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回 罪孽終難逃一死-《牧野流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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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猶未了,忽聽得一聲長嘯,宛若龍吟。孟華歡喜得跳了起來,說道:“好像是三師父的嘯聲!”果然便聽得丹丘生的聲音叫道:“華兒,你不用找我啦,我和牟女俠已經來了!”
此時韓紫煙正是劇毒發作得最要緊的時刻,只覺體內好像有千百條毒蛇亂竄亂嚙。最慘的是神智偏偏越來越恢復清醒,雖然痛苦之極,卻不昏迷。
牟麗珠見她這慘厲的模樣,也是心中不忍,當下拿著連鞘的劍,當作判官筆使,點了她的心房的兩處穴道,讓她的痛苦稍稍減輕一些。
“你這妖婦也有今日!睜開你的眼睛瞧瞧,看看我是誰?”牟麗珠喝道。
韓紫煙嘶啞著聲音嘆了口氣,說道:“大小姐,我求你一件事!”牟麗珠道:“什么事情?”
韓紫煙道:“今日我是自食其報,自知活不成了。但這報應卻不該是由段劍青這小子來害死我,他偷去了我的毒功秘笈,日后必將作惡更多,但愿你們趁早把他除掉,那我也可死而無怨了?!?
牟麗珠道:“你是自作孽,不可活。至于段劍青的事情,我們自會有適當的處置,不用你……”
她話未說完,韓紫煙已是毒發身亡。不過她在最后一刻,聽得牟麗珠那樣的回答,似乎已是心滿意足了。
牟麗珠大仇得報,歡喜之余,心頭也自感到一片茫然。十八年的歲月,她嘗盡辛酸,要不是有兩個未完成的心愿支持她求生的意志,恐怕她也不能活到現在了。其中之一,就是為了找尋這個妖婦以報父親的血海深仇,如今這個心愿是達成了,但她青春的歲月,卻已是一去不能復返了。
過了一會子,她方始黯然說道:“看在她曾經是我繼母的分上,咱們埋了她吧。”當下把韓紫煙的尸體搬出石窟,孟華與金碧漪也來幫忙挖土掩埋。
牟麗珠把最后的一鏟泥土倒入坑中,眼角不禁泌出幾顆淚珠,心頭許多感慨。
就是這個如今已經埋在坑中的既是她的繼母又是她的仇人的韓紫煙,當年幾乎斷送了她的終身幸福,她的父親把她許配給何洛,就是出于韓紫煙的主意的。要不是及早發覺她和何洛的陰謀,這后果真是不堪想象。
但也正是由于那次婚變,使到她和丹丘生相識,而且一旦相識之后,他們的命運也是相同的了。同樣的為流言誹語所傷,身蒙不白之冤;也同樣的為著改變自己的“命運”而苦斗。雖然十八年中,他們是會少離多,但每一個白天,每一個黑夜,他們都是感覺對方如在自己的身旁的!
支持她求生意志的第二個心愿,就是要在有生之日,和丹丘生重在一起!如今沉冤已雪,大仇已報,可以說得是雨過天青了,這最后的一個心愿,也當可以達成了吧?
感慨良多,思如潮涌,她鏟了最后一鏟土,幽怨的眼光不覺逐漸變為柔和,雖然臉上仍有淚痕,悲傷的神情卻已似隨風而逝。她蒼白的臉龐綻出一絲笑容,似是從心底發出來的歡悅,也似從心底發出來的感慨,嘆道:“十八年了,這十八年真是不容易過?。 ?
丹丘生情不自禁地說道:“是啊!但好在這些悲傷的歲月終于是過去了。麗珠,你還記得咱們最后一次分手時,你的最后一句話么?”
孟華與金碧漪相視而笑,悄悄走開,好讓他的師父向意中人傾吐心曲。
忽聽得有個人笑道:“恭喜,恭喜,我來得正合時候!”
孟華歡喜得跳了起來,叫道:“張叔叔,你來啦!”
原來來的正是天下第一神偷快活張。
丹丘生道:“你這話是什么意思?”快活張笑道:“剛好趕上恭賀你們雙喜臨門呀!”丹丘生道:“胡說八道,什么雙喜臨門?”
快活張笑道:“你和牟女俠等待了十八年,終于得報大仇,這算得是大喜事了吧?第二件喜事,當然是指你們的事情了?!?
丹丘生道:“你怎么一見面就和我開玩笑?”快活張笑道:“男婚女嫁,這正是最正經不過的人生大事呀!你們相互等待了十八年,怎的還這樣害臊?好,丹丘兄,你沒勇氣對牟女俠說的,我替你說了吧!你是不是想向牟女俠求婚?牟女俠,你一定愿意答允他吧?哈哈,你們既然都沒反對,那么我這個媒人就算是做成功了!”
牟麗珠羞紅了臉不作聲,丹丘生心里也在歡喜有這么一個爽快的媒人。不過在徒弟面前,卻是難免有點尷尬了。
丹丘生不敢再讓他胡扯,連忙說道:“好了,好了,你快點說另外的事情是什么吧?”
快活張道:“我打聽到一個消息,崔寶山請大內三高手趕回四川給他運糧,那天我燒了他的糧倉,雖然一把火燒不清光,但他的存糧卻是只能支持到月底了。”
丹丘生道:“哦,敢情你是想找我作幫手去對付那三個所謂大內三高手?”
快活張道:“不錯,你很聰明,一猜就著。你是知道的,我要追上這三個鷹爪孫不難,難的是他們三個人聯手,我就打不過他們了?!?
在掩埋了韓紫煙的尸體之后,一行五人,便即下山。快活張繼續說道:“那三個鷹爪孫雖然已經走了一天,但我知道捷徑,多則五日,少則三日,料想一定可以追趕得上的。目前無須太過著急趕路,我想知道韓紫煙這妖婦是怎樣弄成如此下場的,說來給我聽聽好么?”
孟華這才有空暇細說剛才的遭遇,快活張不禁搖頭嘆息,說道:“想不到段劍青這小子竟是青出于藍而勝于藍,和這妖婦不過相處幾天,手段竟然比這妖婦還更毒辣了?!苯又值溃骸绊n紫煙這妖婦死不足惜,那天竺僧人是他師伯,武功奇高,想不到也給他害了。據我所知,這天竺僧人法號迦密,武功源出那爛陀寺,即使還比不上那爛陀寺的方丈優曇法師的武功,但比起另一位天竺神僧奢羅法師,卻是有過之而無不及的。”
金碧漪道:“據那妖婦所說,那部毒功秘笈,如今已是落在段劍青的手中了呢!”
丹丘生嘆道:“刀劍在俠士的手里可以救人,在強盜的手里可以殺人,使用毒藥這門學問不是不可以學,但可要看他是否運用得當了。”快活張知道他對段劍青還存有姑息之心,也不便再說什么了。
他們下山之時,還特地到那天竺僧下墜巖之處的谷底搜查過一遍,奇怪的是卻沒發現那個僧人的尸體,至于段劍青,當然更是找不著了。
正行走間,忽聽得蹄聲得得,丹丘生道:“來的是兩匹馬,唔,好像還有一個人在前面跑?!甭曇魜硖帲嚯x他們大約還有數里之遙。
話猶未了,只聽得一個熟識的聲音喝道:“仲老前輩,你要跑是跑不了的,還是跟我們回去吧。咱們也算得是有過交情,動起手來,可不好意思!”
蹄聲戛然而止,看情形似乎兩騎快馬已經追上了那個“逃犯”。那人憤然說道:“還說什么交情,你們迫我回去,不分明是要送掉我這條老命嗎?”
另一個聲音冷冷說道:“你活了這一大把年紀,也應該放明白些了。誰叫你引狼入室,得罪了我們的大帥?我們是奉了大帥之命,不得不從。我勸你還是跟我們回去的好,免得動起手來,你吃的苦恐怕就要更大了!”
孟華“咦”了一聲,道:“這兩個人是張火生和孫道行,奇怪,他們竟是來追捕仲毋庸的!”
原來崔寶山失了妻子,捉不到段劍青,不覺遷怒到仲毋庸身上。段劍青是仲毋庸帶來的,他一怒之下,便要把仲毋庸處以極刑,聊泄胸中之憤,仲毋庸得到風聲,連夜逃跑,身上早已受了幾處傷了。
此時他給張、孫二人追上,這兩人的本領,他是深知的。即使沒有受傷,自忖也是難敵他們。當下一咬牙根,說道:“你們別逼人太急,我好歹也算得是個成名人物,不能死在崔寶山劊子手的刀下,你讓我自尋了斷吧!”
丹丘生吃了一驚,說道:“看在他兩個師兄的分上,老張,你出手救救他吧!”可惜快活張雖然是天下跑得最快的人,卻也趕不及去救仲毋庸了。
仲毋庸說到“自尋了斷”四字,在對面山坡上的一處懸崖邊立即就跳下去??旎顝垊倓偱艹龉瓤?。
但另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卻又發生,在那懸崖下面突然跳出了一個老叫化。
仲毋庸睜眼一看,只覺抱著他的這個老叫化好生面熟。這老叫化正在彎下腰俯視他,一副慈祥的面孔帶著幾分憂急的神情,這神情就像是一個來給親人探病的人,自然而然流露出來的關心。仲毋庸心頭一震,認出這個老叫化了。原來乃是和他分別了將近四十年的大師兄宣羽贊。
他做夢也想不到會在這種情形下碰上大師兄,而且還是大師兄救了他的性命。這剎那間,他才真正感受到了“悔之已晚”的心情是這么難受!性命雖得保全,卻恨不得有個地洞鉆下去了。
說時遲,那時快,張火生和孫道行二人已是如飛跑來。孫道行是“大圣門”高手,在懸崖峭壁上展開輕靈小巧的縱躍功夫,當真捷若靈猿,首先來到。
宣羽贊說道:“師弟,你歇會兒。愚兄替你打發這兩個鷹爪孫?!卑阎傥阌狗畔?,便即迎上前去。
孫道行聽得“師弟”二字,吃了一驚,說道:“你是丐幫的管幫主還是宣長老?”
宣羽贊道:“老朽宣羽贊,請你放過我的師弟吧?!?
孫道行喝道:“他早已不是丐幫的弟子了,你袒護他做什么?”
宣羽贊道:“他好歹也是我的師弟,我已請準幫主之命,接他回去?!?
孫道行道:“好,你可以把他帶走,只要你有本領!”他一句話分成兩半來說,上半段說得很慢,讓宣羽贊以為他已肯善罷甘休。說到“帶走”二字,突然欺身直進,劈面三拳。出拳之時,這才一口氣說出“只要你有本領”六字。這三拳是他平生所學的得意絕招,猴拳本以輕快飄忽見長,這三拳尤其虛實莫測,當真到達了“瞻之在前,忽焉在后;瞻之在左,忽焉在右”的境界。
他只道三拳之中,最少有一拳可以擊著宣羽贊。不料兩拳打空,第三拳一出便覺虎口一麻,拳頭已是給宣羽贊一把抓住。
宣羽贊冷冷說道:“老叫化別的功夫不會,捉蛇打狗的本領倒還懂得一些?!痹瓉硭@一抓的手法,正是捉蛇“打七寸”的手法。
就在此時,張火生已是掩到他的背后,突然在亂石中間躍出,朝他背心,挺劍便刺。仲毋庸不自禁的連忙叫道:“師兄,小心偷襲!”
宣羽贊振臂一揮,甩開了孫道行,反手便是一掌!
張火生是“三才劍”的衣缽傳人,這一招“三花聚頂”也正是他本門的殺手絕招。一招三式,分刺宣羽贊上中下三路要害。
不料宣羽贊這反手一掌,力道大得出奇。他的劍尖在離身八寸之外,便似碰到了一堵無形的墻壁一般,身不由己的竟給拋了起來。
旁觀的仲毋庸,看得不禁又驚又喜,又是羞慚。情不自禁地贊道:“師兄使的混元一炁功!”原來“混元一炁功”乃是丐幫的兩大神功之一,仲毋庸的父親——丐幫前任幫主仲長統的手上,當年就是以這手“混元一炁功”威震武林的。仲毋庸自從脫離了丐幫之后,苦練了四十年,自以為這門功夫已能繼承家學,當今天下,舍我其誰了。哪知今日一見,方知比起師兄,相差還是甚遠。
就在此時,忽聽得蹄聲得得,又是一騎快馬從谷口的另一方跑來。,此時張火生正從空中落下。
騎在馬上的是個中年軍官,迎著張火生的落點跑來,正好給他接個正著。不過他卻并不是把張火生接下來,反而在他的背心加上一掌。
張火生的身子在半空中轉了個方向,斜飛出去。但卻好像給人輕輕提起,又再放下一樣。雙足著地,竟是絲毫也沒損傷。原來這人用的乃是“以力卸力”的巧勁,他加上的這掌,方向相反,恰好是消解宣羽贊那股剛猛的力道的。
這種以力卸力的功夫非同小可,宣羽贊見了也不禁心頭一凜:“想不到清軍之中,居然還有如此人物!”
孫道行和張火生都受了傷,雖對性命無礙,傷得也委實不輕,他們死里逃生,哪里還敢戀戰,一先一后,跨上坐騎,逃之夭夭。
那個后來的軍官卻跳下坐騎,迎上前來,側目斜睨,一副倨傲的神色,向著宣羽贊說道:“好,讓我來領教領教你們丐幫的混元一炁功!”
雙掌相交,“蓬”的一聲,那個軍官不過晃了一晃,宣羽贊卻是不由自已的斜竄三步,方能穩住身形,心中暗嘆:“我畢竟老了,不中用了!”
殊不知宣羽贊固然自嘆年老,那人也是吃驚不小,心里想道:“他年已老邁,我還只能消解他的三分勁力,要是久戰下去,恐怕我未必能戰勝他。”原來他練的這門以力卸力的功夫出于一位武林異人所授,他平生以此自負,認為自己這門功夫早已達到“以柔克剛”的境界的,哪知碰上宣羽贊的混元一炁功,還是要給對方的掌力震得身形搖晃,方知所學不足,以往實在是坐井觀天。
就在此時,快活張和丹丘生已是來得近了。
丹丘生叫道:“宣老前輩,你已經收拾了兩個鷹爪孫,這個讓給我吧!”說話之間,隨手拾起一枚石子,雙指一彈,不過彈丸大小的一枚石子竟然帶著刺耳的破空之聲,在百步之外,向那軍官飛去。
那軍官大吃一驚:“此是誰人,有這功力!”飛石疾若流星,轉眼即到。那軍官一身功夫,竟然來不及躲避,只能硬接。他掌心一縮,已經用上了獨門的卸力功夫,還是給震得手臂酸麻。不過總算接住了這枚石子。
宣羽贊道:“丹丘兄,好個彈指神通的功夫!你要這個鷹爪孫,就讓給你吧?!?
那軍官這才知道來的是崆峒派的新任掌門,心里想道:“丹丘生果然名下無虛,比這老叫化還強得多。怪不得海蘭察連他的徒弟都打不過?!彼遭獠皇堑で鹕膶κ?,只好步張、孫二人后塵,立即跨上馬背,逃之夭夭了。
丹丘生笑道:“看在你能夠接我一枚石子分上,讓你去吧?!碑斚乱恍兴谋姡慵瓷锨埃c宣羽贊相見。
快活張好奇問道:“老叫化,你怎么來得這樣巧?好像知道他們要在此間逼害你的師弟似的?”
宣羽贊笑道:“我又不是神仙,哪有未卜先知之能?這不是湊巧,是多虧丹丘兄給我送來的消息?!?
快活張詫道:“丹丘兄,你又怎知會有今日之事?”
丹丘生道:“我不過是在出關之時,把當時已經打聽到的有關他這師弟的消息,托丐幫弟子,轉告給他而已。”
快活張恍然大悟,說道:“對,我忘記你們丐幫有飛鴿傳書了。老叫化,想必你是一知道令師弟的下落,就馬上趕來的吧?”
宣羽贊道:“不錯,我知道師弟在崔寶山的軍中,沒法入營找他,只好在清軍的營地附近窺伺。也算老天爺保佑,終于給我見著了他。我是一路跟蹤下來的?!笨旎顝埞Φ溃骸霸瓉砣绱?。那兩個追捕令師弟的家伙,可真是應了一句成語:螳螂捕蟬,不知黃雀在后了?!?
仲毋庸愧悔難當,不禁流下淚來,說道:“大師兄,你為我煞費苦心,我也不知說些什么才好。過去,我,我是太過對不住你了!”
宣羽贊微笑搖手說道:“過去的事,何必再提?今日咱們師兄弟團圓,應該快快樂樂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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