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花無缺和白夫人已走了。大廳里更沉寂、更陰森,曙色斜照著尸身上的鮮血,鮮血竟被映成了慘碧顏色。 這時江玉郎卻悠然踱了進來,撫掌笑道:“前輩端的是智計過人,弟子當真佩服得五體投地。” 倒懸在梁上的“死人”突然哈哈一笑,道:“此計雖妙,也只有姓花的這種人才會上當,若換了你我,只怕再也不會如此輕易就相信女人的話。” 這“死人”此刻竟已自梁上翻身躍下,右手拔起了自前胸刺入的刀柄,左手拔出了自后背刺出的刀尖。 原來這柄刀竟是兩截斷刀,粘在白山君身上的。 花無缺暈暈迷迷地坐在車子里,白夫人給他吃了種很強烈的寧神藥,藥力發作,他就昏昏欲睡。 幸好這車廂還舒服得很,他既不知道白夫人從哪里叫來的這輛車,也不知道趕車的是誰,更不知道車馬奔向何方。 一個垂死的人,對別人還有什么不可信任的? 三天后的黃昏,車馬上了個山坡,就緩緩停下。推開車窗,夕陽滿天,山坡上繁花似錦,仿佛圖畫。 極目望去,大江如帶,山坡后一輪紅日如火,夕陽映照下的江水,更顯得無比燦爛輝煌。 花無缺暗嘆忖道:“我此番縱然無故而死,但能死在這樣的地方,也總算不虛此行了。” 只聽白夫人長長嘆息了一聲,黯然道:“那人脾氣甚是古怪,我……我不愿見他。” 她開了車門,扶著花無缺下車,遙指前方,道:“你可瞧見了那邊的山亭?” 只見紅花青樹間,有亭翼然。一縷流泉,自亭畔的山巖間倒瀉而下,飛珠濺玉,被夕陽一映,更是七彩生光,艷麗不可方物。 花無缺九死一生,驟然到了這種地方,無疑置身天上,淡淡的花香隨風吹來,他癡了半晌,才點頭道:“瞧見了。” 白夫人道:“你轉過這小亭,便可瞧見一面石門藏在山巖邊的青藤里,石門終年不閉,你只管走進去無妨。” 花無缺暗嘆忖道:“能住在這種地方的,自然不會是俗人,我有幸能與高人相見,本是人生樂事,只可惜我現在竟如此模樣。” 花無缺道:“他叫什么名字?” 白夫人道:“她叫蘇櫻。” 花無缺暗嘆道:“蘇櫻……蘇櫻……我與你素不相識,卻要求你來救我的性命,你只怕會覺得可笑。” 白夫人又道:“你見著她后,她也許會問你是誰帶來的,你只要說出我的名字……對了,我的本名是馬亦云。” 花無缺道:“我記得。” 白夫人凄然一笑,道:“我此后雖生如死,你也不必再關心我,從今以后,世上再沒有我這苦命的女人……” 她語聲忽然停頓,轉身奔上了馬車,車馬立刻疾馳而去。花無缺怔了半晌,心里也不知是何滋味。 這女人害得他如此模樣,但此刻他卻只有感激,只有信任,絕沒有絲毫懷疑和憤恨。 車馬轉過幾處山坳,突又停住。山巖邊,濃蔭下,已來了三個人,卻正是鐵萍姑、江玉郎和白山君。 花無缺已走入了那已被蒼苔染成碧綠色的石門。 石門之后,洞府幽絕,人行其中,幾不知今世何世。 花無缺只恨自己的笑聲,偏偏要破壞這令人忘俗的幽靜,他用力掩住自己的嘴,笑聲還是要發出來。 走了片刻,入洞已深,兩旁山壁,漸漸狹窄,但前行數步,忽又豁然開朗,竟似已非人間,而在天上。 前面竟是一處幽谷。白云在天,繁花遍地,清泉怪石,羅列其間,亭臺樓閣,錯綜有致。 遠遠一聲鶴唳,三五白鶴,伴有一二褐鹿徜徉而來,竟不畏人,反而似乎在迎接著這遠來的佳客。 花無缺正已心動神移,那白鶴卻已銜起了他衣袂,領著他走向青石路上,繁花深處。 只見一條清溪蜿蜒流過,溪旁俏生生坐著條人影。 她垂頭坐在那里,似乎在沉思,又似乎在向水中的游魚訴說著青春的易逝,山居的寂寞。 她漆黑的長發披散肩頭,一襲輕衣卻皎白如雪。 花無缺竟不由自主被迎賓的白鶴帶到了這里,岸上的人影與水中人影相互輝映,他不覺又瞧得癡了。 白衣少女也回過頭來,瞧了他一眼。她不回頭也罷,此番回過頭來,滿谷香花,卻似乎頓然失去了顏色。只見她眉目如畫,嬌靨如玉,玲瓏的嘴唇,雖嫌太大了些,廣闊的額角,雖嫌太高了些,但那雙如秋月、如明星的眼波,卻足以補救這一切。 她也許不如鐵心蘭的明艷,也許不如慕容九的清麗,也許不如小仙女的嫵媚……她也許并不能算很美。 但她那絕代的風華,卻令人自慚形穢,不敢平視。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