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那人再不答朱七七的話,抱著她走到斷崖旁,垂首瞧了兩眼,忽然笑道:“你那癡心的貓兒,倒真有些本事,居然用他那貓兒爪子抓住了一樣東西,居然直到此刻還未掉下去?!? 朱七七驚喜沖口道:“他還未死?” 那人道:“嗯,還未死,他還想掙扎著往上爬哩,只可惜他是再也爬不上來的了……你可要瞧瞧他么?” 朱七七一直不敢瞧“他”,一直不敢張開眼睛。 此刻但覺“他”抱著她的身子,懸空往外一送。 她顫抖著張開眼來,只見山下云霧氤氳,深不見底,在那如刀削一般的絕壁上,果然有一條人影在掙扎著,蠕動著…… 朱七七瞧了一眼,頭就暈了,趕緊閉起眼睛,道:“求求你!救救他吧。” 那人道:“救他?我為何要救他?” 朱七七道:“他……他是為了救你,才掉下去的?!? 那人大聲道:“我一路跟蹤你們,直到這里,才想出這妙計,送他的終,你難道還以為我方才真是在求救么?” 朱七七道:“你……你這惡魔,畜生。” 那人笑道:“不錯,我是惡魔,但你方才為何不想想,在此等地方,怎會有人呼救?你方才為何要他來救我?這豈不是你害了他?” 朱七七想起方才的情況,想起熊貓兒幾番要說話,卻被自己攔了回去——她不覺更是心如刀割,嘶聲慘呼道:“熊貓兒……熊貓兒,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了你……” 絕崖之下,突然也有熊貓兒的呼聲傳了上來。 “七七……朱七七……你在哪里?……你安好么?” 這呼聲中充滿了一種絕望的焦急與關切——這焦急與關切并非為他自己,而是為了朱七七。 當一個人自己掙扎在生死邊緣時,卻還要去關心別人,這又是一份何等偉大而強烈的情感。 朱七七的心都被撕裂了,血淋淋地撕裂了。 她嘶聲大叫道:“貓兒,我在這里……貓兒……” 她拼命掙扎著,不顧一切要跳下去,此刻在她心里只有一個念頭,單純的一個念頭,跳下去,和這男人死在一起。 別的事她早已不再顧及,她早已全都忘記。 但那惡魔的一雙手,卻像是鋼鉗似的,抱著她,她哪里能掙得脫,她哪里能跳得下去。 朱七七嘶聲呼道:“放手……放開我?!? 那人咯咯笑道:“寶貝兒,我不會放手的,我辛辛苦苦,才又把你得到手,怎會這么容易讓你死?從此以后,最好你連死這個念頭都不要想起?!? 朱七七終于放聲大哭道:“天呀,我連死都不能死么?” 那人道:“死,這件事最奇怪了,不錯,有些人是要死,卻困難得很,但另一些人想死,卻是說不出有多容易……” 語聲之中,突然飛起一足,對崖邊一塊巨石踢下。 這石塊帶著一陣攝人魂魄之聲滾了下去,接著,崖下便有一陣攝人魂魄的慘呼聲傳了上來。 朱七七嘶聲而呼——但呼聲突然中斷,有如被人扼住了她喉嚨似的,只因崖下的慘呼聲也突然中斷。 然后是一段死一般的靜寂——風也似突然停了,低暗的蒼穹,青灰的巖石,積雪的枯枝…… 天地間的一切,都似已在這死寂中突然凝結,而全都凝結成一幅令人窒息的、慘白的畫面。 但在朱七七滿含痛淚的雙目中,所見到的卻似乎是另一幅畫面——一幅活生生、血淋淋的畫面。 她仿佛眼見熊貓兒被那巨石擊中,落下。于是這生氣勃勃、充滿活力的男子,在瞬息間就變為一團肉泥。 朱七七全身所有的感覺,在這瞬息間也全都麻木,也不知過了多久,她才能感覺出抱著她的那“惡魔”,腳步已在移動。至于他此刻是走向哪里,已走到哪里,她全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只因無論“他”走向哪里,對她來說,已全無分別——她已落入魔掌,無論走哪條路,反正都是通向地獄。 但這地獄卻在山巔。 那人抱著她,竟走上山去。 山路崎嶇而曲折,有時根本無法覓路,但這惡魔卻走得甚是輕松,對這曲折的山路竟是熟悉得很。 這條路莫非他已走過多次了? 這條路又是通向哪里? 冷僻的山巔上,竟有一片松林,自積雪的松林中望過去,竟隱約可以看到高墻、屋脊。 朱七七突然大聲道:“站住?!? 那人詫聲道:“站???” 朱七七道:“不錯,站住,我有些話要問你。” 那人更是奇怪,道:“有些話問我?” “他”看到朱七七蒼白的面容,突然因興奮而發紅,她那絕望的目光,也突然變得激動得意,而有生氣。 這情況正如在無情海中即將淹死的人,突然抓住一塊木板一般——但朱七七卻又抓住了什么?她莫非想起了什么? 只聽她大聲道:“我叫你站住,你就得站住,我有話問你,你就得回答,知道么?” 那人忍不住笑了起來,笑道:“小寶貝兒,什么時候你竟變得可以向我發施命令了,你心里究竟在轉些什么奇奇怪怪的念頭?” 朱七七道:“你難道以為我還不知道你是誰?” 那人道:“知道又怎樣?” 朱七七道:“你是快活王門下,你姓司徒,你就是專門為快活王在外面尋找美人的色魔,你此刻就是要把我送到他手里去,做他的……他的姬妾。” 那人笑道:“不錯,這又怎樣?” 朱七七道:“你此刻若不聽我的話,等我做了他姬妾之后,必定想盡一切法子,來……來博得他的寵愛……” 這些話她顯然是花了很大的氣力,咬住牙才能說出口的,但仍然不免說得有些結結巴巴。 此刻她喘了口氣,勉強裝出笑聲,道:“我若變了他寵愛的人,我說的話,他必定言聽計從,我就算要他殺了你,想必也容易得很。” 那人果似呆了一呆。 朱七七接口笑道:“這些話,你想必也該知道我不是嚇你的,我說得出,必定做得出,你再仔細想想,就該害怕……” 那人道:“不錯,我好怕呀?!? 朱七七道:“你既知害怕,此刻便該……” 那人突然大笑起來,大笑道:“小寶貝兒,這些話,真虧你是怎么想得出的,你真是個聰明的伶俐人兒,我真該親親你?!? 果然俯下頭來,狠狠親了朱七七一口。 朱七七面上驟然又失卻血色,顫聲道:“你……你……你不……不在乎?” 那人再不說話,縱聲大笑,揚長走入了松林。 松林中的莊院,竟是出人意外的宏偉,但見紅墻高聳,屋脊櫛比,那積雪的飛檐,如龍如鳳,更顯示出這莊院氣象的豪華。 黑漆門前,靜寂無人。 那惡魔竟揚長推門而入,宛如回到自己家里似的。 朱七七雖然又已完全絕望,但仍不禁在心中暗驚,忖道:“這里莫非是那快活王在中原早設下的巢穴?……” 轉念之間,但覺一陣暖氣襲來,瞬即包圍了她全身——他們已走入一間雅室,面對了一盆熊熊爐火。 爐火燒得正旺,室中卻還是瞧不見人影。 那人在一張柔軟的短榻上放下了朱七七——朱七七立刻感覺到“他”那滿懷惡意的目光,正凝注著她蜷曲的身子。 她心房“怦怦”跳動,閉起眼睛,不敢接受這雙眼睛,在這溫暖如春的無人小屋里,她不敢想象會發生什么事。 直到此刻為止,她還不能斷定這“惡魔”是男是女,但她總覺得“他”目中的惡魔是淫猥的。 尤其這一次,她只覺“他”目中的淫猥之意似乎比上次更為明顯,這雖然明明是同樣的一雙眼睛,但前后兩次的差別卻又不少,這是為了什么?這其中想必總有些曖昧的、空虛的問題。 這些問題,她此刻又怎會有心去深思? 她緊閉雙目,緊閉牙關,來等待著一切最壞的事情發生,在這殘酷的等待中,她只望她的軀殼已不屬她自己。 哪知過了許久,那惡魔竟仍然毫無動靜。 她咬牙忍耐著,身上每一根毛發,都似已直立起來,在這充滿春意的雅室中,她但覺比冰天雪地還要寒冷。 突然間,她感覺到“他”在轉身,“他”竟似已在緩步走了出去,她不敢相信,她忍不住張開眼睛。 于是,她便瞧見“他”已經走出門外的背影。 他竟果然真的走了,竟沒有任何事發生,雖使得她幾乎要高呼出聲,卻又不禁使她大感吃驚。 “‘他’怎會如此輕易便放過我? “哦,是了,反正我已落在‘他’手中,‘他’無論想在什么時候動手都可以,又何必著急? “呀,莫非‘他’表面上雖裝得毫不在乎,心里卻真的被我方才那番話嚇住了,所以不敢對我無禮。 “不對,這樣的惡魔,怎會被我嚇???‘他’此刻雖走了,等一下卻說不定會用什么惡毒的手段對付我?!? 在這一剎那間,她心中忽驚,忽喜,忽憂,忽懼。 也就在這一剎那間,她忽又感覺到“他”背影看來似乎有些異樣,似乎與上次有些不同。 她暗忖道:“莫非‘他’不是上次那個人?” 但轉瞬間她便為自己的疑問作了否定的答復:“朱七七呀朱七七,這明明是同一個人,你胡思亂想些什么?” 她開始轉動目光,只見這雅室中,無論一案一幾、一瓶一碗,都布置得極為華麗雅致。 她忍不住又暗驚忖道:“不想快活王在中原竟也暗中布置有這樣不凡的落腳之處,他自己既未入中原,這地方又是誰布置的?” 她暗中猜測:“這惡魔胸中絕不會有這樣的丘壑,絕對布置不出如此雅致,而不顯俗氣的地方。 “那么,這莫非是金無望布置的?嗯,他倒有點像,但……但此地若是他布置的,為啥未聽他提起? “嗯,還有,天法大師等人的足跡,亦是走向此山,他們的足印在半山小亭前突然消失,只因那小亭中另有密道通向此處,他們走入密道,足印自然不見,他們雖未飛上天,卻入了地下。 “但……但這也不對,以金無望的性子,縱然被擒,被逼,也絕不會把他們帶來這里,更不會把這密道告訴他們。 “呀,莫非他們非但未曾制伏金無望,反被金無望所擒,所以金無望便把他們帶來這里? “金無望若在這里,我也就有救了……有救了。但……但金無望又怎能勝得那四人?這簡直是絕無可能的事?!? 她雖叫自己莫要胡思亂想,卻忍不住還是胡思亂想起來,愈想心愈亂,愈想愈不知是憂?是喜?是懼? 忽然間,門外似有人影一閃。 雖只匆匆一瞥,但朱七七已感覺這身影竟是如此熟悉:“是誰?這是誰?是誰有這樣的身影?” 她拼命在千頭萬緒、紛亂如麻的思潮中捕捉記憶……忽然,她心頭靈光一閃,脫口呼道:“這是李長青?!? 那頎長而瀟灑的身影,那在她眼角中匆匆飄過的一拂長須,一點不錯,正像是李長青的。 但“不敗神劍”李長青又怎會在這里。 他若是真的被金無望擒來這里的,行動又怎能如此自由?他若是威逼金無望把他帶來這里的,那么方才早已該和那惡魔對打起來,無論誰勝誰負,總會發出聲響,又怎會未曾聽得絲毫動靜? 莫非他已與這惡魔同流合污? 不,以他的身份,這是絕無可能的事。 但若非如此,他行動為何又如此鬼祟? 朱七七還是想不通,還是愈想愈糊涂,在這些事當中,當真是充滿了懸疑的、矛盾的、不合情理的問題。 這時,兩個人大步走了進來,打斷了她一切思潮。 前面的一人,身材瘦小,長衫及地,頭上蒙著個黑布罩子,連雙手都縮在袖中,朱七七非但看不出他形貌,甚至根本分不出他是男是女。 后面的一人,身材高大,如同半截鐵塔,濃眉環目,面如鍋底,一看就知道是條空有幾身笨力氣的莽漢。 朱七七雖知道兩人來意不善,但除了那“惡魔”外,她是誰也不認得,當下大喝一聲,道:“你們是誰?干什么來的?” 那長衫人道:“我是誰,你管不著,我此來只是問你一句話……”語聲尖銳,簡短,刺耳,似是故意裝作出來的,又似是天生如此。 朱七七大聲道:“你若不取下面罩,無論你問什么,都休想得到我一個字答復。” 她全身雖然癱軟,說話的聲音卻仍不小。 長衫人道:“你真要如此?” 朱七七道:“信不信由你,不信你就……” 長衫人突然冷笑一聲,道:“大黃,上?!? 那大漢咧嘴一笑,露出狼狗般的森森白齒,狼狗般一步躥到朱七七面前,一把抓起了朱七七衣襟。 朱七七小雞般被提了起來,嘶聲呼道:“你……你要怎樣?” 那大漢齜牙道:“他問你話,你就回答,知道么?” 朱七七道:“我……我偏不……” 那大漢嘿嘿笑道:“你不?”五根手指一用力,朱七七前胸衣裳就裂開了,他若再一用力,朱七七胸膛便要露出。 朱七七恨不得把這狼狗般的大漢一腳踢死,但此刻……唉,此刻她卻只有忍住眼淚,咬住牙,顫聲道:“你……你……你問吧。” 長衫人冷冷笑道:“這就是了,又何必自討苦吃……我且問你,你是否愿意做我家王爺殿下的第二十七姬妾?” 朱七七大怒道:“放屁,放你……” 那大漢暴喝一聲,道:“你敢?!? 朱七七嘶聲道:“朱姑娘既已落在你們手中,要殺要剮,都只有由得你,但是你若要朱姑娘說‘愿意’,你這是做夢?!? 長衫人道:“你真的不愿?” 朱七七狠狠瞪著他,再不開口。 長衫人冷冷道:“大黃……” 那大漢咧嘴又一笑,但聞“哧”的一聲,朱七七前胸一塊衣襟,便整個被撕了下來,晶瑩的胸膛,立時露出。 她仰天倒了下去,倒在軟榻上,嘶聲大罵道:“惡賊,惡狗,你……” 那大漢雙手一沉,又抓住了朱七七雙肩的衣服,這時只要他雙手一分,朱七七身子就要變為赤裸。 長衫人道:“你愿不愿意?” 朱七七拼命低著頭,想擋住那大漢狼狗般在她前胸搜索的目光,只因她竟已無力抬起手,掩住胸膛。 她流淚道:“我反正已是你們的掌中之物,你們無論要怎樣,我都不能反抗,我愿不愿意,又有什么不同?” 長衫人道:“這其中自有不同的。” 朱七七道:“我……我……” 長衫人道:“你究竟怎樣?” 朱七七心一橫,嘶聲大呼道:“我不愿意,死也不愿意,你叫這惡狗撕光我的衣服,凌辱我,我還是不愿意,你們……你們要怎樣,就怎樣吧,反正這身子已不是我的了,但我的心,你們這群惡狗誰也休想碰一碰。” 她口中嘶聲大呼,眼淚早已如雨而下。 那長衫人默然半晌,似乎也被她這種激烈的性子驚呆了——他未發令,那大漢自也不敢動手。 過了半晌,長衫人方自緩緩道:“大黃,送她入地牢,讓她好好想想。” 是地牢,又是囚禁,又是絕望,厄運似乎對朱七七特別多情,總是接連不斷地照顧到她身上。 天下所有的地牢,都是陰森、潮濕而黝黯的,這山巔華宅的地牢,其陰森潮濕更在別的地牢之上。 那大漢果然全無憐香惜玉之心,在地牢上的洞口就將朱七七重重摔了下去,摔在堅冷石板的地上。 這一摔直摔得朱七七全身骨頭都似被摔散了——她一聲慘呼尚未出口,人已當時暈了過去。 也不知過了多久,她暈迷之中,只覺有個親切而熟悉的語聲,在她耳畔輕輕呼喚,呼喚著道:“七七……七七……醒來。” 這語聲縹縹緲緲,像是極為遙遠。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