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真偽莫辨-《天行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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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督府里燈火通明,周諾大概也在通宵達旦地慶祝,不過更有可能是在商議。
我和陶守拙站在都督府對面的一間小樓里看著那兒。陶守拙這人當真心細如發,這地方很早就安排下了。雖然都督府圍墻很高,看不到里面,但是從門口有誰出來,一眼便能看到。
陶守拙的計劃是讓陶百狐在東門外制造混亂,說蛇人攻來,由我前去報信,將他手下騙出后將他格殺,而陶守拙已經安排好幾個蛇人俘虜,到時就格殺在都督府里,說那就是刺客。我原本還有些擔心周諾那幾支嫡系的動向,陶守拙為了安我的心,告訴我那幾支嫡系里他已安排了人手,如果谷寧、夜摩天、尚師接想要有異動,馬上會被擒下,而盛昌其實還是聽從陶守拙的指揮,只是假意投靠周諾而已。陶守拙這人實在很是可怕,幾乎所有我想到的事,他都已深思熟慮,早有安排對策了。
我自以為已躋身智將的行列,但與他們這些真正的智將相比,實在還差得太遠。
在那小屋里待了一會兒,已近午夜,但城里依然到處都是喧囂,軍民仍然在慶祝勝利,表面上看來歌舞升平,他們哪里會想得到馬上便會發生變故。看著城中萬家燈火,突然間我又想起了蕭心玉。
“蕭心玉,我會為你報仇的。”我默默地說著,即使她也起過殺我之心,但我一點也不怪她。這是種骯臟的游戲,就算周諾想出別的辦法對付我也無可厚非,但他實在不該利用蕭心玉這樣的女子。
這時東邊突然傳來一陣喧嘩,陶守拙轉過頭看了看,露出喜色道:“百狐開始行動了,楚將軍,現在就全靠你了。”
我彎下腰,扎了下綁腿,道:“陶都督,我一旦失手,你肯定還會有應變的手段吧?”
陶守拙臉色一陣尷尬,支支吾吾地道:“這個……當然……”
我打斷了他的話道:“如果我失手,陶都督不用顧忌我,有什么手段就用好了。”陶守拙的性格是不做無把握之事,他一定還會有什么厲害的手段藏著,絕不會把寶全押在我身上,畢竟周諾的斬影刀和斬鐵拳都非常厲害,我雖然打他個措手不及,也沒有十成勝算,我甚至懷疑陶守拙有將我們一同消滅之心。
陶守拙道:“楚將軍放心,周諾雖然厲害,但雙拳難敵四手,而且他身邊,嘿嘿,我也已埋伏了人了。”
我一下直起身子,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身邊你也埋伏了人?是誰?”
陶守拙微微笑著,道:“到時你會知道的。”
周諾有陶守拙這樣一個人待在身邊,實在不幸,此時我反倒更加擔心了,實在不知道把周諾收拾了后,讓陶守拙掌握西府軍到底是不是件好事。這人的心思太縝密了,縝密到讓我害怕,也許,我自始至終都只是他計劃中的一個小小齒輪,正完全按他的部署辦事……可是到了這時候也由不得我多想,我只能做下去了。
我們走下樓,曹聞道和陶守拙的一個叫徐南江的部下已等候在下面了。陶守拙原先的意思是讓我只帶前鋒營進去,但我仍在擔心他到時翻臉不認賬,說收拾周諾不過是前鋒營擅自行動,堅持要陶守拙派人協助,他也只得派了這個徐南江歸我指揮。這人雖然名不見經傳,也只是個驍騎,但身材勻稱,周身肌肉幾乎要漲破衣服,看得出是個好手。我和陶守拙下樓,他們兩人同時站了起來,向我們行了一禮,我轉身對陶守拙道:“陶都督,解決周諾之后,末將會在文侯大人面前詳細稟報陶都督平叛的功勞。”
我說這話是提醒他一下,我身后還有文侯支持,現在我們是合則兩利,如果他想過河拆橋,那可沒那么容易。他臉上表情沒什么變化,不過我想也多半也明白我的意思,他向我行了一禮道:“此番平叛,首功是楚將軍你的,天水省三百萬軍民盡當感謝將軍之德。”
這種過分的諛辭我也知道其中的虛偽,我沒說什么,只是對曹聞道他們道:“走吧。”
為免引起周諾的疑心,我們只能進去四五個人,因此除了曹聞道和徐南江,我只從前鋒營里招了兩個刀法好的士兵隨同。走出門時,我突然覺得眼前有些暈眩,不論自己怎么想,要做這樣的大事,畢竟還是有些擔心。
我們跳上馬,轉了一圈后向都督府跑去,到得門口,看門人隔老遠便道:“什么人?”
我跳下馬道:“前鋒營統制楚休紅,有火急軍情稟報周都督。”
我那種急切的口氣把這看門人也嚇住了,他道:“好,我馬上去傳。”
曹聞道在一邊喝道:“火燃眉毛了還要傳,我們馬上得見到周都督。”
他一把推開那看門人,我們五人已沖了進去。這看門人急得在后面叫道:“將軍,將軍,不能亂闖!”我們哪里管他,自顧自向里闖去。穿過院子,一排手持刀槍的士兵正站在院子里,那是周諾的親兵。見我們闖了進來,當先一個軍官攔住我們道:“什么人?站住!”
我重重喘了兩口氣,道:“前鋒營統制楚休紅。蛇人又攻來了!”
他們也被這消息驚呆了,面面相覷,我便要向前沖去,那軍官又攔住我道:“楚將軍,請留步,末將去稟報都督。”
我叫道:“十萬火急,耽擱軍情,你擔得起此責嗎?”這時外面傳來一陣喊叫,多半是陶守拙安排的人手圍在都督府外。這軍官聽得這一陣喧嘩,呆了呆,我一下閃過他便向里沖去,他也不敢攔阻。剛沖進門,卻聽得周諾在里面道:“發生什么事了?”
他端著一杯酒走出內室的門。我一下跪倒在地,裝出一副上氣不接下氣的樣子道:“周都督,蛇人去而復回,現在正在攻打東門,南門和西門好像也已出現敵情,陶都督正在前線指揮,情勢十分危急。”
他手一晃,杯中的酒也晃了出來,轉頭叫道:“谷寧,尚師接,馬上去城頭看看!”
這第一第三兩路指軍使果然在這兒,大概也在商議如何起事吧。那兩人已搶了出來,道:“遵命。”
這時候有蛇人攻來,周諾一定也亂了方寸。他的計劃已是箭在弦上,但這個消息一下打亂了他的部署,也一定急著去掩飾亂象。我心里不禁有些好笑,臉上卻仍然裝著一副驚慌失措的樣子,周圍的叫喊聲越來越響,有人正喊著:“蛇人又來了!”大概是陶守拙布置的,這喊聲震耳欲聾,驚恐萬狀,如果我不知底細,只怕也會相信。周諾也很是著急,扭頭對我道:“楚將軍,我們過去看看。”
谷寧和尚師接此時已跳上馬沖出了大門,這兩人都是能征慣戰的戰將,動作很是利索。我跟著周諾進去,里面有一桌酒席,想必方才周諾正與谷寧和尚師接兩人在商議事情。周諾根本沒有防備我,伸手去抓刀架上的長刀,我一咬牙,猛地抽出刀來,搶步上前,一刀斫向他的背心。
這種偷襲很是卑鄙,可現在也只能卑鄙一下了。百辟刀帶著風聲劈落,周諾全無防備,猛地轉過身,長刀來不及出鞘便橫架過來,一聲響亮,百辟刀正砍在他的刀鞘上,這一刀我已用了全力,周諾的長刀連鞘帶刀架被我砍成了兩半。
我心中一陣失望,周諾看著我愕然道:“楚將軍,這是做什么?”他一手拿著一截斷刀,準也想不到我會突然出手。我喝道:“反賊周諾,快快束手就擒!”
我的聲音也不響,但他仍是驚呆了,盯著我看了看,我有些發毛,身后徐南江喝道:“快動手!”
這徐南江身形很快,腳下一錯,搶步上前,人已無聲無息地沖過我身邊欺近周諾,一刀直直向周諾刺去。我只覺眼前一花,只聽得“當”一聲響,徐南江低低哼了一聲,又退了幾步,也不知有沒有受傷,卻見周諾已將斷刀扔掉,手上拿著的是把腰刀,怒視著徐南江喝道:“這是鬼影身法,你是陶守拙的弟子!”
徐南江道:“周都督,你的事犯了,快快束手就擒!”
周諾看著他,突然大聲叫道:“來人!”
他喊得很響,但這時周圍又發出一片喊聲,把他的聲音都淹沒了。這內室又隔著幾道門,他那些親兵不得命令根本不敢進來,他的臉白了白,罵道:“陶守拙這膽小狗賊!”轉身向后退去。
我們必須速戰速決,不然他的親兵遲早會過來的,我搶步上前,攔在了他身后,低聲道:“周都督,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快快投降吧。”
周諾伸手一彈刀背,怒道:“我是西府軍大都督周諾,死則死耳,看刀!”
他手中的刀左右一分,我只覺一陣厲風撲面而來,他的身影也模糊起來。徐南江在一邊叫道:“那是斬影刀,小心!”
上回和周諾用木刀比試,我被打得一敗涂地,心里一直很不服氣,眼見他又揮刀上來,我搶上一步,百辟刀已橫推而出。這一刀連攻帶守,現在是三個打一個,我們勝券在握,因此我也是不求有功,但求無過,只要攔住他就行了。
周諾的刀勢極快,如果是一年以前,這樣一刀我實在攔不住,但這一年來我有空就練刀打坐,耳目較之當時已靈敏了許多,他的刀勢看不出來,但刀風卻還是能感覺得到的,我緊握著百辟刀,也顧不上去分辨他砍來的刀勢,百辟刀已隨著他砍出的刀風掠過。
斬影刀神奇莫測,我如果格不住,那這把刀循隙而入,當時便能將我的頭砍下來。我的刀剛揮出去,刀尖上像是觸到了一種很柔韌的東西,一時竟還不知到底是怎么回事,猛然間想起當初武昭老師教我們槍術時的情景。那時他說起出槍如果夠快,槍尖破空時便會感覺到沉重許多,槍越快,阻力也越大,因此人力有時而窮,為出槍快得一分,所花的力氣便要多好幾倍。刀槍雖然不同,但此中之理也是相通的,周諾的斬影刀能隱去刀勢,那是手法有特異之處,刀鋒破空時激起的氣流卻無論如何也隱不去。我看不到他的刀,只要憑百辟刀上傳來的細微感覺不同,便能捉摸到他的刀勢。
這只是一瞬間的事,百辟刀剛揮出,刀頭突然一重,我只覺心頭也像墜了什么重物一般沉了下去。臨陣磨槍,哪里還來得及,現在也顧不得了,我的手一緊,百辟刀猛地舉起,只覺得刀上的重量沉甸甸的,發出了刺耳的摩擦之聲。
周諾現在用的是把腰刀,沒有百辟刀長,鋼口也肯定沒有百辟刀好,他的斬影刀打了個折扣,我未必沒有勝機,何況斬影刀縱然神奇,也未必就是天下無敵。
刀風刮面而過,逼得我的皮膚也有些生疼,“嚓”一聲,兩把刀兩錯而過,周諾也向后跳了這一步。我不禁長吁一口氣,這一刀畢竟被我擋了開去,盡管還是看不清刀的實體。我咬了咬牙,叫道:“快上!”周諾的斬影刀依然不是我能抵擋的,幸好他現在手頭是把小腰刀,如果是長刀的話,百辟刀雖然吹毛立斷,也擋不住他雷霆萬鈞的刀勢,現在不是單挑的時候,用不著講單打獨斗的信義。
徐南江的身影突然又如鬼魅般閃了上來,一刀砍向周諾背心。周諾還不曾站穩,便是反手一刀削去,也不像用了很大的力氣,背后卻如同長了眼般架住了徐南江的刀。徐南江方才吃過一個虧,也不敢欺得太近,被周諾一擋便又退了一步,周諾這一刀如同行云流水,擋開徐南江后又順勢向曹聞道攻去,逼得曹聞道也退后了一步。
我們三個人居然還奈何不了周諾,我不禁又怒又急,雖然約略能捉摸到周諾的刀勢,可是要格殺他,現在談何容易。幸好周諾刀法雖好,但要擊敗我們也不是件簡單的事,可再不能拿下周諾,他那些親兵一定會發現情況有異,到時便難辦了。我低喝道:“一塊兒上!”
周諾眼角掃了我一眼,罵道:“無恥小人!”
還從來沒人這么罵過我,我只覺臉上一陣發燒。現在我實在有些卑鄙,可是一想到周諾竟然利用蕭心玉這樣的女子來對付我,他豈不是更加卑鄙?曹聞道在一邊道:“別理他!”
曹聞道的刀術屬于剛猛一路,而徐南江則屬于陰柔一路,他們兩人合在一起,恰好能取長補短,已沖上去和周諾卷作一團,我怔了怔,正想再沖上去加入戰團,門突然被“砰”一聲推開了,有人叫道:“都督,有人叛亂……”
那是周諾的兩個親隨,說話的正是唐開。他們一臉驚恐地跑進來,見到屋里情景一下又驚呆了,卻聽得周諾喝道:“快將這幾個小人砍了!”
一個周諾已很難應付了,唐開的手段我也知道不會比我差多少,以三對三,那我們可是連分毫勝算也沒有了。徐南江身形一閃,一下截住了唐開,但另一個卻已搶到周諾身邊。唐開與徐南江兩人刀法相似,兩人雙刀一交,噼噼啪啪地響作一片,誰也迫不退誰,但徐南江一走,我和曹聞道登時感到壓力倍增,周諾盡管只拿著一把小腰刀,刀光卻是暴長,將我們逼退了幾尺,百忙中還聽得唐開喝道:“楚休紅,你想要干什么?”
我定了定神,只覺得百辟刀像是沉重了許多,手也有些發抖,低聲道:“謀反是不赦之罪,懸崖勒馬,尚有可為!”話雖這么說,自己也覺得底氣不足。
周諾哼了一聲道:“楚休紅,我本以為你也算個英雄,還想抬舉你,沒料到你也只是條走狗而已。”
我被他罵得有些惱怒,有心要回罵兩句,卻說不出什么厲害的話來,周諾的另一個親隨道:“都督,我們的弟兄都被陶守拙的人繳了械,你快出去,我們擋著這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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