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油！堅持住！”頭戴鋼盔的齊恒喘著氣，跟在隊列旁邊跑邊喊。

    補充營正在隨59軍強行軍趕往臨沂支援龐炳勛第三軍團，國軍向來缺乏汽車一類的交通工具，和其他營連級軍官一樣，齊恒之前也配有一匹軍馬，是蒙古馬，個頭不算大，但因為要坐軍列去河南找59軍報道，軍馬被留在了徐州，現(xiàn)在齊恒只能和部下們一樣跑步趕往臨沂。不過累歸累，和士兵們一起跑步的齊恒一下子拉近了官兵間的距離，比起其他部隊騎在馬上揮著馬鞭催促士兵加快腳步的長官，齊恒這個喘著氣邊跑邊喊跑快點的營長更能獲得士兵們的尊重。

    12日晨，中國軍隊第59軍突然出現(xiàn)在臨沂以北的沂河西岸，迫使正在猛攻臨沂的日軍不得不撤退防御，解了臨沂的燃眉之急。當張自忠出現(xiàn)在龐炳勛面前時，龐炳勛百感交集，幾乎要落下淚來。

    “張老弟，感激不盡，感激不盡。我已經(jīng)沒有預備隊了，我的衛(wèi)隊也調(diào)上去了，如果再沒有援軍，就該我這把老骨頭上了。”

    張自忠看著龐炳勛眼睛里紅紅的血絲和臉上疲憊的神情，心中雖然還有不快也消散了，畢竟大家現(xiàn)在都是為了國家在一條戰(zhàn)壕里拼命的人，這個關(guān)頭再提起舊仇就有些不合時宜。

    龐炳勛見張自忠沒有講話，以為他還是沒忘舊仇，有點尷尬，但還是把心里話講了出來：“張老弟，當初我鬼迷心竅，為了蠅頭小利同室操戈，我對不起你啊。今日相救，此恩難報，要是老弟想報仇，我龐炳勛不說二話，臨沂的百姓就交給老弟你了。”

    張自忠拍了拍龐炳勛的肩膀：“龐老哥你誤會了，我張自忠?guī)П鴣碓驼f明已經(jīng)放下了過去的成見，現(xiàn)在我們都是打鬼子的，都是在為國家民族打仗，過去打內(nèi)戰(zhàn)的事情就不用提了。”

    “張老弟，我……”龐炳勛欲言又止，感慨萬千：當年打內(nèi)戰(zhàn)，老百姓見了就躲，指著鼻子罵我們。現(xiàn)在打鬼子，老百姓寧可自己餓著肚子也要把士兵的肚子填飽，寧可老兩口守著家里幾畝薄田也要把兒子送進部隊。這么一想，咱們當年都干的是什么事啊。”

    “所以我們才不能誤了老百姓們一片苦心啊，就算咱們?nèi)懒耍€有其他部隊，不管怎么樣，我們一定要趕走日本人！”

    “好！來來來，進去說，你們舟車勞頓，一定累壞了吧。”龐炳勛和參謀長王瘦吾把張自忠一行引進指揮部。

    雙方落座，張自忠率先發(fā)問：“龐老哥，我的59軍有兩個師十個團兩萬兩千多人，現(xiàn)在臨沂守軍情況如何？”

    說起戰(zhàn)事，龐炳勛皺起了眉頭：“我的第三軍團還有一萬人左右，沈鴻烈海軍陸戰(zhàn)隊不到千人，劉震東殉國后他的游擊部隊只剩殘兵，基本已經(jīng)沒有戰(zhàn)斗力了。不是我悲觀，以我軍的戰(zhàn)斗力而言，就是加上你的59軍，我們正面防御日軍第五師團還是有所欠缺。”

    “那就先打他們！”張自忠說道：“在我來之前，戰(zhàn)區(qū)參謀長徐祖貽開作戰(zhàn)會議的時候提到過，我們強行軍趕到臨沂，按照一般的經(jīng)驗，需要休整幾天才可以投入戰(zhàn)斗。所以我們可以提前進攻日軍，打日本人一個措手不及。”

    “好！兵貴神速，我們打破常規(guī)，提前下手。日本人裝備好，我們裝備差，正面不好打就偷襲，張老弟打算什么時候發(fā)動進攻？我們第三軍團一定全力配合！”

    “定在14日凌晨，夜戰(zhàn)是我們的專長，我可以帶59軍趁夜色暗渡沂水，直接對鬼子發(fā)動攻擊，可以解臨沂正面之危。龐老哥你指揮第三軍團暫時待命，等我們從正面纏住日軍，你們抓住戰(zhàn)機從側(cè)背進攻，爭取一次打垮鬼子！”

    “好！都聽到了吧，各部抓緊時間修整，隨時準備投入戰(zhàn)斗！”龐炳勛大聲下令。

    “是！”第三軍團的軍官們領(lǐng)命而去。

    兩天后，14日凌晨，沂水岸邊。

    齊恒的補充營以二連附營重機槍排，迫擊炮排為先頭部隊，一連三連分別部署在兩翼，正整裝待發(fā)。之前在齊恒的要求下，這次進攻補充營不再劃歸預備隊，而是位列主攻部隊之一，這讓補充營官兵們戰(zhàn)意濃濃，就等著進攻命令下達。補充營負責進攻的目標是亭子頭村附近的一片高地，日軍在高地上構(gòu)筑了陣地和機槍掩體，有幾挺重機槍居高臨下盯著高地下方的亭子頭村，中國軍隊要強攻必然會遭到不小的損失，補充營的任務就是在友軍攻擊亭子頭村時一鼓作氣拿下這片高地。

    乘坐59軍輜重營準備好的木船渡過沂水，凌晨1時五十分，補充營到達了目標地點。先頭部隊在營長齊恒親自帶領(lǐng)下悄悄摸到了高地不遠處的一片小樹林邊，靜靜等待掩護進攻亭子頭村部隊的軍直屬炮兵進入陣地。待到凌晨2時，進攻開始。

    第59軍面對的板垣征四郎這支號稱“鋼軍”的第五師團在之前與中國軍隊的作戰(zhàn)中一路高歌猛進，民國26年底已經(jīng)擊潰了三十多個中國步兵師，驕橫的他們卻沒有想到會在在臨沂遭遇強勁的對手。

    59軍炮兵首先發(fā)動進攻，幾門山炮對亭子頭村外圍的日軍陣地猛烈開火。雖然中國軍隊的山炮數(shù)量少，火力并不強，但對毫無防備的日軍還是造成了很大傷亡。短暫的炮擊結(jié)束后，中國軍隊在基層軍官的帶領(lǐng)下從黑暗中一躍而出，撲向還在燃燒的日軍陣地。亭子頭村的守備日軍很快反應過來，村子里在睡夢中被炮聲驚醒的鬼子甚至沒有穿好衣服就拿起槍沖向了村外。村子附近高地上的日軍也架起機槍，連續(xù)的機槍子彈像一條條火蛇橫掃向沖鋒的中國官兵。

    “打！”齊恒一聲令下，隱藏起來的四門迫擊炮同時開火，炮彈劃出曲線飛向高地上暴露出來的日軍機槍火力點。唯一一挺民24式重機槍也咆哮起來，子彈帶著拽光射向高地。山上的日軍機槍手沒有料到自己也被另一支中國軍隊盯上了，在突如其來的打擊下四個火力點接連啞火。

    “兄弟們跟我上！”二連長見第一波攻擊就打啞了鬼子機槍，舉起手槍高喊道。二連組織起來的突擊隊在二連長帶領(lǐng)下一躍而起，猛撲向這個沒有名字的高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