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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之晏西-《百靈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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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

    哀怨的骨笛聲整夜整夜地響起,如泣如訴。

    晏娘終于忍不住,起身奔了出去。

    外面更深露重,她倒吸口冷氣,背上的傷痕越發冷得刺骨了。

    流瑟坐在樹上,臉色蒼白,見到晏娘卻依舊笑得明艷,伸手擲出一個小瓷瓶。

    “寒風漸起,我知道你身上冷,涂上會舒服些。”

    晏娘接過,卻并不收下,只抬起頭,淡淡道:“不勞費心。”

    流瑟臉色一變,“你還在怪我?”

    晏娘揮手擲回瓷瓶,轉身欲走,“豈敢,只請你別再半夜三更地擾人清靜,我已和百靈潭脫離關系,前塵往事不愿糾纏。”

    三年前,她生生受了主人春妖三道冰錐,就此叛出百靈潭。

    春妖雖是冷面冷心,卻始終不是無情無義,三道冰錐要了她大半條命,叫她修為大損,卻也到底給她留了一條生路。

    可她如何忘得了,最后攔在他們身前,毫不留情地傷了南襄的,竟是流瑟。

    那狠厲的出手,濺了半空鮮血,也打碎了六百年的姐妹情誼。

    縱然流瑟后來守在她身邊,不眠不休地照顧她,為她療傷,有些事情也再回不了頭。

    所幸死里逃生,因禍得福,南襄醒來后,忘記了一切,性情也大變,成了一個徹頭徹尾的武癡。

    忘記也好,忘記了所有快樂的回憶,也忘記了她對他隱瞞的身份和欺騙,他們可以重新開始,過著平靜的生活,她不再是百靈潭的晏西,只是他的晏娘。

    竹林做廬,春夏秋冬從此有人相伴,天地間終于有了他們的一個家,她怎么會愿意打破這好不容易得來的平靜?

    晏娘的身影頭也不回,決絕地消失在了夜色中,樹上的流瑟久久未動,冰冷的手撫上蒼白的臉頰,如失了魂般。

    呵出的一口氣,瞬間結成了一道霜,冷得刻骨。

    這些年默默的守護究竟為了什么?連她也不懂的東西,她要怎么告訴阿晏?

    立冬那天,竹林來了一個不速之客。

    金色的長杖,深邃的五官,是南疆來的戈術法王,千里迢迢來挑戰中原武林的第一劍客。

    南襄的劍術已臻化境,已是武林榜上兵器類的第一人。

    前來挑戰他的人越來越少,畢竟名利的誘惑再大,也比不上性命來得珍貴,晏娘手上的玉鐲已經很久沒有允血了。

    戈術法王是個年輕人,碧綠的眼眸望著晏娘,態度恭敬有禮,卻叫晏娘心下一顫,無來由地惴惴不安。

    九)

    比武之日定在半月后,竹林深處,飛流瀑布下。

    那是竹林最冷的地方,在等待的日子中,竹林的第一場雪也不期而至,天地之間白茫茫的一片。

    晏娘裹緊了披風,看著窗外飛雪,愁眉不展。

    這場對決,她可能無法守在暗處,親眼目睹了。

    背上的冰痕還在隱隱作痛,寒意一波一波席卷開來,提醒著她最好乖乖待在火爐旁,不要輕舉妄動。

    送南襄出門時,晏娘欲言又止,南襄皺眉不耐,拿過長劍轉身便走,晏娘追到門口,一聲叫住:“早點回來……年關將至,我為你做了一身新衣裳……”

    聲音飄在風中,隔著紛飛白雪,南襄面容模糊地點了點頭。

    南襄趕到瀑布下時,戈術法王手持金杖,已等候多時,碧綠的眼眸望向他,揚眉一笑。

    屋里的火爐暖煙繚繞,熏著晏娘昏昏欲睡,手上的玉鐲瑩白透亮,流光微轉。

    一片寂靜中,一陣尖銳的骨笛聲突兀響起,急促傳來。

    晏娘猛地抬起頭,臉色大變,來不及多想便奪門而出。

    她終于明白自己為何會如此不安了,因為在骨笛聲傳來的那一瞬間,她忽然想起,在哪里見過那雙碧綠眼眸了

    一年前,五華山的湖底,她九死一生得到烏衣后,氣力耗盡,昏昏沉沉地蕩在冰冷的湖水中,像一株柔軟的水草。

    模糊的意識中,湖底深處似乎有一雙眼眸,在無盡的黑暗中,泛著碧綠的幽光,詭異地注視著她。

    一股源源不斷的力量注入她的體內,湖水波動下,仿佛有一只手將她推了出去……

    醒來時,她已躺在湖畔,烏衣貼著胸口,在濕透的衣裳下泛著森冷的寒芒。

    湖底的經歷如夢一般,她扶著額頭,腦中混沌一片,什么也記不起來了。

    從林間傳來的骨笛聲越發急促,晏娘身形如風,心跳如雷,腦海中那雙碧綠的眼眸越來越清晰,春妖曾說過的話在耳邊響起,一點點印證了她心中那個駭然不已的猜想。

    她知道戈術法王是個什么東西了!

    寒風烈烈,長發飛揚,晏娘渾身顫抖著,從懷中取出一枚鮫珠,射向空中,一朵幽蓮瞬間凜冽綻放,呼喚著千里之外的百靈潭主人,春妖。

    來得及,一定還來得及!

    十)

    “住手!”

    一聲凄喚劃破天際,晏娘飛身上前,凌空接過了被戈術法王一掌擊出的流瑟。

    流瑟口吐鮮血,抓住晏娘的衣袖,奮力道:

    “快走,他奪了我的骨笛,想引你出來,阿晏快走……”

    瀑布下,戈術法王碧眼幽深,身后結成了一個巨大的金絲蛛網,南襄被牢牢縛在網中央,已經昏迷過去。

    戈術法王手上用力,就要捏碎流瑟的骨笛,流瑟痛得慘呼出聲,晏娘呼吸一窒,霍然舉起手上的玉鐲,對著戈術法王厲聲道:“住手,你若敢毀掉她的骨笛,我就用十分力震碎你的烏衣。”

    戈術法王一怔,眸光幾個變幻后,終是松了手,望著晏娘詭譎一笑:“夫人別來無恙。”

    晏娘渾身顫抖:“天煞奴,你果然是湖底囚禁的那只天煞奴!”

    天煞奴,傳說里佛祖殿中的一只碧眼金蛛,悟性奇高,得西天如來賞識,位列仙班,卻于一千年前與東海龍公主悔婚,帶著一尾紅鯉精逃了出來,攪得東海天翻地覆,最終被如來鎮壓在了湖底,紅鯉精也魂飛魄散。

    “沒想到過了一千年還有人記得我。”天煞奴哈哈大笑,眸中精光一閃而過:“既然如此,夫人就趕快交出烏衣吧。”

    那日晏娘探入湖底,無意闖到了封印天煞奴的結界,黑暗中,巨大的蜘蛛被鎖鏈層層縛住,只有一雙碧眼泛著幽光。

    晏娘取走了烏衣,給了天煞奴一線生機,所謂仙石妖性,純粹是掩人耳目的說法,烏衣的真正身份其實是天煞奴凝結的一顆元神石。

    取走了這顆元神石,就等于解除了一半的封印,天煞奴把晏娘送出湖面,就是想借她之手掙脫封印。

    烏衣經鮮血浸潤,轉為了月白色,天煞奴的元神日益強大起來,終于能分出一絲神識逃出湖底,化作了戈術法王。

    他追蹤晏娘的氣息而來,處心積慮地設下了這出比武之局,靜等甕中捉鱉。

    只可惜等晏娘反應過來時已經太晚,她悄然握緊手心,盡量平復下紊亂的心跳。

    “若我沒猜錯,你的真身還困在湖底,你只是其中萬千分身的一個,單打獨斗怎么可能打得過六百年修為的流瑟?”

    這是晏娘在故意拖延時間,卻也的確是她心中的疑問。

    天煞奴得意一笑:“我有備而來,自是探清一切才設的局,你不覺得這里格外冷嗎?我費盡心思將你引到這里,此刻怕你已是強弩之末,更何況她?”

    晏娘身子一震,像忽然明白了什么,她猛地掀開流瑟的衣裳,看向她的后背,頓時倒吸口冷氣

    雪白的背上赫然現著四道冰痕!

    流瑟在晏娘懷中一聲苦笑,閉上了眼眸。

    春妖雖然念情,叛離百靈潭該受的七道冰錐卻少不了,流瑟苦苦哀求,替晏西受了四道,從此日夜忍受冰寒之苦。

    這漫天飄雪的寒冬,她本該回百靈潭休養,卻到底放心不下阿晏,知道她憂心忡忡,便忍受徹骨寒意替她來觀戰。

    卻沒想到變故陡生,她不及多想便擋在了南襄身前,受了戈術法王一掌。

    “當日我打了南襄一掌,今日總算還清了,你也不要再對我繃著一張臉了……”

    流瑟伸出手,撫去晏娘的淚水,故作玩笑道。

    晏娘心頭起伏,聲音更咽:“為什么?”

    流瑟笑了笑,明艷的面容蒼白如雪,氣若游絲。

    “時過境遷,你我之間早已物是人非,我不知道你還會不會為我傷心,但我知道,如果他有事,你一定會痛不欲生。”

    眸光漸漸渙散中,流瑟道出了深藏的一件事。

    人本有三魂六魄,她收了南襄一縷情魄,才致使他性情大變,對晏娘不聞不問,成了一個武癡。

    “我去之后,就能還你一個完整的南襄……世上最苦求不得,到底是我執念太深……”

    晏娘顫抖著身子,搖頭間淚如雨下,流瑟艱難地湊到她耳邊,最后輕聲說了一句話。

    晏娘怔住,滿心悲痛還未回過神時,懷中人抬起的手便倏然垂下,含笑而去。

    一片雪花悠悠落下,蓋住了流瑟的眉頭,轉瞬即逝,一聲切呼忽然響徹天地,撕心裂肺。

    “姐姐。。。”

    晏娘失聲慟哭,伏在流瑟冰冷的身上哭成了一個淚人。

    她的世界像轟然坍塌了,那么多話還來不及說出口,那么多曾經在意或不在意的畫面閃過腦海,伴著那張盈盈笑臉不斷回旋著,回旋著……

    天昏地暗下,晏娘沒有注意到,天煞奴轉著碧綠的眼眸,冷笑著一步一步向她逼近……

    十一)

    又是一年寒冬時節,竹屋外銀雪飄飄,屋內暖煙繚繞,天地之間,一片安謐靜好。

    晏西躺在長椅上,寬大的狐裘蓋在身上,卻掩不住那拱起的腹部。

    她近日口中總是索然無味,南襄便變著法兒做各種好吃的,天天堆著笑哄她喂她。

    都說孕婦喜怒無常,南襄可算深有體會,這不,熱氣騰騰的面才吃了兩口就吃不下了,晏西紅著眼睛瞪他。

    南襄不由頭疼:“姑奶奶,又怎么了?”

    晏西伸出手掐他:“我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若我生下男孩還好,若是個女兒,還指不定要被你怎么嫌棄,只有做飯給你吃的用處,是不是?”

    南襄欲哭無淚,心道這都什么跟什么啊,臉上卻堆著笑,哈著腰,一臉討好:“怎么會呢,我做飯,我做飯,一定好好伺候你們娘倆。”

    晏西這才破涕為笑,舒舒服服地倚在南襄懷里,閉眸睡去。

    眼眶卻在不知不覺中濕潤了。

    夢里又是一年前的那場變故,漫天紛飛的白雪,似在奏一曲哀樂。

    在千鈞一發之際,是春妖及時趕到,收服了天煞奴,救下她和南襄,可流瑟卻無力還天了。

    南襄的那縷情魄被釋放出來,總算變回了一個有血有肉,有七情六欲的人,而她也如愿以償地懷上了南襄的孩子,實現了自己夢寐以求的愿望。

    一切都再圓滿不過,可心里總像空了一塊,晏西時不時會想起流瑟對她說過的話。

    那日,流瑟在她耳邊最后說的是——

    媚者無疆,獨不生情。

    其實祖訓下還有一句,生情者,雖萬劫不復,卻不枉矣。

    她對她生了情,求而不得,卻不悔不枉。

    屋里響起了悠長的樂聲,那是流瑟的骨笛,被晏西掛在了脖頸上,不時拿出來摩挲幾遍。

    故人不再,煙水茫茫。

    哀婉的笛聲飄出窗外,消散在了風中,長長久久,和白雪一起融入大地。

    天地浩大,歲月漫漫,所幸,她還有他,還有對她的回憶。

    還有一個代表著生機與希望的新生命。

    一聲“哎喲”,屋里忽然傳來了南襄手忙腳亂的聲音

    “姑奶奶,你怎么又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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