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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刀下遺孤-《古龍文集·絕代雙驕(共4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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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月奴忍不住慘呼道:“大宮主,這一切都是我的錯,您……您不能怪他。”

    邀月宮主語聲突然變得像刀一般冷厲,一字字道:“你……你還敢在此說話?”

    花月奴匍匐在地,顫聲道:“我……我……”

    邀月宮主緩緩道:“你很好……現(xiàn)在你已見著了我,現(xiàn)在……你已可以死了!”

    花月奴見了她,怕得連眼淚都已不敢流下,此刻更早已闔起了眼簾,耳語般顫聲道:“多謝宮主。”張開眼睛,瞧了瞧江楓,又瞧了瞧孩子——她只是輕輕一瞥,但這一瞥間所包含的情感,卻深于海水。

    江楓心也碎了,大呼道:“月奴!你不能死……不能死……”

    花月奴柔聲道:“我先走了……我會等你……”

    她再次闔起眼簾,這一次,她的眼簾再也不會張開了。

    江楓嘶聲大呼道:“月奴!你再等等,我陪著你……”

    他也不知是哪里來的力氣,突然躍起來,向月奴撲了過去,但他身子方躍起,便已被一股勁風(fēng)擊倒。

    邀月宮主道:“你還是靜靜地躺著吧。”

    江楓顫聲道:“我從來不求人,但現(xiàn)在……現(xiàn)在我求求你……求求你,我什么都已不要,只望能和她死在一起。”

    邀月宮主道:“你再也休想沾著她一根手指!”

    江楓瞪著她,若是目光也可殺人,她早已死了;若是怒火也會燃燒,大地早已化為火窟。

    但邀月宮主卻只是靜靜地站在那里……

    江楓突然瘋狂般大笑起來,笑聲久久不絕。

    憐星宮主輕嘆道:“你還笑,你笑什么?”

    江楓狂笑道:“你們自以為了不起!你們自以為能主宰一切,但只要我死了,便可和月奴在一起,你們能阻擋得了么?”

    狂笑聲中,身子突然在地上滾了兩滾,俯身在地,狂笑漸漸微弱,終于沉寂。

    憐星宮主輕呼一聲,趕過去翻轉(zhuǎn)他身子,只見一截刀頭,已完全插入他胸膛里。

    月已升起,月光已灑滿大地。

    憐星宮主跪在那里,石像般動也不動,只有夏夜的涼風(fēng),吹拂著她的發(fā)絲,良久良久,她終于輕輕道:“死了……他總算如愿了,而我們呢……”

    她突然站起來,掠到邀月宮主面前,嘶聲大呼道:“我們呢……我們呢?他們都如愿了,我們呢?”

    邀月宮主似乎無動于衷,冷冷道:“住口!”

    憐星宮主道:“我偏不住口,我偏要說!你這樣做,究竟又得到了什么?你……你只不過使他們更相愛!使他們更恨你!”

    話未說完,突然“啪”的一聲,臉上已被摑了一掌。

    憐星宮主倒退幾步,手撫著臉,顫聲道:“你……你……你……”

    邀月宮主道:“你只知道他們恨我,你可知道我多么恨他?我恨得連心里都已滴出血來……”突然卷起衣袖,大聲道:“你瞧瞧這是什么?”

    月光下,她晶瑩的玉臂,竟?jié)M是點(diǎn)點(diǎn)血斑。

    憐星宮主怔了一怔,道:“這……這是……”

    邀月宮主道:“這都是我自己用針刺的,他們走了后,我……我恨……恨得只有用針刺自己,每天每夜我只有拼命折磨自己,才能減輕心里的痛苦,這些你可知道么……你可知道么……”

    她冷漠的語聲,竟也變得激動、顫抖起來。

    憐星宮主瞧著她臂上的血斑,怔了半晌,淚流滿面,縱身撲入她姊姊的懷里,顫聲道:“想不到……想不到,姊姊你居然也會有這么深的痛苦。”

    邀月宮主輕輕抱住了她的肩頭,仰視著天畔的新月,幽幽道:“我也是人……只可惜我也是人,便只有忍受人類的痛苦,便只有也和世人一樣懷恨、嫉妒……”

    月光,照著她們擁抱的嬌軀,如云的柔發(fā)……

    此時此刻,她們已不再是叱咤江湖、威震天下的女魔頭,只是一對同病相憐、真情流露的平凡女子。

    憐星宮主口中不住喃喃道:“姊姊……姊姊……我現(xiàn)在才知道……”

    邀月宮主突然重重推開了她,道:“站好!”

    憐星宮主身子直被推出好幾尺,才能站穩(wěn),但口中卻凄然道:“二十多年來,這還是你第一次抱我,你此刻縱然推開我,我也心滿意足了!”

    邀月宮主再也不瞧她一眼,冷冷道:“快動手!”

    憐星宮主道:“動手……向誰動手?”

    邀月宮主道:“孩子!”

    憐星宮主失聲道:“孩子……他們才出世,你就真要……真要……”

    邀月宮主道:“我不能留下他們的孩子!孩子若不死,我只要想到他們是江楓和那賤婢的孩子,我就會痛苦,我一輩子都會痛苦!”

    憐星宮主道:“但我……”

    邀月宮主道:“你不愿出手?”

    憐星宮主道:“我……我不忍,我下不了手。”

    邀月宮主道:“好!我來!”

    她流云般長袖一飄,地上的長刀,已到了手里,銀光一閃,這柄刀閃電般向那熟睡中的孩子劃去。

    憐星宮主突然死命地抱住了她的手,但刀尖已在那孩子的臉上劃破一條血口,孩子痛哭驚醒了。

    邀月宮主怒道:“你敢攔我!”

    憐星宮主道:“我……我……”

    邀月宮主道:“放手!你幾時見過有人攔得住我!”

    憐星宮主突然笑道:“姊姊,我不是攔你,我只是突然想到比殺死他們更好的主意,你若殺了這兩個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又有什么好處?他們現(xiàn)在根本不知道痛苦!”

    邀月宮主目光閃動,道:“不殺又如何?”

    憐星宮主道:“你若能令這兩個孩子終生痛苦,才算真的出了氣,那么江楓和那賤婢縱然死了,也不能死得安穩(wěn)!”

    邀月宮主沉默良久,終于嘆道:“你且說說有什么法子能令他們終生痛苦。”

    憐星宮主道:“現(xiàn)在,世上并沒有一個人知道江楓生的是雙生子,是么?”

    邀月宮主一時間竟摸不透她這句話中有何含義,只得頷首道:“不錯。”

    憐星宮主道:“這孩子自己也不知道,是么?”

    邀月宮主道:“哼,廢話!”

    憐星宮主道:“那自稱天下第一劍客的燕南天,本是江楓的平生知交,他本已約好要在這條路上接江楓,否則江楓也不會走這條路了……”

    憐星宮主微微一笑,繼續(xù)說道:“我們?nèi)魧⑦@兩個孩子帶走一個,留下一個在這里,燕南天來了,必定將留下的這孩子帶走,必定會將自己一身絕技傳授給這孩子,也必定會要這孩子長大了為父母復(fù)仇,是嗎?我們只要在江楓身上留下個掌印,他們就必定會知道這是移花宮主下的手,那孩子長大了,復(fù)仇的對象就是移花宮,是么?”

    邀月宮主目中已有光芒閃動,緩緩道:“不錯。”

    “那時,我們帶走的孩子也已長大了,自然也學(xué)會了一身功夫,他是移花宮中唯一的男人,若有人來向我們尋仇,他自然會挺身而出,首當(dāng)其沖,他們自然不知道他們本是兄弟,世上也沒人知道,這樣……”

    “他們兄弟就變成不共戴天的仇人,是么?”

    憐星宮主拍手笑道:“正是如此,那時,弟弟要?dú)⑺栏绺鐝?fù)仇,哥哥自然也要?dú)⑺赖艿埽麄儽臼峭值埽腔郾囟ú畈欢啵瑑扇思热徊幌嗌舷拢囟ü葱亩方牵ハ酄帤ⅲ膊恢嗑貌拍軐Ψ綒⑺馈!?

    邀月宮主嘴角終于現(xiàn)出一絲微笑,道:“這倒有趣得很。”

    “這簡直有趣極了,比現(xiàn)在殺死他們好得多!”

    “他們無論是誰殺死了誰,我們都要將這秘密告訴那活著的一個,那時……他面色瞧來也想必有趣得很。”

    憐星宮主拍手道:“那便是最有趣的時候!”

    邀月宮主忽又冷冷道:“但若有人先將這秘密向他們說出,便無趣了。”

    “但世上根本無人知道此事……”

    “除了你。”

    “我?這主意是我想出來的,我怎會說?何況,姊姊你最知道我的脾氣,如此有趣的事,我會不等著瞧么?”

    邀月宮主默然半晌,頷首道:“這倒不錯,普天之下,只怕也只有你想得出如此古怪的主意,你既想出了這主意,只怕是不會再將秘密說出的了。”

    憐星宮主笑道:“這主意雖古怪,但卻必定有用得很,最妙的是,他們本是孿生兄弟,但此刻有一個臉上已受傷,將來長大了,模樣就必定不會相同了,那時,天下有誰能想得到這兩個不死不休的仇人,竟是同胞兄弟?”

    那受傷的孩子,哭聲竟也停住,他似乎也被這刻骨的仇恨,這惡毒的計(jì)謀駭?shù)么糇×恕?

    他睜著一雙無邪的但受驚的眼睛,似乎已預(yù)見來日的種種災(zāi)難,種種痛苦,似乎已預(yù)見自己一生的不幸。

    邀月宮主俯首瞧了他們一眼,喃喃道:“十七年……最少還要等十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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