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霧鎖重重計中計-《流光夜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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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局千變
一缽碎冰,百片梅花。
沈狐拈花入壺,蓋上蓋子,朝坐在他對面的謝思瞳眨了眨眼睛。
謝思瞳雖然竭力想表現出一副滿不在乎的神情,但眼波還是情不自禁地朝那壺飄了過去,呶呶嘴巴道:“喂,你可別騙我,這么做真管用?”
“管不管用,你等下不就知道了?”沈狐將壺放到小火爐上,火苗舔食著壺底,發出茲茲的聲音。
謝思瞳仍是懷疑,嘀咕道:“怎么看都不像是真的。你這分明是在煮茶,最多不過是香了點,怎么可能就會招來鳳凰?”
“你不信?”
“不信!”
沈狐笑瞇瞇地壓低了聲音,“那,要不要打賭?”
“賭什么?”
“輸了的一方需為另一方做件事,無論對方要求什么,只要不違反道德良心,就一定要遵守。”
“好!”謝二小姐想也沒想就拍板!
沈狐立刻笑了,眼睛彎彎,像只偷了三斤糖吃的小狐貍。
謝思瞳分明看不慣他一臉的狡猾相,卻又老經不起他的誘惑,明知那很可能是個圈套,還是會傻傻的往里跳。有時候真是會忍不住悲哀的問自己:難道一切都是因為自己太笨的緣故嗎?
壺里的冰化成了水,而水又慢慢地沸了起來,頂的壺蓋撲撲響,梅香襲人滿亭馨。
謝思瞳托腮盯著那茶壺,有些不耐煩了:“喂,還沒好么?”
“這就好了。”
“什么?好了?我可連只鳥都沒看見!什么‘陌城有個傳說,只要在雪過天晴之日取一百零一片梅花加冰一起煮,其香便會引來鳳凰,可實現你最大的心愿’……騙人!你這個騙子,我再也不會信你的話!你……”
沈狐忽然打斷她:“你為什么不看看身后?”
謝思瞳怔住,這才發現沈狐的目光不在她身上,而是盯著自己身后某處,表情復雜,有欣喜、有感慨,更有一份比風還輕比雪還淺卻又真實存在的悲傷。
她順勢回頭,便看見遠遠的曲廊那頭,一人慢慢地朝這邊走了過來。
雪白的皮裘、烏黑的發,來的男子,風華絕代,如切如磋。
謝思瞳的眼睛頓時亮了起來,飛快的迎上前,親昵又有點任性地叫出他的名字:“萬俟兮!”緊跟著驚聲道,“呀!你怎么了?”
距離遙遠不曾察覺,到得近了才看見萬俟兮的整張臉都是灰的,眼睛毫無光澤,嘴唇也一片蒼白——這個樣子的他,從不曾見過!
以前他雖也疾病纏身,容顏憔悴,但一雙眼睛,永遠明亮清潤,顯現出其主人超于常人的睿智、沉著與自信。而此刻,那些令人膜拜嘆服傾慕畏懼的光彩通通不見,剩下的,只有死灰般的蒼茫。
為什么會這個樣子?!
謝思瞳踉蹌后退了一步,顫聲道:“你怎么了?你的病不是好些了么?怎么會、怎么會……”她說不下去了。
她生平只在一個人的臉上看過類似的情形,那個人是她的祖父,而當時他躺在床上,也是這樣灰的臉、這樣黯淡的瞳仁,半個時辰后便去世了。
萬俟兮朝她笑了一笑,任傻子都看得出,她笑得有多勉強。于是謝思瞳的眼圈便紅了起來。這是她第二次為萬俟兮而悲傷,和上次一樣,說不出原因。萬俟兮身上似乎有種隱藏的悲劇,誘導出她的傷感因子,像看見了什么,又似什么都沒看見,一顆心,就那樣浮浮沉沉,再難將息。
其實她不了解萬俟兮。謝思瞳淚眼朦朧地望著眼前蒼白荏弱的少年,默默地想:其實她根本一點都不了解這個人,甚至一開始還以為他和沈狐狼狽為奸,恨得要死。可是后來……為什么就會為他而覺得心痛了呢?是看見他一個人在房里虛弱的切著人參的時候?是她端著藥爐去彤樓看著他蕭索的背影的時候?還是看見他逼沈狐喝藥露出那種眼神的時候?
多么奇怪啊,一個明明完美得什么都不缺,不知道有多少人羨慕的人,卻有那么寂寞的背影,和那么悲傷的眼睛。
有傳說說天神之所以完美、之所以從不讓凡人看到他們的缺點,不是因為怕被凡人拋棄,而是怕凡人一旦看見那些缺點,就會愛上他們。
那些缺點,甚至比優點更惑動人心!
原來……如此。
謝思瞳不自緊地抿緊了嘴唇,萬俟兮的視線卻沒在她身上停留多久,穿過她,步履艱難地走到沈狐面前。
沈狐微仰起頭,盡管還在笑,笑容卻與之前已截然不同,多了幾分輕佻放肆之味,“我說必能招來鳳凰,這不就出現了一只么?”
謝思瞳反駁道:“這怎么能算?”
沈狐挑眉,“你的萬俟公子是不是人中龍鳳?”
“這個……”
“既然是公認的人中龍鳳,以鳳凰相喻,難道錯了么?”
“這個……”
沈狐雙手一攤,“這不就對了。我的茶香招來了這么一只大鳳凰,傳說靈驗了,而打賭——你輸了。”
謝思瞳還待擺手爭辯,萬俟兮突然開口道:“是你,對不對?”
“呃?”她一呆,什么意思?
萬俟兮直直地盯著沈狐,聲音低啞,臉上的表情不知是憤怒還是痛苦,又問了一遍道:“是你——對不對?”
伴隨著這句問話,沈狐的笑容淡去了,他揚揚眉毛,伸手沏了杯茶,推至萬俟兮面前道:“你是不是應該先坐下來,喝杯茶,再慢慢說?”
萬俟兮眼中閃過一抹異色,一揮手,砰地將茶打翻!茶杯落地,竟還不碎,骨碌碌地轉了好幾個圈,滾至她腳邊,再被她狠狠踩碎。
“不要再裝了,我知道是你!沈狐,你逃不掉的……”這句話說到最后,承滿哀痛,一字字,溢出皆是苦。
謝思瞳不由自主地絞起雙手,睜大眼睛望著這一幕:這、這這是怎么了?他們兩個之間又發生了什么事情?關系不是一向很好的么?
沈狐沉默片刻,扯起唇角又笑,悠悠然地往椅背上一靠,云淡風清道:“逃?萬俟兄真會說笑,我為什么要逃?”
話音未落,萬俟兮已上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領,厲聲道:“你就這么小看我,以為我真的不知道嗎?這一路上的刺客都是你派來的!”
謝思瞳整個人一震,倒吸了口冷氣。遠處有個婢女端著糕點本是要往這邊走的,見此情形,尖叫一聲,連糕點掉到地上也顧不得撿,轉身飛也似的跑了。
而沈狐被萬俟兮抓著,依舊一副處變不驚的模樣,既不承認,也不否認,只是淡淡的哦了一聲。
“麟趾鐲也是你偷的!”
沈狐摸了摸鼻子,哈了一聲。
“你還對題柔下手:她每日所喝的那副安胎藥里,摻雜了一種慢性毒藥,長期服用,身體會越來越虛弱,隨時都會流產!”
沈狐干脆不出聲了。
“不僅如此,你還想將這一切都嫁禍給宓夫人,因為你知道她與題柔不和!”
沈狐凝視著她,竟露出一副很有趣的樣子,終于開口緩緩道:“是這樣么?那么,請問理由呢?為什么?”
“是啊?他為什么這么做?”一旁的謝思瞳也忍不住問了出來。
“因為……”萬俟兮的手因為揪得太緊,指關節都開始發白,背上的青筋也越發的明顯,她盯著沈狐,盯住沈狐,眼中盛滿了憤怒、痛心、惋惜和悲傷,就像看著一塊絕世美玉,以一種最吊兒郎當自暴自棄的方式碎在了面前。
“因為他恨屈錦!他恨自己的父親!并且恨所有長得像屈錦的女人!”
消瘦蒼白的手指,因再也承受不住那份催心裂肺的痛苦,而驀然松開。沈狐的身子搖晃了幾下,重新跌回到椅子上。
與此同時,一片抽氣聲異常鮮明地響起。
謝思瞳僵硬地扭頭,便看見宓妃色、孔老夫人還有很多人站在曲廊的拐角處,錯愕地張著嘴巴,滿臉震驚。
她們怎么來了?她心中不禁暗暗叫苦:這下糟糕了!如此一來,事情可真的是沒有任何挽回的余地了……
果然,孔老夫人震驚過后,很快清醒,沖過來一把抓住萬俟兮的手,擋在她與自己孫子中間,厲聲道:“你在說什么?把你的話再說一遍!”
萬俟兮甩開她的手,由始至終視線都一直膠凝在沈狐臉上,絲毫沒有看別人一眼,
這種輕視的態度更加刺激到孔老夫人,她連忙轉向自己的孫子急道:“四兒,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沈狐的視線也沒在她身上,眨也不眨地望著萬俟兮,一言不發。
孔老夫人見問兩人都沒用,只得轉向了第三人——謝思瞳:“你來說,到底發生了什么事?”
“呃?”謝思瞳怔了一下,刷刷刷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聚集到她身上,有探究,有指責,有埋怨,有各種各樣的狐疑表情,可是,她她、她也什么都不知道啊!
最后還是萬俟兮先放棄了與沈狐的繼續對視,轉身面向眾人,緩慢而清楚地說道:“我接下去要對大家說一件事,這件事也就是我此次來陌城的目的。所以,請通知所有人到大廳,沈府的所有人,一個不能落。”
***
***
沈府有一個極大的、足可容納數百人的大廳。大門處垂有厚厚的皮簾,用以擋風。
此刻,三百余名沈府的家仆侍衛齊齊聚攏,人頭攛動,都有些不安、又有些興奮地等待著。
雖說萬俟兮應宓妃色之邀來沈府徹查麟趾鐲失竊一案是眾所周知的事情,但自他到府后,就一病不起,也沒見他做過些什么事情,眾人嘴上不說,心里卻多少有些失望:名滿天下的璇璣公子,看來也不過如此了。
誰知就在這時,他突然宣布有話要對大家說,還這么隆重其事的把所有人都叫到了這里,想必是案子有結果了,并且聽說還跟四少有關,怎不叫人又是好奇又是緊張?
孔老夫人見人已經到的差不多,便瞥了萬俟兮一眼道:“人齊了,萬俟公子有什么話,也可以說了。”
萬俟兮搖頭:“不,還沒有。”
孔老夫人眉頭一皺,有些想發火,就在這時,掬影扶著題柔慢慢的走了進來,眾人看見這對姐妹,不由得都收起了竊竊私語,大廳里一下子變得很安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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