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攜手反擊-《天行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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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蛇人仍然還有戰斗力,拼死反擊還是讓我們抵擋不住。我們剛沖到城下,人流已經在退出來了。由于這一次交戰太過突然,也只是共和軍和地軍團在接戰,水軍團不曾出動,我們的攻勢最終不能持久。好在帝國軍和共和軍都訓練有素,沖進去時有些混亂,退出來時卻是井井有條,不露敗象。此戰蛇人也已遭受重創,只消發動一次全面進攻,定可大獲全勝。
小王子見諸軍已在退卻,大是不滿,道:“楚將軍,為什么不一鼓作氣殺進去?蛇人已經不行了。”
我帶著廉字營駐守在城門以外看著諸軍退卻,防備蛇人趁勢攻擊。那些蛇人想必也清楚地知道這一點,大概想到的就是不久以后滅亡之日,并不追擊。我道:“戰事不爭一朝一夕之功。小殿下,放心吧,蛇人已經被我們打得怕了。現在它們還有負隅頑抗之力,強攻不利,讓它們歇一歇,那它們的士氣便會低落下來,明天便是它們的末日了。”
小王子“啊”了一聲,道:“對了,這便是兵法所云‘圍必縱之’之理吧,只是蛇人也會因絕望而反撲嗎?”
我道:“肯定會。”我看向城頭,城頭上的蛇人還是密密麻麻的,不過這定是蛇人的全部力量了。它們沒有那個郎莫那樣的視力,不能射箭,只是在城頭目送著我們。南安城雖然也是十二名城之一,但是是以富庶出名,城墻并不算高,只有五六丈,現在這城墻也已殘破不堪,似乎一觸即潰。
正看著,勇字營已退下來了。曹聞道有些莽撞,我最擔心的就是他殺上了興致,孤軍深入之下遭受重創,見他先退回來,我放下了心,迎上去道:“曹將軍。”
曹聞道看到我,在馬上拱了拱手,頹然道:“統制,曹聞道無能,沒想到那伙妖獸還這般厲害,我們居然守不住城頭。”
蛇人不擅守城,卻擅長野戰,尤其是巷戰。曹聞道他們沒有鐵甲車開道,兵力又不占絕對優勢,打不過并不奇怪。我道:“沒關系,弟兄們損傷如何?”
“死傷總在三百上下吧,還好,楊易那兒也有兩百左右。”
現在的傷損大致是死者和傷者持平,那么這一戰地軍團也損失了兩百多人。雖然對于一個總數已到四萬的超級大兵團來說,兩百多人的損失并不算如何,但每一次看到戰死者我都有些不舒服。我道:“將戰死的弟兄好生收殮吧,如果他們有家屬,撫恤從優。”
曹聞道沒再說什么,大概也聽我說這種話聽得太多了,他只是撇了撇嘴,道:“統制,收營了吧?明天我們不是要去北門發動總攻嗎?”
我勉強壓下心頭的悸動,盡量淡淡地道:“是,收營吧。”
小王子忽然在一邊道:“楚將軍,為什么不再攻呢?兵法不是說,再衰三竭,蛇人擋住我們一次攻擊,現在定然正在慶幸得脫生天,再攻的話它們未必擋得住。”
我看了看城頭,道:“也許它們是擋不住了,不過我們損失也不小,休整一下吧。奇計不可恃,以堂堂之兵足以破敵,就不要冒險。”
曹聞道在一邊道:“統制說得正是。小殿下,明日總攻,定可殺個夠。”
小王子還有些不滿意,我道:“小殿下,你今天已是極其英勇,早點休息吧。要睡不好,明天便不能上陣了。”
小王子嚇了一跳,道:“是,是,我這就去了。楚將軍,我先過去。”
看著他走了,曹聞道忽然“撲”一聲笑了出來,道:“這小子,真不錯。”
我嘆了口氣,道:“曹兄,現在總算你也知道人的性命是最寶貴的了。”曹聞道總讓我想起昔年的柴勝相來,不過曹聞道的脾氣遠遠好過柴勝相。他正扭頭看著城門,聽得我的話,轉過頭道:“得了,統制,你這些婆婆媽媽的話我耳朵都聽出繭來了。其實我真的覺得,既然當了兵,就該隨時準備丟命,你想永遠不死一個人,那是絕無可能的。若是這些話說得太多,反叫弟兄們有貪生怕死之念。”
我想反駁他兩句,但也找不到話頭。曹聞道說得沒錯,我自己也準備著隨時丟掉性命,平時對士兵訓話,總是說些“生死若鴻毛,為國捐軀,軍人之幸”之類的話,但我怎么都無法讓自己相信,死是一件幸運的事。就連士兵,大概也有些煩我這樣。我苦笑了一下,道:“有時也多虧你們。大概,我真的不適合當這個都督。”
曹聞道忽然有些局促起來,道:“統制,你別這么說。你宅心仁厚,事事為士兵著想,又不喜無謂冒險,實是不可多得的大將之才。像楊易,雖然說我佩服他兵法槍術,但要是他當地軍團都督,我曹某頭一個不服。”他想了想,又道,“我覺得,我們這些人一個個就像棱角分明的石頭,而統制你就是泥漿。也只有泥漿調和,石頭才能筑起一道堅城。嘿嘿。”
他笑得有些不懷好意,我知道他又在取笑我那個“泥將軍”的綽號了。五德營中,也只有曹聞道能和我如此脫略形跡,交談間毫無拘束。我道:“曹兄,我也在想,你和我合作最久,但五德營排你為末,實在有些不公平……”
我話還沒說完,曹聞道爽朗地一笑,道:“統制,你這話是把曹某看小了。我自知無過人之處,楊易的兵法,錢文義的整兵,陳忠的力量,廉百策的智謀,都非我所能及,忝居勇字營統領,我倒覺得自己不錯了。”
我道:“曹兄,你也別看不起自己。也許兵法、整兵、力量、智謀你都不及他們,但你身上有他們沒有的直率。”說到這兒,我心頭忽然有些痛楚,接道,“要是我死了,恐怕最適合接手五德營都督之位的就是你了。”
曹聞道怒道:“說死啊活啊的做什么,說不準,明天我就戰死了呢。別說了,楊易回來了。”
楊易當初成為五德營之首的仁字營統領時,諸將頗有不服,其中最為上躥下跳的便是曹聞道了。只是楊易對曹聞道頗為忍讓,曹聞道也不是不識好歹之人,現在雖然仍然不喜歡楊易,但楊易有什么分派,他仍是不折不扣地執行。只是若有楊易在場,他就不愛說話了。這時楊易帶人已經走了過來,我見他一條手臂用布條綁著,忙迎上去道:“楊兄,怎么了?受傷了?”
楊易道:“被一個蛇人的長槍擦了一下,不礙事。楚將軍,蛇人已無再戰之力,今日還要再攻嗎?”
我道:“諸軍商議的計劃是明天,現在我們孤軍作戰,反為不美。先回去休息吧,等一會兒就移營北門,明日便要總攻了。”現在人多耳雜,我想先不和他說我們捉到了那個叫郎莫的蛇人之事。
楊易看了看一邊的曹聞道,壓低聲音道:“楚將軍,那個明士貞,我總覺得他的話中有不實之處。此人到底是不是文侯大人伏下的暗樁?”
我道:“文侯大人說過,他并不是。我有點想不通他的真面目到底是什么,只是看他獻上的那個《水雷制法圖》,似乎說的又不像假話。”
楊易道:“俗話說:未施香餌安得魚。我怕,此人獻出的圖也是個香餌啊。”
我道:“就算是香餌,他又想做什么?讓我們和共和軍火并嗎……”我還沒說完,楊易忽地壓低了聲音,驚道:“火并?難道他說共和軍有拿下我們之意?”
我猛然間想起我還不曾和楊易他們說起這事,正想細細說一下,卻聽得后面有人氣急敗壞地沖過來,嘴里叫著:“楚將軍!楚將軍!”
那是馮奇。我有些不快,馮奇看來確實沒當過兵,不知軍中禁忌。好在現在戰事結束,如果是戰前,他這般氣急敗壞地沖過來,會讓人以為發生了什么足以滅頂的大事,軍心都被他擾亂了,只是現在倒只有一些士兵看了他一眼,也不見有什么驚慌,畢竟,這一戰已經結束了。
我打馬迎上前去,揚聲道:“馮奇,出什么事了?”
馮奇到了我馬前,上氣不接下氣,一時也說不出話來,臉上已滿是驚慌之色,似乎要落下淚來。他帶了帶馬,盡量湊到我跟前,才把一只手遮在嘴邊,小聲道:“楚將軍,大事不妙,那個明士貞不見了。”
“什么?”我失聲叫了起來,“他不是渾身骨節都被卸下來過嗎?”
馮奇道:“我也想不通,小魏和宋廣曉還各被這小子捅了一刀,現在都人事不知,大為不妙。”他們十劍斬向來情同兄弟,這次居然有兩個人身負重傷,怪不得馮奇要驚恐萬狀了。我哼了一聲,道:“鎮定些,那個捉來的蛇人俘虜呢?”
馮奇呆了呆,道:“這個……我還沒去看過。”
我道:“快去!”話一出口,見馮奇臉上閃過一絲不悅,心頭也是一凜。雖然那蛇人牽涉到與共和軍的合作還能不能持續的問題,的確比小魏和宋廣曉都重要得多,但我這樣表示,不免讓馮奇有點不快,因此馬上接道:“馮奇,你快去請蔣醫官給小魏和宋廣曉療傷,定要救回他們。”馮奇因為弟兄受傷而心神不定,情有可原,我也不忍說他什么。
馮奇答應一聲,帶馬走了,我看了看身后,卻見楊易正看著我,大概也在猜測馮奇向我匯報些什么。我向他招了招手,高聲道:“楊兄!”
楊易急急地過來,道:“楚將軍,究竟出了什么事?”
我道:“快叫幾個弟兄一塊兒過去,那個明士貞出事了。”
楊易眉頭一皺,道:“怎么回事?有內奸?”
我心亂如麻,道:“我正要去看,你叫幾個靠得住的人跟著。”
明士貞的本事不小,但如果說他能將十劍斬中的小魏和宋廣曉都料理了,再無聲無息地逃走,我絕對不敢相信單憑他一個人能辦得到。甚至,我都有些懷疑那個宋廣曉或者小魏他們自己就是他的內應,說被捅了一刀只是苦肉計,所以讓楊易帶人一塊兒過去。楊易又皺了皺眉,道:“還有件事,我……算了,先去看看再說吧。”
他轉身叫了幾個人,我們一起向前而行。郎莫被關在我的后帳中,就在明士貞休養的那帳篷邊上,方才因為營中被蛇人突入,現在諸軍都在打掃戰場,搶救傷員,這兒空空蕩蕩一片。我走到了中軍帳前,急急向后帳走去,楊易詫異道:“楚將軍,你走錯了吧?”
我轉過頭,道:“沒有錯,方才廉將軍捉到一個蛇人俘虜就關在后帳,共和軍攻打南安城,便是為了捉住這蛇人。”
楊易怔了怔,一招手道:“快過來!”他心思機敏縝密,已知此事不同尋常,幾個士兵聞聲下馬,閃到我們左右。楊易小聲道:“這蛇人知道些什么?”
我沉吟了一下,道:“現在還不知道,只是丁亨利對這蛇人極其看重,要求與我們共同審問。”
我們緩步向前走去,剛到后帳前,便見地上躺了兩個人,身下都是一攤血跡,看號衣正是廉字營士兵。我吃了一驚,搶上前去,楊易卻比我更快,搶到我跟前,對左右道:“小心戒備!”
后帳少有人來,也十分隱蔽,馮奇六神無主,根本沒來這兒看,居然還沒發現這里也出了事。我扶起地上一個士兵試了試鼻息,見他還有些氣息,道:“快,送醫官處救治!”
這兩個士兵都是當胸中了一刀,多半救不活了。廉字營雖然在五德營中以弓箭進攻為主,但士兵皆非弱者,可這兩個士兵中刀處干脆利落,出手之人本領大不尋常,大概也只有明士貞才有這個本事。我盯著后帳,喝道:“明士貞!你若在里面,就快出來!”
楊易站在我身邊,忽然小聲道:“里面好像有人聲!”
我也聽到了里面傳來一聲低低的呻吟。我握住百辟刀,道:“把帳簾撩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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