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兵臨城下-《天行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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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雨仍然下得很大,黃昏時,我帶著前鋒營上城頭輪崗,一上城頭,只見那些北寧城退回來的老兵們有不少躲在屋檐下避雨,隊列站得亂七八糟的,一見我們過來,他們才回歸本隊組隊,倉促間隊列也不整齊,相比較而言,前鋒營要嚴整得多。看到這副樣子,我不禁有些得意,也許新軍的戰斗力還不及那些老兵,但有這樣的軍紀,前鋒營有朝一日必定會重振聲威。
與帶隊將官交接了將令,他們正在往城下撤的時候,從頭頂突然傳來一聲喊叫。
那聲音是從瞭望哨上發出的,我們都吃了一驚,那正要帶隊下去的將官也怔住了,抬頭向瞭望哨上叫道:“喂,出什么事了?”
瞭望哨上配著望遠鏡,雖然看出去模糊一片,但也可以看看。那個在瞭望的士兵探出頭來道:“距城五里外,似乎有大隊人馬!”他的聲音很是驚恐。
“蛇人!”我和那將官幾乎同時叫出聲來。他已在大叫道:“快回來,大家戒備!”
南門早就封閉了,不通行旅,平時只有一些斥候隊出城巡視。雖然我們都知道蛇人隨時會來,但蛇人真來的時候,每個人仍然很是吃驚。我走到雉堞邊,那個帶隊將官跟過來道:“將軍,是蛇人嗎?”
文侯派出的斥候是在距城十里巡視,現在那支人馬已經到了五里外,斥候隊還沒回來,只怕已被干掉了。我小聲道:“再看看。”
雖然說“再看”,卻也知道八成就是蛇人來了。城頭上的所有人都屏住呼吸,耳邊只有傾盆而下的雨聲。因為有雨,我們仍然看不清什么,只是隱隱約約可以看到遠處的雨色有異。只等了一會兒,那瞭望哨上的士兵忽然又叫道:“有人過來了!”
其實也不用他喊,誰都可以看到,一騎快馬正在疾馳而來。這人走得極快,雨點打得他身上發亮,隨著他漸漸近了,我的心也懸了起來。那人沖到了離城還有二三百步時,已經能看出身上披的是帝國軍的戰服,他似乎正在喊著什么,太遠了,雨也太大,一時聽不出什么。我回頭道:“曹聞道,叫幾個兄弟隨我出去接應,錢文義,注意這兒。”
曹聞道答應一聲,我已率先沖下城去,跳上馬便沖了出去。剛迎出去,那人的坐騎突然一個失蹄,那人也被甩了出去。我加了一鞭,飛羽如同騰云駕霧一般,也不等吊橋完全放下便跳了出去,幾個起落,便已沖到那人身邊。我一把勒住馬,跳下來沖到那人身邊,叫道:“喂,你還好嗎?”
那正是城中派出的斥候兵,身上已是傷痕累累,摔在地上一動不動,也不知是死是活。一看到他這副樣子,我已知道情形不妙,那斥候兵大概也沒料到我會來得這么快,抬起頭道:“蛇……蛇人攻來了……”
他說得上氣不接下氣。我扶起他道:“撐著點。”這時曹聞道和幾個人也過來了,他急道:“楚將軍,蛇人攻來了?”
我點了點頭,又道:“快幫我把他放到我的馬上,立刻讓人向大人匯報。”
我說的“大人”自然是指文侯了。曹聞道答應一聲,讓一個士兵立刻回去,自己跳下馬來幫著我把那斥候兵抬上馬。他的腿上中了好幾槍,有道創口將他的小腿肚都刺穿了,因為下雨,身上的戰袍也已被血染成了淡紅色,他居然還能撐到現在,當真是條硬漢。我小心地把他放在馬鞍前,自己也上了馬,飛羽似乎也有預感,有些不安地打著響鼻。
蛇人終于來了。盡管文侯已做好布置,但是到底能不能打退它們,我心中實在沒底。
帶著那斥候兵回到城上,將他送醫官醫治后,我急忙回到城上。此時聲音已越來越響,遠遠望去,蛇人的列隊黑壓壓一片。曹聞道在邊上打了個寒戰道:“我的媽呀,這么多。”
蛇人定是帶著輜重來的,即使如此,數目也起碼在五萬以上。我道:“你怕了?”
“怕?”曹聞道從鼻子里哼了一聲,“楚將軍,我這條命也是從蛇人堆里撿回來的,大不了就當是丟在高鷲城里了。”
如果每個人都這么想就好了。我心中有些不安,城頭士兵中有很多人臉上都已露出懼意,不僅是新兵,便是那些老兵一樣都有害怕之意。雖然在符敦城中也與蛇人接戰過,但畢竟除了在高鷲城,我們還不曾見過那么多的蛇人軍。我長了長身,喝道:“弟兄們,你們在城中都有父老兄弟吧?”
前鋒營的士兵大多是帝都生人,其他的人也大多有親屬就住在帝都,我這么一說,他們都抬起頭來,臉上也多少平靜了些。我高聲道:“東平城破還能逃到北寧,北寧城破還能逃到帝都,帝都要是被攻破了,我們還能逃到哪里去?弟兄們,生死在此一搏,想想,在我們身上,擔負的不僅僅是自己的身家性命,還有你的眷屬,你的父母!”
我說得很響,但心頭卻有一陣疼痛。他們是為了父母眷屬而戰,我又為了誰?為了這個骯臟的帝國嗎?它又給過我什么?我的眼里已流下淚水,只是在雨水中別人也看不到。
前鋒營的士兵們都聽得入神,連邊上友軍的士兵也有不少在聽著,一時間四周鴉雀無聲,半晌,有個人突然道:“楚將軍說得正是。如今背城一戰,帝國存亡在此一舉,今日為國戰死,必會流芳百世。”
這是文侯的聲音。我扭頭看去,卻見文侯正大踏步過來,他身邊的一個侍衛給他打著傘,但文侯走得快,衣服也有一半被淋濕了,他卻毫不在意。我退到一邊,行了一禮道:“大人。”
文侯走到城頭,邊上有個參軍遞上一個望遠鏡給他,他看了看,突然轉身大聲道:“國家興亡,匹夫有責,弟兄們,如今整個世界都已擔在你們肩上了!”
他的話音低沉,卻似有一種奇異的力量,全無平時與太子說話時那等諂媚討好之意,我的心中也像燃起了一團烈火。的確,不論這個國家為我做過什么,這是我們的世界,這世界上只要有我愿意守護的人存在,即使我戰死在沙場上,那也是值得的。
這時所有人都抬起了頭,雨很大,每個人臉上都被打濕了,但他們的眼睛都亮得嚇人。
文侯又大聲道:“帝國的勇士們,此一役中,你們中定會有不少人戰死在疆場之上,但你們的血不會白流,勇士們,讓子孫后世永遠都傳說,他們的一切,都是帝國千百萬為國盡忠的好男兒用鮮血換來的!”
文侯的聲音有些更咽。他的聲音雖不大,但每個人都聽得清清楚楚,人群中有人叫道:“大人說得對,人總有一死,大敵當前,難道我們還怕一死嗎?”
這聲音頗有點熟悉,但一時也想不起是哪個人在說。他的話像是往滾油鍋里撒上一把鹽,城上的士兵登時喧囂起來。此時群情激昂,人們七嘴八舌地說著,正在向城下逼近的蛇人軍似乎已不值一提了。
這時那瞭望哨上的士兵又叫道:“大人,有個蛇人獨自過來了。”
文侯皺了皺眉,我也看向城下。此時蛇人已越來越近,離城約莫只有一里左右,正在扎營,有一輛馬車卻越眾而出繼續向城頭駛來。蛇人因為不能騎馬,平時都是乘車代步,但只有一個上前,實在不知它有什么用意,難道還是前來挑戰嗎?我記得最初碰到蛇人時,也是由一個蛇人上前挑戰,擊殺了迎戰的南征軍右軍中軍官田威,難道這個蛇人也是如此?
城頭上所有人都盯著這輛車,那蛇人驅車到了護城河邊,突然翻身下車。它身軀長大,盤在車上時是大大一堆,但下車時卻極是靈便。下車后,它抬起頭,突然叫道:“天法師護佑,伏羲女媧之子孫,巴山王麾下統率十萬三千大軍主帥相柳閣下戰書在此,城里的人有膽的出來。”
這個蛇人即使突然化身為神龍,也不會讓我們如此震驚。曹聞道看了看我,小聲道:“楚將軍,我沒聽錯吧?”見我點了點頭,他喃喃道:“這些妖獸,越來越像人了。”
這一長串冗長的話,那蛇人說得極是流利,也的確和我們沒什么兩樣了。而這蛇人盔甲鮮明,極是合身,多半是量身定做的,手工相當精巧。文侯走到城墻邊,邊上一批護兵也擁了上去,將他護在當中,最前面的幾個都端著大盾。不過我知道這其實沒什么必要,蛇人目力不能及遠,它看不清城上的情形。
文侯將手擱在雉堞上,大聲道:“我是帝國軍前敵統帥甄礪之。戰書不必下了,爾等要攻城,我軍已嚴陣以待,靜候前來。”
那個蛇人與城頭相距還有數十步,也許是我眼花,但那一瞬間我似乎發現在那蛇人臉上閃過一絲迷惘。不等我多想,那個蛇人又大聲道:“原來四肢人如此膽怯,連戰書也不敢接嗎?”
這蛇人居然還會用激將法。我心頭火起,正要上前討令,邊上忽然有個人道:“大人,末將愿上前接戰書。”
那是蒲安禮。文侯皺了皺眉,看了看他,蒲安禮躬身施禮道:“大人,帝國軍的榮耀,不能讓那妖獸看扁了,末將愿往。”
如果那蛇人真有殺人立威之意,蒲安禮雖然神力驚人,單挑時卻不會是蛇人的對手,邊上又有一個人道:“大人,末將愿隨蒲將軍出去。”
那是邢鐵風。邢鐵風和楊易也許是不想待在我手下,早就調到了蒲安禮隊中。文侯看了看他們,嘴角浮出一絲笑意道:“好吧,兩位將軍小心了,讓那妖獸看看我們帝國勇士之威勢!”
城門開了條縫,蒲安禮和邢鐵風兩騎馬沖了出去。他們出去時,在城上的帝國軍同時喝了一聲彩。雖然只是去接戰書,但他們敢正面與蛇人相對,這份膽量也的確令人欽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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