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四使-《夜行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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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下探聽到的事實讓心情越來越沉。
九微的資歷尚淺,威望不足,加上千冥執掌教務以內線挑撥,根本難以收服弒殺營,多次執行任務的精銳殺手甚至私下抗令,陽奉陰違,雖不敢當面挑釁,卻讓諸多政令無法推行。
擁有刑罰之權的紫夙抱臂而觀,頗有幸災樂禍之意,對一些懲飭的要求輕輕帶過,益發使不馴之勢高漲。相較之下,迦夜的不聞不問已是相當難得。教徒多是觀望,甚至有人暗中賭這位月使何時失寵,被教王厭棄。
顯而易見,三使無一不對這介新起勢力存有戒心。
彈壓不下,訓練起自身力量的時間又不夠,九微此時無異于熱鍋上煎熬。從一介亡命殺手到統率群狼的樞腦絕不是件容易的事,教王的破格提拔并未能帶給他更多籌碼,多方掣肘讓處境越來越艱難。
恰逢此時,弒殺營暗地傳出消息,正在私議以合力進諫的方法直呈教王,換掉九微。若直諫送達,加上三使推波助瀾,下場可想而知。
時間一天天過去,偶爾擦肩而過,九微神色如常,卻能感覺出疲憊焦躁之意日漸加重,心事重重。山雨欲來風滿樓,眼看好友困境愈來愈危,徘徊數日,他終于敲開了迦夜的門。
“進來。”
推門而入,迦夜仍在桌前疾書,一旁堆積有尺許高的案牘,幾乎擋住了身影。
“有事?”她頭也沒抬,他卻不知如何開口,微微躊躇。
迦夜也沒有再問,運筆如飛地批完一本又一本,速度快得驚人,有些案卷甚至掃了幾眼便已下筆,少數需要推敲的抽出丟在一旁,房間內一片寂靜,只聽見紙頁翻動的嘩響。
畢竟年幼,她的身形過于嬌小,桌椅都是匠師特制。眉尖微蹙,黑眸清亮,帶著思索的專注凝神,看上去似一個稚嫩的孩童在燈下苦讀,筆下書點的卻是攸關生死的西域各國密報,著實有些怪異。
燈花爆了一下,光影搖動,迦夜停下手剔了剔銀燈,微倦地輕撫眉心。
“這么晚過來,你到底想說什么?”
“我想問問九微的情況。”
“他?”女孩閉上眼,并無多大意外,“你不是很清楚么,我知道你這一陣在暗中打聽。”
“他的處境——”
“很糟糕,所有人都明白。”打斷他的話,迦夜睜開眼,黑眸靜如深潭,“你想我怎樣?”
“我希望你能幫他。”
“什么理由讓你認為我會愿意做這種費力不討好的事。”
“放任千冥、紫夙坐大,對你并無好處。”
她轉了轉筆,無表情地點頭:“說得不錯,但扶植九微同樣如此。”
“九微若能自立抗衡千冥,你的壓力會少許多。若九微被除,下一個月使必定會倒向千冥,屆時處境會更危險。”
“現在危險的可不是我,況且在我看來九微和千冥無甚差別。”
“千冥操控了弒殺營,連你也會受制,你真希望他權力盛大到那個地步?”
“所以你勸我眼下激怒他?”她永遠是輕淡的口吻,事不關己地疏落,“若教王選的下一任月使與千冥無關,我根本只須坐看即可。”
“你若此時暗助,九微必然感激。”
“他的感激對我有何助益?”
“四使失衡對你更沒有好處。”他穩了穩情緒,斟酎用詞,“紫夙與千冥的關系在教中不是秘密,隱伏的勢力極大。九微此時根基未穩,你們攜手方能勉強平抑局面,失去了弒殺營的支持,穩固魔教在西域三十六國的影響便只是空談,屆時,千冥有絕佳的理由擠對你,就像今日對九微一樣。”
靜滯了片刻,清冷的話音如風送浮冰:“我若插手只會同時得罪風花二使,說不定死得更快。”
“你不插手,他同樣不會放過你。”
“就算如此,千冥以內務掣肘,紫夙以刑律相擾,這兩方非我權責,我也幫不上忙。”眉目不動,她輕描淡寫地卸過。
“你有辦法的。”他緊盯住她,“只要你想。”
迦夜冷冷的回視:“叫你看《戰國策》可不是為了對付我。”
“我只是陳述利弊。”
靜靜對峙良久,她忽然別過頭:“好吧,我給他一點建議。”坐回椅上沉吟了半晌,“目前他最大的弊病在于權限不足,最好去找教王爭取。”
“教王?”
“不錯。”
“可此時去找教王,豈不更證明自己能力不足,無法懾眾?”弄不好反給了千冥攻訐的借口。
或許是疑惑的神色過于明顯,迦夜似笑非笑地斜睨一眼,侃侃而談:“最不希望千冥坐大的即是教王,賜封風使是迫不得已,他平亂時的功績過高,不賞無以服眾。只是他野心過盛早為教王深忌,所以才提九微為月使,掐斷了千冥控制弒殺營的機會。誰都知道九微經驗尚淺,此時完全可以直承,教王非但不會小視,反而會視為忠耿坦白,加恩扶持。若九微只懂得緊抓權力死撐到底,在教王眼中便是缺乏變通人不足取,難當大任,放任他被千冥除掉也無甚可惜之處。”
細思了半晌,他再度開口。
“弒殺營的桀驁不馴又該如何,用重刑威懾恐怕更難駕馭。”
“揚湯止沸,何如釜底抽薪?”迦夜的眼眸詭異而狡黠,“月使剛剛上任,還沒有自己的影衛吧。”
“你是指——”
“我已經說得很明白,他若連這都聽不懂,也就沒資格做月使了。”抬手止住他的疑問,迦夜的神色冷下來,“殊影,我知道你們的關系,但你也要清楚,教王并不希望一個中原人與月使過從太密,這會令他懷疑下屬的忠誠度。”
她點到即止,不曾把話說盡,他已全然洞悉,轉為沉默。
不僅與九微過從太密會招來疑忌,恐怕教王也不希望九微與迦夜聯合,四使互有嫌隙,各懷所慮才是上位者樂見之局。人人都須仰仗教王來立身自保,壓制同僚,才能杜絕一方獨大之危。
“下去吧,今天我說得夠多,別指望我出面幫他,月使只能憑自己的實力在教中站穩腳跟。”
既是不想,也是不便。
此時明里襄助九微等于授人以柄,又會引起教王猜疑,殊為不智。
淡漠少言的迦夜對各方勢力的考量,自身處境的明析,甚至教王心機的把握,精準犀利得可怕。
九微一直靜默,聽完一切,只說了兩句話。
“謝謝。”微黑的臉上勇毅決絕,破釜沉舟般一往無前,“殊影,你看著,我一定會成功。”
此后的三年,他們不曾再有機會交談。
這三年也是迦夜在教中鞏固地位,建立自身親信助力的時候。執行了無數次任務,縱橫西域各國,數不清有多少人死在他的手下,迦夜的手段比過去的獍長老更強硬,也更隱形。
一方面以刺殺威懾諸國,另一方面卻又以大量的金珠收買重臣后妃,剛柔齊施,謀策并舉,甚至操控了某些國家的王嗣廢立,刀兵戰事。一國之君難庇一室之安,一教支持可影響一國存亡。
霹靂手段,雷霆威迫,又運用得恰到好處。魔教的聲威在數年內達到頂峰,各國爭相進獻貢物結納求好,源源不斷的財富如水般流入,教王為之垂目。
無人再敢小視這個纖弱如幼童的女孩,她以事實證明了雪使的尊號實至名歸,連帶身后的影衛都是令人敬畏的對象。殊影率領的六翼絲毫不遜于弒殺營的精華,各有所長配合精妙,歷次任務皆有斬獲,面對這樣的實力,執掌教務千冥都要避讓三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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