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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望海三皓-《天行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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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士貞又低聲道:“何從景今日與倭島使者見面,不知出了什么意外。另外,楚將軍,你要忘記我這個人。”

    他把后半段殘刀也塞進刀鞘,轉身背向著我。我看了一下他的背影,也不再說話,轉身向何從景去的方向走去。

    明士貞在何從景身邊已經有好些年了吧?文侯真個細致入微,不放過任何可乘之機。正想著,忽然身子一震。

    不對!

    明士貞可能瞞過何從景,但他一定瞞不過鄭昭!而明士貞在何從景身邊的時間一定不會短了,這么多年,難道鄭昭從來沒有讀過他的心思嗎?何從景可是知道鄭昭有這本領的人,以何從景多疑、精細的性格,豈有不試探身邊人心思的道理?難道,我又上當了?

    我心中越來越寒。方才只有明士貞試探我,我卻根本沒去試探明士貞說得對不對。可是如果明士貞在騙我,他又有什么用意,究竟是何方神圣?

    我想得頭昏腦漲。現在也沒工夫想這些了,不管怎么說,明士貞現在在幫我,他的底細以后再查吧,當務之急是去聽聽何從景到底與那個“海老”說些什么。幸好這望海館雖在城中,布置得卻大有野趣,高樹林立,枝繁葉茂,借樹木藏身,誰也發現不了。

    小心走了一程,前面忽然有一片空地。那是一座很大的假山,做成一個懸崖模樣,下面是一個大池塘。這池塘也做得像個海灣,大概是望海館得名所在。假山上有四個人,一個人手握釣竿坐在懸崖邊上,另三個人一前兩后站立著,后兩人皆是滿頭白發,正是木玄齡與郁鐵波,站在前面的自是何從景了。

    我站在一棵大樹后,把手伸到耳邊,側耳凝神聽去。幸好海風是吹向我這邊的,他們聲音雖然不大,卻還可以隱約聽清楚。此時正聽得何從景道:“海老,他們到底是何用意?”

    何從景說完,那個海老卻沒回答,伸手把釣絲甩出去。這人既稱“海老”,年紀自然很大了,但甩釣絲的動作干脆利落。從我這邊看過去,只能看到那人的背影,此時月光正明,映下一片銀輝,遠遠地看到那老人極是瘦小。何從景身材甚長,那老人站起來大約也不到他肩頭,此時更是連何從景的腰都不到。

    我正看著,忽然,聽到那老人道:“是不甘被拋棄。”

    這聲音非常熟悉!與他的話相比,這聲音本身更讓我震驚。我一定認識這個老人,可是怎么都想不起來了。我認識的老人有不少,武侯和文侯都算老人了,安樂王、真清子也都是,這老人自然不是他們,可是怎么想也想不出到底是誰。

    何從景沉吟了一下,道:“海老,您以為該如何?”

    老人道:“這些海賊倒是膽色過人,不無可取,能用則用之,不能用則殺之。只是,若用了他們,倭人那面就必要斷了。”

    是五峰船主!我心頭一亮,已約略猜到了端倪。

    來的那些人,是五峰船主。五峰船主依靠倭人勢力,在海上搶劫過往商船,自然與靠商船得利的五羊城是不共戴天的死敵。當倭人與五羊城聯手,五峰船主勢必不能再劫商船了,怪不得他們要竭力破壞五羊城與倭島聯手之計,不惜秘密將倭人的使者斬盡殺絕。而為了保守這個秘密,也不惜代價要消滅正撞上此事的天馳號。那時還想不通海賊為什么會突然與倭人翻臉,原來當中有此玄機。而五峰船主居然敢冒充倭島使者來與何從景談判,真個如那老人所說,膽色過人。

    他們的意思,是要使倭人與五羊城的聯手告吹。告吹后,倭人只道五羊城將使者盡數殺死,自然結下深仇,便會更加支持五峰船主劫掠商船了,而五羊城便會覺得是由于倭人使者太過無禮,使談判告吹后還惱羞成怒,試圖報復。如此一來,雙方都被五峰船主玩弄于股掌之上,最為得利的便是海賊了。

    這些海賊確實非同一般,在兩股勢力的夾縫中游刃有余,堅持到現在,五峰船主的確有他的過人之處。

    何從景此時沉吟了一下,道:“只是,海賊的胃口可不小,在海上飄忽不定,以前總找不到他們。此番既然送上門來,不如將他們殺了,再派人與源氏幕府聯系。”

    那老人低低一笑,道:“城主,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利之所在,正如釣鉤之香餌。五峰船主的胃口不小,源氏幕府的胃口可更大,若將倭人引來,只怕尾大不掉,難以收拾。”

    何從景默然不語。看來他也未必沒有與倭人聯手將蛇人與帝國消滅后,倭人再消滅自己的憂慮。他想了想,道:“只是,帝國已是外強中干,與帝國聯手,付出較多,所得卻又較少,實在有些不甘。”

    那老人手忽地一抖,釣竿一下舉起,鉤上掛著的一尾魚不住跳動,在月色中銀光閃閃。待那魚到跟前,他伸手一把抓住了魚身。這魚力道不小,身上又都是滑滑的黏液,本來很不好抓,他卻輕描淡寫地便抓在了手里。他將魚從鉤上摘下扔進身邊一個桶里,又在鉤上放上了餌料,重又擲入水中,道:“城主,正因帝國已是桑榆晚景,才會急于聯手,不惜以一王一侯為質,再提供輜重,源氏幕府可不會答應這等條件的。”

    何從景道:“海老,您的意思是與帝國聯手較好?”

    老人道:“以當前而論,蛇人勢大,不論帝國還是五羊城,獨力皆難抵擋,唯有兩方聯手,方能與之抗衡。至于說帝國的實力不如倭人,倒也未必。去年我去符敦城,見西府軍能擊退來犯蛇人。雖然那支蛇人并不強,但以西府軍便可得勝,帝國軍自然更勝一籌。何況倭人去年犯句羅之境,最終鎩羽而歸,可見倭人實不強于帝國。再說倭人皆貪利忘義之徒,與之聯手,定不愿全力在前,只想坐收漁利,與之合兵,所得更少。”

    何從景想了想,道:“若與帝國聯手,將來帝國對五羊城下手,又該如何是好?”

    老人頓了頓,道:“如今這帝國,當年是如何得來的?”

    何從景怔了怔,馬上一躬身,道:“謝海老指教。”

    帝國是大帝當年率十二名將,東征西討,最終建立起來的。大帝初起時,力量也很小,前后共花費了九年時間,其間三起三落,有一次甚至眾叛親離,連一同起事時的十八子也有一個背叛了大帝,但最終大帝還是得到了這片廣袤的領土。老人的意思,也是說何從景一樣可以在這期間發展勢力,走上與大帝同樣的路吧。何從景顯然明白了這個意思,我聽得暗自吃驚。雖然何從景最終放棄了倭島是件好事,可是如果他知道我已經聽到了這些,只怕又要有變數了。

    正想著,何從景忽道:“海老,我不再打擾,請海老歇息吧。”

    他轉過身,又向木玄齡和郁鐵波兩人行了一禮,卻沒有向那老人行的禮恭敬,看來在何從景眼里,木、郁兩人雖然也位列三皓,比那老人的地位卻低多了。我閃到樹后,一動不敢動,只怕被何從景發現。

    雖然此次談判出了些變故,最終還是成功了,只是何從景有不臣之心,我一定要向文侯報告。想到“不臣之心”四字,我突然想起了路恭行死前跟我說的話。路恭行也說文侯有不臣之心,倒是無獨有偶,便是西府軍的陶守拙,也未必就是肝腦涂地地效忠帝國。

    野心像一尊帶毒的美酒,人人都想,只是看有沒有這個胃口吞下去。我不禁暗自失笑,如果我手握重兵,我會不會也動這個腦筋?

    不知道。未必不會,也未必一定會。我暗自嘆了口氣,只覺茫然。雖然也知道刀兵四起,只會使生靈涂炭,可如果我有能夠席卷天下的實力,我也未必不會去做。此時何從景的身影已經漸漸消失在路上了,看著他的背影,我心中也不知是什么滋味。

    都一樣。如果我是何從景的部下,那么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對的,可現在,我必須把他的企圖上報給文侯知曉。雖然今天沒什么實質成果,可是知道了何從景的決定,我也放下了心。現在我要做的是神不知鬼不覺地出去,和進來相比,也不見得太容易。

    我慢慢向后退去,一邊看著那個山崖上的人。木玄齡和郁鐵波兩人湊到那老人跟前,正小聲說著什么。看來一切都沒什么意外,我扭過頭看了看身后,正想找一個能出去的地方,突然,眼前只覺一暗。

    有暗算!

    我大吃一驚。此時我把頭扭過去了,卻怎么都沒想到有人在這時候暗算我。這人來得好快,如果我再轉頭面對他,只怕頭還沒轉過去便要被擊倒了。到了這時候,也只有硬著頭皮硬碰硬,只希望還來得及。我也不再扭頭,人極快地向后一躍。還好我的頭是轉向后面的,側著身子跳開也不至于撞到樹干上。

    剛跳開一步,邊上忽然有人長噓了口氣。這聲音很低沉,吐氣悠長,但也沉重之極。我還沒回過神來,一個人已重重一掌擊在我肩頭。

    這一掌力量大得驚人,我的肩上像一塊巨石重重一擊,疼得彎下腰來,半邊身子都快麻木了,一個踉蹌,人也差點摔倒在地。借著微光,我才看見打了我一下的赫然便是那郁鐵波。我大吃一驚,方才我明明看見他站在那海老跟前,沒想到竟然這么快便到了我跟前,這兩個老人方才在那海老跟前活像兩個跟班,我也小看了他們,沒想到這兩個竟然是極厲害的拳術好手。

    此時我已顧不得要不驚動旁人了,伸手一把抽出了百辟刀,哪知還沒劈出去,只覺刀身比平時沉重了許多,根本不聽指揮。

    是木玄齡。他極快地閃到我身后,用兩根手指夾住了刀背。按理他只是用手指夾著,力量再大也不可能比我一只手的力量大,可是我的右臂被郁鐵波打了一掌,這時已比不上他的力量了。

    完了嗎?

    我腦海中閃過了好幾個念頭,但哪一個看來都不可行。這木玄齡和郁鐵波的本領高得異乎尋常,在馬上以槍術對敵,他們說不定不是我的對手,但在步下,我卻比不過他們這種神奇莫測的拳術了。

    我還不想服輸,正待再想個別的主意,郁鐵波又是一掌向我頭部擊來。他用的不知是不是周諾的斬鐵拳,威力不會比斬鐵拳小。我曾見過唐開使出斬鐵拳,他一掌能把一根槍桿斬斷,郁鐵波這一掌帶起的風聲極厲,雖然未必真能斬斷精鐵,但擊中我的話,我多半會被打昏過去,偏偏右臂被他打了一掌又使不出力來,就算要硬碰硬,也一定不是他的對手。

    不行,我至少還有一個反擊的機會。我的右臂仍然很是酸痛,干脆將身體向后一靠,砰的一聲,肩頭撞在木玄齡身上。木玄齡身材沒有我高,也沒有我壯實,被我擠得一個踉蹌,抓不住我的刀了。我極快地將刀交到左手,一刀削向郁鐵波的手掌。他的拳法再高強,也不可能比百辟刀鋒利,他的手一掌,左手極快地一托我的手腕,右掌從刀下疾伸過來。但我左手的刀只是虛招,只要他緩一緩,下面一腳蹬了出去。

    腳比手臂要長,力量也比手大,因此當初教拳術的老師曾說過,拳訣有謂“手是兩扇門,全憑腳打人”。只是身為武將,主要還是靠馬上刀槍取勝,拳腳只是輔助而已,我的拳術算不得太高明,只是這一腳踢得無影無蹤,郁鐵波也沒料到我居然還能反擊,一腳正中他的小腹。一踢中,我只覺腳尖疼得像要斷裂,好像踢中的是塊大石頭,郁鐵波也被我這一腳踢得彎下腰去,頭上冒出冷汗。可我還沒來得及高興,卻覺得兩邊肩頭一陣酸痛,卻是木玄齡又閃上來,雙手如鐵鉤抓住我的雙肩,我的兩條手臂一點力氣也用不上來了。

    我一陣絕望,但仍不死心,方才一腳蹬翻了郁鐵波,一腳還沒收回來,另一腳一點地,人一躍而起,顧不得肩頭疼痛,反著向后踢去。這一腳用不出太大的力量,砰的一聲踢在身后的木玄齡膝頭,木玄齡哼了一聲,身形只是晃了晃,手上卻加了一把力。我只覺得身體像落入了一把鐵鉗中,再也用不出力了,不禁疼得低低呻吟了一聲。郁鐵波已搶上來,一把從我手中搶過百辟刀,低低道:“居然敢到望海館來行刺,小子,這些年來你可是頭一個。”

    我疼得說不出話,眼中望出去,郁鐵波的樣子都有點變形。郁鐵波舉起刀便向我胸口刺來,我情知已到絕路,再也無計可施,不禁閉上了眼等死。哪知剛閉上眼,卻聽得那海老的聲音傳過來:“把他帶過來吧。”

    他們方才就已經發現我了吧,我居然還自以為得計,偷聽得不亦樂乎。現在后悔也來不及了,帶到那老人跟前,無非是晚死一刻,而談判的事出了這樣的變故,說不定也要功虧一簣,現在該怎么辦?可是到了這時候,再怎么想也想不出一個好主意來。

    木玄齡年紀老邁,力量卻著實不小,拖著我向前走,郁鐵波拿著刀站在一邊,仍是戰戰兢兢。看來我這一腳將他踢得不輕,他走路時也有點踉蹌。到了那老人跟前,那老人忽然道:“放開他吧。”

    這話不僅是木玄齡和郁鐵波,連我都大吃一驚。木玄齡道:“大哥,這刺客本事不小……”

    “放開他,不用擔心。”

    老人收起釣竿,站立起來轉過身,微微一笑:“楚休紅,好久沒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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