馮瑛短劍一披,被石筍尖端碰著鋒刃,只見石屑紛飛,火星濺起,馮瑛虎口流血,寶劍卻幸無損。薩天都大叫道:“哥哥,你不殺她,她便殺你,事到如今,你還手下留情嗎?”
馮瑛與薩天都換了一招,知他力大無窮,不能硬接。劍訣一領,突撲空門,薩天都反手一掃,只見劍光繚繞,馮瑛已自變招易位,劍尖在左側晃動,薩天剌回掌一震,馮瑛又到了右方,一縷青光,又指向了他的右肋要穴。薩天都雖然力似金剛,輕功卻遜馮瑛遠甚,給她一連三記快狠之招,迫得手忙腳亂,薩天剌仰天一聲長嘆,十指一伸,長甲一彈,展開貓鷹撲擊之技,頓如巨鷹盤空,龍蛇疾走,狂風暴雨般的向馮瑛撕抓,解開了薩天都之危。
你道雙魔何以會到這個荒島?原來雍正皇帝自了因死后,急思招覓能人補了因之缺。這次他命年羹堯出兵黃海,忽然想起了雙魔以前說過,在黃海渤海交界之處,有天下的第一魔島——蛇島,蛇島上居住有天下第一的奇人毒龍尊者來。雍正心想,雙魔武功殊非泛泛,既然是他們力贊之人,縱算言過其實,亦當不在了因之下。十多年前,當他還是“四貝勒”之時,亦曾請雙魔到蛇島禮聘,當時毒龍尊者不允出山。此時他已位登大寶,做了皇帝,自思以皇帝之尊,何求不得,因此又命雙魔前往。
豈知雙魔因久受冷淡,又不愿屈居人下,竟然起了異心。他們明知毒龍尊者不會答允,也愿銜命前往,乃是想藉此離開雍正,重歸貓鷹島稱霸。他們先到蛇島,蛇島上毒龍尊者正在天天和甘鳳池他們比武,毒龍尊者樂此不疲,哪肯出山。雙魔告訴毒龍尊者,說他的對頭是江南七俠中最負盛名的甘鳳池。毒龍尊者笑道:“我管他什么七俠八俠,我獨居荒島十幾年,難得有懂武藝的人到來,我要消遣他們一年半載,然后再驅使毒蛇咬他們!”毒龍尊者又談起曾把一個美艷如花的少女摔入海中。毒龍尊者道:“可惜你們沒見著她,這女娃兒真逗人愛,我本不想殺她,可惜她不知進退。”
薩天剌細問那少女容貌,料想必是馮琳無疑。薩天剌雖是殺人不眨眼的魔頭,但對馮琳卻似別有緣分,加以他年紀已老,無兒無女,因之對馮琳更為思念,聞言吃了一驚,當下告別毒龍尊者,和弟弟回到貓鷹島后,便駛舟出海,到附近各小島找尋,希望馮琳未死。誰知見了馮瑛之后,卻引起一場劇斗。
薩天剌見馮瑛劍劍辛辣,傷心不已。暗道:她已知我是她家的仇人,這結是萬萬不能解開的了。馮瑛一劍緊似一劍,天山劍法,精妙異常,劍劍指向雙魔要害,薩天剌心念:此仇既不可解,我不殺她,她必殺我。他本來是個殺人不眨眼的魔頭,被馮瑛劍劍緊迫,惡念頓生,抓、點、勾、撕,用神對付,身法掌法,一使開來,四面八方,都是身影。馮瑛劍法雖然神妙,難敵雙魔進攻。
唐曉瀾聽了雙魔之言,一陣驚愕,這時見馮瑛情勢不妙,拔劍相助。唐曉瀾此時已得天山劍法的真傳,武功非復當年可比,雙劍一合,只見兩道劍光,盤空飛舞,倏合倏分,乍進乍退,攻似雷霆,守如山岳,惡斗了一百來招,薩天都大吼一聲,飛掠數丈,鮮血沾衣,發聲噓叫。其聲急促,凄厲無倫。原來是肩頭上中了馮瑛一劍。
馮瑛從未聞過此等怪叫之聲,不覺一陣心悸。猛然間,頭頂上怪聲大作,十幾只貓鷹發出吱吱怪叫之聲,和薩天都的叫聲呼應,連翩下撲,那貓鷹的利爪,賽似銀鉤,馮瑛曾見過它們抓裂毒蛇,不覺膽寒。幸喜游龍斷玉二劍,乃是晦明禪師苦心所練的寶劍,雙劍展開,光芒四射,宛如在頭頂上布了一層光網。那些貓鷹也似頗畏劍光,不敢沾近,只是在頭頂上空,盤旋飛叫,想趁著劍光露出空隙之時,才飛撲下抓,但唐馮二人,把劍使得風雨不透,貓鷹雖然厲害,卻是無可奈何。
猶幸雙魔離開貓鷹島已十多年,以前經他們訓練好的貓鷹就只剩下這十多只,要不然他們萬難抵敵。
僵持了一陣,馮瑛漸漸心安。薩天都見貓鷹久攻不下,心中焦躁,又發出噓噓的怪叫聲,似乎是指揮貓鷹強撲。那些貓鷹果然越飛越低,利爪幾乎觸著寶劍的光芒,馮瑛突然一躍,劍光掠起,矯如游龍,把兩只低飛的貓鷹的利爪斬斷,那群貓鷹吱吱噪叫,振翅亂飛。薩天都大怒,發一聲喊,手舞石筍,和薩天剌又再上前猛攻,那些貓鷹雖受了驚,見主人呼喚,仍撲下來助戰。
馮瑛唐曉瀾道聲苦也,與那十幾只貓鷹纏斗,已是吃力,何況又加上這兩個魔頭。兩人打了一個招呼,合展天山劍法中的大須彌劍式,把門戶緊緊封閉,真如江海凝光。兩人在劍光籠罩之下,只守不攻,又僵持了半個時辰。幸喜那些貓鷹怕誤傷主人,撲擊之時,不能施展全力,兩人雖處下風,尚能支持不敗。
兩方苦斗了二三百招,薩天都大呼小叫,連番猛撲,但馮唐二人,守得極穩,雙魔與鷹群的聯合攻勢,雖如狂風駭浪,卻沖不破他們大須彌劍式所布成的鐵壁銅墻。薩天都耗力過多,后勁不繼,他肩頭中了一劍,跳躍不靈,唐曉瀾覷個破綻,候他近身之際,突然邁前半步,反手一劍,只聽得薩天都又是一聲大叫,左肩的肩骨給游龍劍穿過,傷得比前更重。薩天剌攙扶著他,帶著貓鷹撤退,躲到小島的東邊養傷。貓鷹就在他們身邊盤旋,擔任警衛。
唐曉瀾吁了口氣,忽見馮瑛目中蘊淚,插劍歸鞘,凄然說道:“叔叔,你不該瞞我。”唐曉瀾道:“瑛妹,你別怪我,我另有苦衷。”這幾個月來,兩人朝夕相對,尤其在馮瑛表達了愛意之后,唐曉瀾在不知不覺之間,已解除了那種“叔侄”的拘束,也不知從什么時候起,改口叫她“瑛妹”了。可是馮瑛習慣已久,一時改不轉口,仍然稱他“叔叔”。稱呼不同,本來可笑,但在荒島之中,更無第三者在旁,兩人也就聽其自然,各叫各的。
劇戰移時,天色已暮。唐曉瀾道:“咱們先弄點東西吃,今晚大家都不要睡了。十幾年來的事情,一夜之間,也不知能不能把它說完。”
馮瑛捉了兩尾鯖魚,烤熟了吃,草草吃過,暮色已合。海風吹來,饒有寒意。唐曉瀾道:“嗯,天色又變了。看這天色,似乎海上又在蘊釀風暴。”兩人在小島數月,對海上氣候,漸漸熟悉。馮瑛聽那風聲呼嘯,掠過海洋,海濤拍岸,浪花閃爍,說道:“是將要刮風了,可是今晚大臺風還不會來,我們不必躲到巖洞里去。”唐曉瀾忽然嘆道:“天色變幻正如人事無常。想不到幾個月前我們還在陸地,現今卻困在荒島。更想不到我會和你在這樣的深夜,相對聽海洋呼嘯。”眼神奇特,也不知他是歡喜還是感傷。
馮瑛似懂非懂,慢慢靠近唐曉瀾的身旁,拉著他的手道:“叔叔,你說。我很小的時候,你就認識我么?我的爸爸媽媽是怎么死的?他們都和你很要好么?”唐曉瀾道:“嗯,你周歲之前,我幾乎天天抱你。你的爸爸媽媽是我的師哥師嫂。你別心焦,你別震抖,你定一定神,你聽我說呀!是的,你的爺爺和父親都是慘死的,你的媽媽,生死卻還未知。傻孩子,哭什么呀?你要報仇。好吧,哭就哭吧,哭了會舒暢一點。這十幾年來,我想起你們的一家和我自己的時候,我也有時哭的。”說著,說著,唐曉瀾也滴出眼淚來了。
馮瑛更咽說道:“叔叔,你說,你說。你說什么,我聽不清楚。好,歇一會兒,咱們都別哭了。你說給我聽。我聽你的話。師父也教過我,叫我要像個女中丈夫,寧可流血,不可流淚的,我現在不哭了,叔叔,你說吧。”黑夜中,馮瑛雙眼閃著淚光,似金鋼石般的放著光芒。凝視著她的“叔叔”。
唐曉瀾接觸著她的目光,急避開去,心頭贊嘆道:“真是個好樣的姑娘啊!又苦命又倔強的姑娘啊!”接著馮瑛顫抖的聲音之后,唐曉瀾把她的手握得更緊,緩緩說道:“你聽我說。那是十七年前的一個夜晚,還有三天便是中秋佳節。那一天正是你們姐妹的周歲……”馮瑛叫起來道:“嗯,我還有一個姐妹,就是那個樣貌和我極為相似人么?”唐曉瀾道:“是的,你別打岔,你聽我說。那一天是你們姐妹的周歲,你的爺爺和爸媽都非常歡喜,突然來了一個奇怪的客人!……”
風在呼號,海在叫喚,星星漸漸西移,馮瑛在凝神聽著唐曉瀾的說話。唐曉瀾有時說得很慢,有時說得很快。說了他們一家的悲劇,也說到了自己的身世。說到傷心之處,有時就停頓著說不下去,慢慢揩干了眼淚,又再續說。說呀說的,也不知過了多少時候,好艱難的終于說完了。
“好苦命的爺爺和爸媽啊!啊,叔叔,你也好苦命啊!”馮瑛叫道。她緊緊倚偎著唐曉瀾,道:“怪不得我總覺得你是我的親人,原來我們真是這樣親切。”唐曉瀾輕輕用衣袖替她抹了眼淚,馮瑛更咽道:“我要找我的媽媽,我要找我的妹妹。”唐曉瀾道:“是啊,你是該找她們了。這小島雖然荒僻,總會有船經過,你一定能回到陸地,找著她們的。瑛妹,你性情剛烈,將來獨走江湖,可得要自己當心啊。”馮瑛道:“叔叔,你不和我一同回去么?”唐曉瀾苦笑道:“我還能回去么?”馮瑛一想起唐曉瀾死期不遠,悲從中來,不可斷絕,突然痛哭失聲,攬著唐曉瀾的肩頭,伏在他的身上。
軟玉溫香,哀樂交織,唐曉瀾只覺一陣迷茫,推開她又不是,不推開她又不是,面紅耳熱,身心震撼,過了好一會子,只聽得馮瑛抽噎說道:“叔叔,這十幾年來你為我操心,為我奔跑,在茫茫的人海里,你尋覓我們姐妹,甚至舍出性命救我出來,這恩情我該怎樣報答你呢?”唐曉瀾輕輕推開她的身子,說道:“傻孩子,你我之間,也用得著‘報答’這兩個字么?”馮瑛仰著臉龐,癡癡地望著唐曉瀾,忽然說道:“叔叔,你歡喜我么?”唐曉瀾心頭一震,半晌說不出話。他們雖然有了愛意,可是以往都是說得非常含蓄,彼此只是心照不宣,唐曉瀾尤其避免明說出來,除了世俗之見對他心靈的束縛之外,他也不愿在臨死之前,在一個少女心上投下陰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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