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回 劍杖交鋒 兇僧鬧湖上-《江湖三女俠》
第(1/3)頁
性靈未昧 玉女出京華
這是尚復初最后的絶招,他那鐵扇,內藏機括,拗斷之后,扇骨化為短箭,紛紛射出。甘鳳池一聲長嘯,雙袖揮處,勁風呼呼,那射來的短箭,全給震落。尚復初要想逃時,哪里還來得及,只聽得甘鳳池一聲大喝,鐵掌起處,尚復初翻身倒地,滿面流血,甘鳳池提腳一踹,踏著他的腰骨,大聲叫道:“鐵扇幫眾,聽我一言!”
這時,韓重山董巨川二人和關東四俠搏斗正烈。玄風道人與朗月禪師合斗韓重山已占了上風,但陳元霸與柳先開合斗董巨川卻只有招架之功。正殺得難分難解,猛聽得甘鳳池巨喝,韓董二人見鐵扇幫主被擒,大勢已去,再斗下去,決難幸免,韓重山把辟云鋤一掄,將玄風劍拐猛的蕩開,涌身一跳,避開了朗月禪師迎面噴來的酒浪,叫道:“風緊扯呼!”董巨川虛晃一掌,急隨韓重山奔逃,關東四俠氣喘力倦,也不追趕。
場中惡斗停止,鐵扇幫的人給甘鳳池一喝,齊都垂手仰頭,只聽得甘鳳池說道:“你們都是苦哈哈的弟兄,干黑道買賣,劫不義之財,我甘某決不攔阻,但若給清廷利用,那我甘某可不允許。你們不乏明理之人,仔細想想。”鐵扇幫的人,一半懾于“江南大俠”的聲威,一半震于大勢已去,紛紛說道:“聽甘大俠吩咐!”
甘鳳池把腳一提,尚復初“哇”的一聲,吐出一口鮮血,伸腰坐起,甘鳳池道:“尚復初你雖有野心,尚無大惡,你若肯改邪歸正,我也可以饒你一命。”尚復初這時但求饒命,哪還敢道半個“不”字。
甘鳳池道:“你要饒命,第一,以后不許在江湖廝混。”尚復初忙道:“依得!依得!我從今日起就解散本幫,攜小兒回鄉耕田,閉門封刀,洗手不干!”甘鳳池道:“第二,你積斂的錢財,都交給我處置,你除身上所有之外,不許帶一個錢出門。”尚復初十年積聚,劫掠所得,何止百萬,聽甘鳳池不許他帶一個錢出門,十分肉疼,但也無可奈何,只好說道:“錢財身外之物,甘大俠取去便是!”
甘鳳池笑道:“我也不要你的。”叫尚復初和鐵扇幫管財務的人,把珠寶錢銀都取了出來,將珠寶留下,把錢銀分給幫眾,忙了大半天,這才處置完畢,甘鳳池喝道:“好,現在你可以走了,今后莫讓我在江湖上見到你,我認得你,我拳頭可認不得你!”尚復初松了口氣,急忙和兒子抱頭鼠竄,跑出山村。
呂四娘道:“我們在這里大鬧一場,又放他們出去。不怕他糾集黨羽再來,或勾結官兵來圍捕我們嗎?”甘鳳池笑道:“不必顧慮。縣城發兵,最少要兩天才到,魚殼派人,那更不易。何況這村莊在群山之中,險峻難行呢!”
呂四娘一想,果是道理。說道:“七哥明斷,確為小妹所不及。”甘鳳池笑道:“小心顧慮,也是好的。”這時天色已黑,園子里樹枝上掛滿的碧紗燈籠,本來是準備開幫祭祖的喜慶之事用的,這時正好派了用場。甘鳳池大笑道:“華燈夜宴,讓我等也享用享用!”叫尚家未走盡的廚子仆婢,開了兩桌酒席出來,環首四顧,卻不見白泰官。甘鳳池道:“五哥呢?”呂四娘笑道:“適才我見他和魚娘在假山后喁喁細語,想是久別重逢,連飯也忘記吃了。”甘鳳池笑道:“你把他們找來。”呂四娘應了一聲,正想走開,甘鳳池忽又笑道:“在山石上留下本門暗記的,想必就是那位魚娘了。五哥也真是,怎么把本門暗記告訴外人。”呂四娘道:“魚娘也不算外人了。”甘鳳池道:“雖然他們已定為夫婦,但魚娘不是本門中人,五哥所為,總是欠妥。”呂四娘道:“待他日便時,我勸他便是。”甘鳳池點了點頭。原來白泰官素性不羈,小節上常常不大注意。但獨臂神尼雖然在劍法上早已獨創一家,卻并未開宗立派,所以未設掌門。甘鳳池是師弟,又不好說他,只好暗示呂四娘去說。呂四娘既是名儒之女,武功又極高強,性情也和順近人,白泰官對她倒更為親近。
甘鳳池忙了一日,這時方得空閑,和關東四俠、插翼神獅等,依次見了,互道仰慕之情。他見唐曉瀾隨侍在楊仲英身側,便對楊仲英道:“楊老英雄對令徒的誤會,該釋然于懷了吧?”楊仲英點頭微笑,抱拳稱謝。原來唐曉瀾在這半日中,早把隱情細說,楊仲英真料不到他有這么復雜的身世,楊仲英本來愛他,只因誤會他叛師背義,所以才愛之深恨之切,要把他處死。如今聽了解釋,誤會冰消,不禁把他攬在懷中,說道:“孩子,委屈你了!”唐曉瀾道:“這個怪不得師父。”又把沈在寬教導他的話說了。楊仲英道:“沈先生之言深得我心,到底他是個讀書人,說話真有見識。”
鄒錫九經過了幾年歷練,人情世故,通達許多,見楊唐二人親如父子,他對楊柳青之心,本已漸淡,如今更是半點都無。過來向唐曉瀾道謝。楊仲英老懷大悅,豪興遄飛,和甘鳳池大杯喝酒。
楊仲英喝了幾杯,拈須說道:“聽說曉瀾要隨你們進京?”甘鳳池道:“唔,怎么?”楊仲英道:“我想帶他回家一轉。”甘鳳池笑道:“我們同他出來,本來就是想找老英雄解釋,如今你們既然見了面,誤會又已消除,已沒有我們的事了,他自然該侍候你老。”
說話之間,呂四娘和白泰官魚娘三人從假山那邊急步行來。呂四娘高聲叫道:“七哥,路師兄的下落已經有了!”
甘鳳池道:“好,你說。”呂四娘道:“還是讓魚妹說吧,路師兄被擒那天,恰好魚妹也在場。”
魚娘依偎在白泰官身邊,臉暈輕紅,說道:“自從那次呂姐姐和泰官在田橫島上大鬧之后,爹爹把我看管得很嚴,我假裝順他的意,不吵不鬧,過了幾年,爹爹看管得漸漸松了,但還是沒機可乘,逃走不了。直到上月,我父親應毒龍尊者之約,渡海到旅順口外一個小島和他相會。”說到這里,甘鳳池“咦”了一聲,道:“毒龍尊者一生住在蛇島,從不外出,怎么會約令尊相會?”魚娘道:“這我就不知道了!”呂四娘道:“那毒龍尊者名頭很大,不知武功到底如何?”甘鳳池道:“我只知他與薩氏雙魔相交甚厚,武功如何,無人知道。”
魚娘續道:“爹爹離家之后,我趁看守的人不注意,一天晚上,偷偷乘了一艘海船,連夜開走。船上米糧甚多,我又頗識水性,那晚潮水又大,我料想他們發覺之時,我已出海數十里,他們要追也追不及了。”說罷,發出爽朗笑聲。甘鳳池有感于她與白泰官相愛之誠,贊道:“姑娘勇氣,令人佩服。”魚娘笑道:“也沒有什么。就是天天吃魚。單調極了。”呂四娘一笑,遞了一杯酒過來,還給她夾了一塊燒雞道:“好,慰勞你一下。”魚娘含笑吃了,續道:“我以前聽泰官說過他的同門,知道路三哥住在浙江沿海的蕭山,我就把船開到那兒去啦。”甘鳳池道:“五六年前,我和路師哥呂師妹為救沈先生,曾和御林軍大打一仗,事后我送呂師妹上仙霞嶺,路師兄也逃亡到關東去了。你大約不知道此事。”呂四娘笑道:“她當然不知道,可是事情也真有這么巧,她到蕭山那天,恰巧路師兄也偷偷溜回來。”
魚娘喝了口酒,道:“假如我知道,我就不會這樣傻了,我到了蕭山,問起路家,人家都不敢說,正詢問間,忽然有一隊官兵,簇擁著一個少女,那少女走過來道:‘你找路民瞻做什么?你是他的什么人?’我給她問住了,看她來意不善,就想逃走。哪知這少女武功甚高,在馬背上飛掠而下,攔在我的面前。我和她拆了三五十招,才能稍占上風。”呂四娘道:“那少女是不是瓜子臉兒,眉毛很長,一派天真的模樣?”魚娘道:“正是。”呂四娘奇道:“那是浙江巡撫李衛的女兒李明珠,她本來不懂武功,怎么在這五六年間,就練得那么出色的本領,居然能夠和你打到三五十招?”魚娘續道:“我剛剛占了上風,忽然在官兵隊中,走出一個青衣婦人,雙手空空,動手不過三招,就把我的兵刃搶去。”呂四娘問道:“那青衣婦人是不是后來看管你的那位白發滿頭的老婆婆?”魚娘道:“不是。不過她們是一路的人。”甘鳳池聽了,沉思不語。心想以魚娘的武功,自己也未必能在三招之內奪她兵刃,這青衣婦人又是何人?
呂四娘問道:“你怎知道她們是同一路人?”魚娘續道:“那青衣婦人把我擒了之后,就在路家對面的一棵柳樹上,將我倒吊起來,持鞭拷打,剛打得一鞭,路家的炮樓上突然飛下一人,高聲叫道:“路民瞻在此,你們要捕便捕,可不許牽累無辜!’那青衣婦人磔磔怪笑,道:‘哈,你這可是自投羅網!’躍上前去,大約也是十招左右,就把路爺擒了。”甘鳳池暗道:路師兄雖是公子哥兒,倒也頗有男子氣概。魚娘續道:“那青衣婦人持鞭喝道:‘她是你的什么人?’路爺道:‘我從未見過她。’青衣婦人道:‘那她為何找你?’路爺凝眸瞧我!我給他瞧得面都紅啦!在那樣情景下,我又不好說出我和泰官的關系。”呂四娘“咭”的一笑,魚娘嗔道:“人家難過,你卻好笑。”接著說道:“后來那個李明珠把我和路爺都帶到撫衙里去,青衣婦人道:‘把鐵扇幫的人找來認一認吧,他們常在江湖行走,也許會知道這丫頭的來歷。’第二天那個老婆婆就來啦,我不認得她,她卻認得我,一見面就叫出我的名字,青衣婦人立刻變了態度,把我解了下來,就交給那個老婆婆將我帶到鐵扇幫去。”
甘鳳池聽完之后,說道:“八妹所料不差,三哥果是被禁在浙撫衙中。那么我們不必再到三哥的家鄉了。”
第二日群雄分道揚鑣。楊仲英攜唐曉瀾回山東故里。關東四俠和插翼神獅父子也答應了楊仲英的邀請,到他家里作客。臨別之時,甘鳳池忽道:“楊老英雄和關東四俠,你們要幫我一點小忙。”楊仲英說道:“甘大俠盡管吩咐。”甘鳳池笑道:“鐵扇幫的珠寶,我們攜帶不便,請各位代為保管,也代為使用,行俠仗義,有時也要用一點錢。”楊仲英一笑允諾。
唐曉瀾與呂四娘再三道別,甚為悵惘。他對呂四娘雖然早無雜念,但恩深義重,到底不勝依依。尤其是想起楊柳青時,更覺得呂四娘的可愛可敬。楊仲英瞧在眼里,急忙催唐曉瀾快走。
楊仲英走后,甘呂白魚四人也收拾行李,徑赴杭州。第三天一早,到了杭城,在湖濱一間旅舍投宿,商議晚上探衙。時間尚早,四人雇了一艘小艇游湖,湖平如鏡,游魚可數,舟行片刻,忽見有三座塔尖,浮出水面,風姿古樸,倒影奇幻;石塔邊是一小島,島上花草叢生,樓臺隱約。魚娘喜道:“這里真美!”呂四娘笑道:“這是西湖最美的地方,名為三潭印月,湖中有湖,島中有島,園林布置之佳,冠于東南。據說還是蘇東坡所建的呢。魚妹既然喜歡,咱們上去玩玩。”四人舍舟登陸,步過九曲橋欄,魚娘滿懷歡悅。呂四娘忽然把手一指,道:“湖山勝處,不乏雅人。你看那個少年!”
魚娘放眼望去,只見湖面一艘畫舫,緩緩搖來,舟中一個少年,約莫二十歲光景,生得面如冠玉,貌比潘安。舟中安了一副茶幾,上有清茶一壺,瑤琴一具,這美少年引琴歌道:“渺渺澄波一鏡開,碧山秋色入杯來;小舟撐出丹楓里,落葉輕風掃綠臺。”歌聲順著湖面蕩去,曲折悠揚,十分悅耳。白泰官也贊道:“此人不俗。”
“三潭印月”是西湖上的一個小島,這個“島”實際是一個環形的堤岸,圍成小小的內湖,中間又有一個更小的島,所以說是“湖中有湖,島中有島”。而在湖與湖、島與島之間,綴以亭臺樓榭,高低隱現,玲瓏浮突,無一處不顯匠心。呂四娘道:“咱們到里面去吧。”步過九曲橋欄,穿過卐字亭、一寄樓等處,曲曲折折,走到了垂楊深處,只見一座茶亭,十分精雅,上題為“迎翠軒”,兩旁一副對聯,寫的是:“萬頃湖平長似鏡;四時月好最宜秋。”呂四娘贊道:“這副聯寥寥十四字,活畫出西湖景色,與平湖秋月之聯,可并稱雙絕。”甘鳳池笑道:“八妹游蹤所至,最好記那些名勝地方的詩詞聯語之類,我可沒有這份耐心。”魚娘這幾年幽居荒島,閑時也讀詩書,見呂四娘說得高興,便道:“呂姐姐,你就把平湖秋月那聯一并念給小妹聽吧。”呂四娘笑道:“你忙什么,等會我們再到‘平湖秋月’去玩,你大可把那些佳聯都抄下來。”但還是念道:“憑欄看云影波光,最好是紅蓼花疏,白蘋秋老;把酒對瓊樓玉宇,莫辜負天心月滿,水面風來。”魚娘聽在耳里,念在口里,一個個字在舌尖打滾,但覺如嚼甘欖,滿口甘芳。
四人進了茶居,憑欄坐下,茶博士過來問道:“四位各沖一杯藕粉,再泡兩壺龍井如何?”西湖藕粉和龍井茶最是有名,呂四娘點頭道:“就是這樣。”
迎翠軒中茶客寥寥,東首一桌,獨坐著一個老頭,見甘呂等四人進來,似乎頗是留神,看了又看。呂四娘見這人面貌頗熟,一時卻想不起來。
坐了一會,竹簾開處,那舟中的美少年走了進來。甘鳳池見他氣宇軒昂,英華內蘊,暗自留心。那少年也沖了一杯藕粉,泡了一壺龍井,憑欄坐下。雙目炯炯,目光對甘鳳池這邊投射過來。
呂四娘和魚娘都改了男裝,那少年目光橫掃過來,魚娘不知不覺低下了頭。呂四娘悄悄在桌子底下用腳碰了她一下,道:“五哥,你看這湖上的睡蓮,古人詩云:留得殘荷聽雨聲,但聽那游魚喋喋之聲。現在雖無細雨,荷也未殘,看那荷上圓珠滾動之狀,令人益增喜悅。”魚娘一聽,知是呂四娘暗中提醒于她,故意叫她做五哥,讓她記起自己是個“男子”,心中不覺好笑,但轉念一想,又不禁悚然暗驚,自己這一無意之中,露出了女兒羞態,若然給這少年看破,豈非不便。
那美少年卻似并不怎么注意,掃了呂四娘一眼之后,眼光又移到孤單老頭身上,那老頭似有了幾分酒意,倚欄吟道:
第(1/3)頁
主站蜘蛛池模板:
自治县|
丰顺县|
平谷区|
黔江区|
白城市|
象山县|
麦盖提县|
远安县|
黑山县|
望城县|
巴楚县|
新闻|
桃江县|
巨鹿县|
大洼县|
宁德市|
黄大仙区|
宾川县|
宁安市|
南江县|
民丰县|
泽州县|
沧州市|
花莲市|
板桥市|
祥云县|
田东县|
台山市|
盱眙县|
宁明县|
卓尼县|
蒲城县|
西平县|
吕梁市|
陵川县|
兴文县|
渝中区|
池州市|
山阴县|
隆回县|
绥滨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