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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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較桂香的大驚失色,劉楨倒是更冷靜一些:“傷的是哪里?”
阿津道:“聽說是在腿上,傳回來的消息是性命無礙。”
劉楨點點頭,很快鎮定下來,連帶剛剛噩夢殘留在臉上的余悸也一并抹去了。
她心想,除死無大事,只要性命無礙,總歸不會壞到哪里去的。
但是這一回,她料錯了。
英布死,乾軍勝,巴郡復歸朝廷所有,這場戰爭的意義是重大的,西南得以平定,將意味著朝廷不必再將有限的精力多浪費在一個地方,而可以將更多的力量投入東南和北方兩處戰場,這對于對勝利翹首以盼的人們來說是一個天大的好消息。
但是,這樣的勝利也是慘痛的。
三萬大軍出征,能回來的不過過半,許多人出征的時候還是英姿勃發的青年,回來的時候卻已經變成一堆衣物為了防止長途運輸使得尸體腐爛,大軍不可能將戰死的將士運回來,只能就地安葬,帶回來的只有他們生前的衣物,聊供親屬思念。
而且,身為奮武軍的主帥,劉楠是被抬回來的。
這并不是因為他傷重昏迷,而是因為當初一支箭直直釘入他的小腿骨,傷口太深,以致于起碼在三個月內都無法行走了,而且據說痊愈之后可能也會留下一些影響,不至于不能走路,但是可能無法像以前那樣自如無礙雖然醫官不敢妄下定論,但是所有人都能從他的語氣里揣摩出一丁點不祥的含義。
皇長子不良于行,這意味著什么?
所有人的心頭,都不約而同地浮現出這個疑問。
因為劉楠的傷勢,原本應該隆重的凱旋儀式都削減了大半,劉楠不愿意讓自己以這樣的面目出現在眾目睽睽之下,所以他甚至等到了大軍入城之后,才另外乘一輛牛車單獨入宮,與暌違已久的親人們相見。
“孩兒幸不辱命,英布首級已由杜俊代為獻上,只是此戰三萬大軍損耗過半,皆我指揮不力之過,雖得勝而為慘勝,請阿父降罪。”
由于傷在腿上,劉楠暫時沒法像往常那樣跪坐,只能半躺在小榻上被人抬進來。
他身上依舊穿著甲胄,臉上也滿是風霜之色,下巴與唇上都冒出來不及修剪的胡須,這使得他看上去比實際年齡成熟了不少。
劉遠看著這樣的兒子,暗自嘆了口氣。
劉楠的眼神已經徹底沉淀下來,不復從前的輕狂浮躁。
這是劉遠希望看見的改變,但卻不是以這種方式。
這場戰爭給劉楠帶來的沖擊太大了,不僅僅是他的腿傷,還有手下士兵的傷亡。
從前他也上戰場,也沖鋒陷陣,但那個時候,卻都是有人為他指出明確的方向和目標,他只需要執行命令即可。
但是這場戰爭不同,三萬條人命都掌握在他手上,他所下的每一道命令,都會直接影響他們的性命。
這些人曾經都是鮮活的生命,是劉楠生死與共的戰友,劉楠曾經和他們在篝火旁一道大口咬著干糧,說著低俗的笑話,一起在校場操練,一起流汗,最后還并肩上戰場,即使劉楠是主帥,而這些人只是聽從命令的士兵,但是從軍隊底層一步步走上來的劉楠理所當然得到了士兵部將們的愛戴,而劉楠也將他們當成生死與共的弟兄。
結果到了最后,與他一道回來的人只剩下一半不到。
劉楠親眼看著這些人在戰場上被敵人的長矛穿透身體,被馬蹄踐踏成肉泥,那些曾經和他一道離開咸陽的士兵們,最終能夠回來的,就是他們身上的衣物。
對一個將軍來說,馬革裹尸還或許是他的理想,但是對普通士兵而言,他們就只想打勝仗,然后可以回家與家人團聚,僅此而已。
劉楠平生第一次對自己的理想產生了懷疑。
他曾經對劉楨說,他想要領兵出征,踏平匈奴,但是現在他發現自己實在是太狂妄了。
看看許家三叔,他身經百戰,身上的傷痕比自己還要多得多,可他現在也被匈奴人困住了,而自己呢?劉楠捫心自問,要不是英布那邊兵力少,輕敵自傲,犯了和項羽一樣的錯誤,自己又有杜俊在旁邊輔佐,最后又怎么可能打贏?
而且付出如此代價的勝利,能算是勝利嗎?
他又有什么本事說自己可以打匈奴人?
難道這世上還有連走路都走不好的將軍嗎?
“贏了就是贏了。”劉遠的聲音將劉楠飄遠的心思又逐漸拉了回來。“每一場戰都要付出足夠的代價,這是難以避免的,不必為此傷懷,等你傷好了,還是讓你領奮武軍,原先空出來的名額,我也會命人填補上。”
自從劉楠長大之后,劉遠就未曾對他如此溫言細語過了。
仔細一聽的話,不難發現其中還有勸慰之意。
劉楠苦笑:“多謝阿父,但孩兒不想回奮武軍了。”
劉遠皺眉:“何故?”
劉楠垂首:“醫官說我的腿以后走路都只怕不便,還如何領兵作戰,徒為天下笑耳。”
劉遠怒道:“誰跟你說帶兵就一定要上戰場,諸干如今領北軍中尉,僅是奉命拱衛咸陽,他也不曾鬧著要上戰場,難道他就算不得武將了?!”
劉楠不語,以沉默作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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