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頁 金世遺循聲覓跡,來到附近,第一眼便看到了厲勝男苦斗馮瑛,再一眼又看到了唐曉瀾站在山坡上,這一驚當真是非同小可。幸而他的輕功極高,和唐曉瀾夫婦相比,亦是在伯仲之間,他一見是這兩個人,立即將身形掩蔽起來;而唐曉瀾也正在全神貫注,看妻子和厲勝男比劍,所以還未曾發覺金世遺的蹤跡。 金世遺暗暗叫苦,心道:“我要救她脫險,盡力而為,大約還可做到,只是這么一來,決難逃得過他們兩夫妻的耳目;要想在暗中相助,那是絕對不行的了,這卻如何是好?” 心念方動,忽聽得離身數丈之地,似有悉悉索索的聲響,金世遺定睛一看,只見有兩個人匿身在茅草叢中,只露出半邊屁股,金世遺仔細辨認,因為這兩個人的身材特別,終于給他認出了是龜靈子和釋道安。 這兩個人匿藏在附近山洞里療傷,傷已好了大半,他們給這里的廝殺聲音引來,以為是鐘李二人被圍,不料卻發現是唐曉瀾夫婦。這兩人以前是幾乎在唐曉瀾劍底送了性命的,一見是他們夫婦,嚇得魂不附體,故此躲在草中,連大氣也不敢出! 金世遺正在籌劃替厲勝男解困之策,猛聽得唐曉瀾喝道:“是什么人鬼鬼祟祟地躲在那里?”金世遺大吃一驚,只見唐經天夫婦已是疾奔而來,正朝著龜靈子與釋道安所藏匿的方向,原來這兩個人雖然屏息呼吸,但一想到當年在唐曉瀾劍底所受的苦頭,卻禁不住渾身顫戰,弄得茅草獵獵作響,這么一來,不但唐曉瀾,連唐經天與冰川天女也聽到了。 與此同時,只聽見馮瑛也是一聲喝道:“還不撤劍,更待何時?”柳枝一圈,套著了游龍劍的劍柄。厲勝男如何禁受得起,陡然間只覺劇痛攻心,虎口欲裂,左手的游龍劍已給馮瑛扯去。 眼看唐經天就要來到,金世遺心念一動,忽地飛身躍出,他與那兩人相距不過數丈,一躍即到,閃電般的將釋道安提了起來,一手抓著了他的琵琶骨,一手剝下他的面具,迅即戴上,隨著又抓著龜靈子,兩只手的拇指分別按著兩人頸項的大椎穴。 金世遺這幾個動作一氣呵成,唐經天猛地見一條黑影竄出來,方自一呆,只聽得呼的一聲,金世遺左手捉著釋道安,右手提著龜靈子,已從他的頭頂掠過。 這時正是午夜時分,雖有月光,到底遠遠不如白晝明亮,金世遺又戴上了面具,唐經天只見一團黑影,做夢也想不到是金世遺。 馮瑛一招得手,柳枝一揮,將游龍劍拋出十余丈遠,接著又把劍鞘奪去,厲勝男嚇得魂不附體,身形方起,馮瑛的柳枝一抖,刷的一聲,已打中了她背心的志堂穴。 厲勝男穿著護身寶甲,一聽到背后柳枝蕩風之聲,又迅即施展邪派中最上乘的顛倒穴道的功夫,但饒是如此,馮瑛用上了內家真力,一枝柔枝在她手中,已勝過精鋼所打的判官筆,厲勝男給她打個正著,痛得雙眼發昏,踉踉蹌蹌的連奔幾步。 馮瑛道:“你要跑也跑不了,快點跟我走吧,免得多吃苦頭。”她的柳枝已對準厲勝男耳后的“招魂穴”,只須輕輕一點,厲勝男就要立時暈厥,只因她一念慈悲,愛惜勝男的武功,柳枝對著了穴道,卻還沒有點下。 就在這一瞬之間,只聽得呼呼兩聲,來勢十分猛烈,原來金世遺將手中的兩個俘虜當作武器,向馮瑛擲來。馮瑛眼觀四路,耳聽八方,金世遺從茅草叢中一竄出來,她便聽出了聲息,但卻沒想到金世遺竟是來得如此之快,饒她早已是武林中數一數二的人物,亦禁不住心頭一凜:“莫非來的是孟神通?” 金世遺將釋道安與龜靈子擲出之時,便即解開了他們的穴道,這兩人在生死關頭,一旦感到手足可以活動,不約而同的都使出了平生絕技,釋道安人在半空,一掌劈下,馮瑛的柳枝本來是對準了厲勝男耳后的暈眩穴的,給他的掌風一蕩,歪過一邊,馮瑛的武功早已到了爐火純青之境,心念一動,柳枝一抖,立即點中了釋道安的脈門,只聽得“咔喇”一聲,馮瑛的柳枝斷為兩段,釋道安突然似斷了線的風箏,“卜通”一聲,跌在地上。原來他雖被點中了穴道,卻也抓著了柳枝,就在內力將消失而尚未消失的那一剎那,將馮瑛的柳枝折斷。 說時遲,那時快,龜靈子的拂塵一展,緊接釋道安之后,拂塵纏上了馮瑛那半截柳枝,馮瑛掌力往外一吐,柳枝猶如勁弩,“卜”地射出去。龜靈子如何禁受得起,虎口一震,拂塵墜地。柳枝將他的肩胛骨穿了一個洞,龜靈子也跟著倒下,再也不能動彈。 這幾招雖是快如閃電,但就在這瞬息之間,金世遺已把厲勝男救出險境,落荒而逃。唐曉瀾在山坡上觀戰,大吃一驚,他起初也懷疑是孟神通,但一瞧來人形貌,不像是個六十開外的老頭,心想:“哪里來的這個丑八怪,武功如此之高,想不到在孟神通之外,又出現了這樣厲害的人物!”當下朗聲叫道:“天山唐曉瀾甚愿以武會友,閣下既然到此,何妨暫留大駕,彼此切磋?”金世遺哪里敢答,拖著厲勝男跑得更快了。 唐曉瀾劍眉一豎,喝道:“閣下不肯留步,請恕唐某無禮了!”把手一揚,三枝天山神芒,破空飛出!要知唐曉瀾乃是武林泰斗,所到之處,任何人都對他尊敬非常,現在他以禮相邀,金世遺竟然不吭一聲,他哪知道金世遺是不敢答他的話,只當金世遺意存藐視,故此天山神芒一發竟是三枝! 天山神芒是天下最厲害的暗器,加上在天下第一高手的手中發出,金世遺聽那疾勁的破空之聲,亦禁不住心慌,當下施展在喬北溟武功秘笈中所學來的“彈指神通”,“卜、卜”兩聲,將兩枝神芒彈開。但也只能彈開兩枝,第三枝卻射到了厲勝男的背心! 但聽得“嘭”的一聲,厲勝男像皮球一般拋了起來,直摔出五六丈外。原來立足之處,卻有兩段烏黑發亮、箭桿也似的東西。金世遺心中一寬,急忙施展“燕子三抄水”的絕頂輕功,將厲勝男拉起,拖著她的左手,助她一臂之力,三起三伏,霎眼之間,已掠出半里之遙,轉過了山坳。 原來厲勝男本身的功力,絕對抵御不了唐曉瀾那枝天山神芒,幸而她持有天下最鋒利的裁云寶劍,唐曉瀾與她的距離又遠,天山神芒射到之時,已是強弩之末,在那生死俄頃的關頭,她奮力一揮,居然把那枝天山神芒削為兩段,但,饒是如此,她還是給那股剛猛無倫的力道震得飛了起來,接連在空中翻了兩個筋斗,這才消去了身上所受的震蕩之勢。 厲勝男固然嚇得魂飛魄散,唐曉瀾也自暗暗驚疑,厲勝男仗著寶劍之力,削斷他的天山神芒,也還罷了;金世遺以“彈指神通”的本領彈開了他的兩枝神芒,這卻是非同小可!要知金世遺為了避免給唐曉瀾識破,現出身形之后,所用的武功,都是從喬北溟秘笈上學來的,他本門的功夫,一點也沒有透露,唐曉瀾饒是見多識廣,在那片刻之間,便想起了正邪各派中十幾個最厲害的人物。以及他們所用的獨門武功,但卻沒有一個與眼前這個“敵人”相似,想來想去,竟然猜不到金世遺的來歷! 馮瑛這時已把龜靈子與釋道安制服,正想去追趕厲勝男,唐曉瀾已到了她的跟前,說道:“原來是這兩個家伙。逃得了神,逃不了廟,咱們就著落在這個家伙的身上,總會查究得出是何方神圣。那丑八怪的武功實不在你我之下,此時去追,只怕未必追得上了。”在唐曉瀾的心目中,以為釋道安、龜靈子這兩個家伙定然是一路的,哪知卻是完全猜錯了。 就在這時,只聽得又有腳步聲遠遠傳來,唐經天取回了游龍寶劍,便待上前迎敵,唐曉瀾道:“且慢,聽這兩人所用的輕功,腳步聲既沉穩又輕靈,似乎來的是本派中人!”隨即用本門“傳音入密”的功夫,發了一聲清嘯,片刻之后,果然聽得鐘展和李沁梅的聲音叫道:“師父!”“姨父!”原來這兩個人也是給天山神芒的破空之聲引來的。 馮瑛心性和平,丈夫既然不主張再去追趕敵人,何況徒弟和姨甥又在這時來到,她自然不愿再去多事。 金世遺拖著厲勝男,奔出了數里之外,聽不到后面有人追來,厲勝男這才放下心,緩下腳步。然而就在此時,忽聽得金世遺“噗嗤”一笑! 厲勝男惱道:“我吃了大虧,游龍劍給人家拿回去了,你倒反而好笑么?”金世遺道:“你瞧瞧你的好模樣。”這時已是清晨時分,路旁有道小溪,厲勝男臨流照影,“哎唷”一聲叫了起來,用手摸摸頭發,恨恨說道:“好呀,總有一天,我也要照樣削去你唐曉瀾的頭發!” 原來厲勝男在用裁云寶劍抵擋天山神芒的時候,因為用力過猛,雖然把天山神芒削斷,幸得保全性命,但劍鋒回掠,卻把她的頭發削去了一大半,變得男不像男,女不像女,不倫不類。剛才急于逃命,她和金世遺都沒有發覺。 金世遺笑道:“是你自己的寶劍削掉的,你惱恨唐曉瀾做什么?依我看來,游龍劍給唐經天拿回去,正是一件好事,要不然他的父母豈肯干休,他們出頭,你逃得了么?” 厲勝男道:“你就這樣怕唐曉瀾夫婦?哼,我看你是為了李沁梅的原故,唐曉瀾要把我殺掉,大約你也不會替我出頭?” 金世遺淡淡一笑,說道:“你當真是這樣想我的么?”厲勝男一時之氣,出言之后,立即便后悔了。要知她剛才已被馮瑛制得不能動彈,若非金世遺出手,她焉能逃得出馮瑛的手心。 金世遺正色說道:“你要是再胡鬧下去,我當真就不再管了。一來,我不愿意你和天山派作對;二來嘛,就是我要替你出頭,我也不是唐曉瀾的對手。”他伸出右手的中食二指給厲勝男瞧,兩根指頭全部瘀黑,那是剛才用“彈指神通”的功夫,彈開了那兩枝天山神芒的時候,所受的傷。 厲勝男道:“好,天山派的事情擱到殺掉孟神通之后再說,就是我將來要和唐曉瀾作對,也不必你幫忙便是,你總可以放心了吧?嗯,你的手指疼不疼?”她一面說,一面給金世遺搽上化瘀消腫的藥散,又在他受傷的手指上輕輕吹了口氣,柔情脈脈,教金世遺縱然還想說她,也不忍再說了。 厲勝男用一塊絲巾包著了頭發,笑道:“這么打扮,像不像個賣解的姑娘?”金世遺道:“像個小鎮上賣俏的尼姑。”厲勝男打了他一下,嬌嗔道:“你這丑八怪,胡說八道,要死啦!”金世遺一笑除下面具,說道:“幸虧有這個面具,要不然就要給唐曉瀾識破了,不過,現在還是除下的好,免得給你罵我做丑八怪。” 兩人繼續趕路,傍晚的時分,望見一座城市,厲勝男道:“這是什么地方?”金世遺道:“這是定興縣城,距離北京,只有三天路程了。”說話之間,忽聽得蹄聲得得,有兩騎馬從后面趕上來。 馬背上的騎客是個老頭,騎術卻是甚為佳妙,只聽得馬鞭一響,兩匹馬一左一右,已從金世遺身邊掠過!金世遺突然怔了一怔,停下了腳步。厲勝男道:“世遺,這兩個人你認得的嗎?”金世遺道:“別作聲,聽他們說話!” 這兩騎馬已馳出數十丈外,但金厲二人都是聽風辨器的高手,耳朵極為靈敏,只聽得他們的話聲,斷斷續續地飄來,一個說道:“今晚正好趕得到定興住宿。”一個說道:“你忘了云二哥就住在東城外嗎?今晚還是多趕一程,去探望他吧。”那一個哈哈笑道:“對,對!也許,也許,云二哥也像咱們一般,也接到了……”兩騎馬絕塵而去,他們說話的聲音也越來越輕,聽到這里,以后的說話就不清楚了。 厲勝男道:“這幾句話有什么意思?敢情是兩個窮老頭兒,舍不得掏腰包住客店,記起了有一個朋友在這兒,想到他的家里揩揩油。” 金世遺笑道:“你也忒看輕人了,你知道這兩個老頭是什么人?” 厲勝男道:“我知道了還用問你嗎?”她本是有心說笑,引金世遺的話出來的。 金世遺果然笑道:“我告訴你,這兩個老頭兒,你別瞧他們都是土布衣裳,可比你闊氣多呢,一個是山東三柳莊的柳莊主,有百萬家財,但卻極少人知道他是個武林高手。”厲勝男道:“呀,你說的敢情是柳三春?也不見有什么了不起吧?” 金世遺道:“三年之前,大約你還不是他的對手。”厲勝男道:“你怎么知道?”金世遺道:“我以前剛從蛇島來到中原的時候,專門喜歡找武林中有本領或有名聲的開玩笑,將他們打倒,博個哈哈一笑。所以別人不知道的武林人物,我差不多都知道。” 厲勝男笑道:“你不用自報行狀了,你以前的胡鬧,已經是天下聞名。那時你喜歡扮成一個瘋瘋癲癲的乞丐,甚至還扮成一個人見人厭的大麻瘋,專門和武林的成名人物過不去,所以博得了一個‘毒手瘋丐’的惡號,是不是?” 金世遺道:“我去找過那個柳三春,他不敢和我比試,晚上我就去偷他的銀子,他是個愛財如命的人,迫得和我動手,我到了第七招,才找到破綻打了他一記耳光,吐了他一口唾涎。我看在他能抵擋我七招的份上,本要偷走他價值十萬的珠寶的,結果只拿了他幾個金元寶就算了。” 厲勝男笑道:“這么說,他挨你這記耳光與一口唾涎還算值得。那另一個老頭呢?又是個什么奢攔人物?” 金世遺道:“那另一個老頭叫萬應常,因為他生來一副陰陰沉沉的馬臉,別人把他叫成了萬無常。”厲勝男笑道:“這個無常鬼可曾勾你的魂么?”金世遺笑道:“不是他勾我的魂,是我幾乎勾了他的魂。他是黑虎拳的掌門人,有一天我上門挑釁,這廝的武功比柳三春更好,我打到了第二十三招才贏了他一掌。” 第(2/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