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蝶變-《夜行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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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壓著她的肩膀,呼吸就在耳邊,心跳沉穩而有力。這是一起從淬鋒營里闖出來的伙伴,私底下讓她叫他的本名,說這樣不會忘了自己是誰,如今她想起了過去,卻變成了實實在在的拖累。
淮衣默默地看著身畔的女孩,弱小的身體仍在微微發顫,一點也沒有平日的冷靜果決,他不懂是什么讓她一夜改變,變得畏怯、退縮,如一個普普通通的孩子。
她真小。
名義上是他的主人,素日的利落無情讓他總忘了她還是個孩子,如果不是在該死的魔教,她應該繡花學琴,和同齡人游戲為樂。
事實上她是殺手中的精華,放眼西域諸國,無人敢輕掖其鋒,稚嫩可愛的相貌下,掩藏著淬歷過千百次的冰霜。究竟是怎樣的噩夢讓她失去了自控,完全只能依賴他的保護,軟弱而無助?
這趟回程異常辛苦。
但……他很想一路就這樣走下去。
可這樣的她是無法在教中生存的。
歷盡險阻,好容易回到了天山,她仍未恢復。
好在平日應答如舊,除了他,沒人知道她骨子里的改變,眼下的狀態不知要持續多久。他不放心地探察,見她深夜在床腳蜷抱成一團,才知她仍擺脫不了噩夢的糾纏,一張蒼白小臉汗淋淋的,卻不肯說到底夢見了什么。
“不要怕。”他只能輕哄,在黎明前最深濃的黑暗里安撫瀕臨失常的人,“我在這里。”
“淮衣……”喑弱的聲音像受傷的小獸。
他摸了一手的汗,把她的頭擁在懷里,輕拍小小的身體。
過了許久,才有斷斷續續的聲音。
“我殺不了人了……我沒辦法,我一閉眼,就看見……”微弱的嗓子更住了,“對不起。”
她說不出來,她說不出自己曾經做過的事,無法想象淮衣嫌憎厭惡的目光,深深地垂著頭。他沒出聲,牽著她到庭中的花樹下,清涼的風悠悠吹過,情緒逐漸平靜下來。
“迦夜。”他輕輕地喚,“抬起頭。”
半晌,深埋的頭緩緩抬起,沉沉的天幕上,漫天的星芒散落天穹,燦亮而炫目,忽而一顆流星如螢劃落,帶著一路光痕消失在山巒。縈繞不去的血腥消失了,超乎尋常的靜謐懾住了心神,從沒發現夜色里有這般沉靜美麗的一刻。
“迦夜,你和我都不該在這兒,有機會一起逃吧。”
柔和的星光灑在少年身上,理解而憐惜,在樹下微笑著伸出手。
“我們一起走,離開這個鬼地方。”
她驀然更咽,撲進懷里拼命地點頭。
她緊緊摟著他,想把他嵌進懷里,替他分擔撕心裂肺的痛苦,不停地擦去嘴角涌出的血。少年痙攣地蜷緊,無法言喻的劇痛割裂心神,已經將她的手臂捏出了青紫:“對不起……我……”
“淮衣,淮衣……”她嗚咽著安撫,連聲音都不敢稍揚,“你忍一忍,我去求教王。”
“沒有用……抱歉……”少年的眼睛赤紅得嚇人,溢滿了絕望的痛,“我幫不了你……反而讓你難過……”
一滴淚落在蒼白的臉上,又一滴墜下,帶著她的體溫落在了少年心底。
“別哭。”他吃力地看著淚眼,“不要哭,你自己……逃……去中原……不要在這里……”
“淮衣……”更多的淚滑落,無論如何也擦不完溢出的血,大口的黑血中帶出了內腑的碎片。
“迦夜……幫我……”少年痛得扭曲了五官,“別讓我……死得太難看。”
“淮衣!”
“幫我……”
那樣哀懇的目光,她終于抽出了劍,清泓的劍身不停地顫抖。
“求你……”他再說不出話,非人的劇痛吞噬了心神,雙手扼住了纖細的脖頸。她漸漸透不過氣,模糊地望著崩潰后徹底瘋狂的臉,緊緊閉上了眼。
手緩緩松開,虛軟地垂落。
恢復了平靜的臉帶著解脫,可怖的血紅褪去,溫暖的眸子蘊滿歉疚難舍。仍是一個干凈清秀的少年,再也不會開口。
她呆呆地看,摟著猶有余溫的身體,久久不放。
風,吹干了殘留的淚。
“迦夜。”
“屬下在。”
“你的影衛呢?”
“被我殺了。”
“為什么?”
“他一心想逃回中原,監看起來又太麻煩。”
“哦?”
“反正他也沒什么用處,請教王恕迦夜妄為之過。”
“罷了,一個中原人,殺了就殺了。”
“謝教王寬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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