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愛無止境-《我在春天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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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拘留所。
常昊的吼聲差點把拘留所的天花板給戳出個洞。
他對助理說,律師雖然也俗稱打嘴仗,但并不是單純的吵嘴,你說出的每句話都得占著理,震得住對方,不能圖一時的口舌之快,更忌情緒失控。
此刻,他卻有點控制不住。
“我不接受這樣的解釋,什么叫誤會?如果你們因誤會而殺了人,是不是也不需要負法律責任?你們隨意地懷疑我當事人吸毒、非法持有毒品,不嚴加調查,這對我當事人造成了心理上、身體上、名譽上極大的傷害。你們必須向我當事人出具正式的書面解釋,并作出精神賠償。不然我將正式向法院起訴你們濫用職權?!?
值班警官火大了,他還真沒見過這么不知趣的人,都無罪釋放了,快快領人滾吧,把這當假日酒店,想賴著呀!“隨便,你想怎樣就怎樣。”
常昊眸光一寒,“你以會我在無理撒潑?”
“你這樣的我見多了?!敝蛋嗑倮湫?。
“不,你還是見少了,所以不知后果的嚴重性。拘留分三類:行政、司法和刑事,我想你們是把我當事人定義為刑事拘留。公安機關對于被刑事拘留的人,應當在拘留后二十四小時內進行訊問。若被拘留人被批準審理,則依照《刑事訴訟法》處理,若無罪釋放,則被拘留人可以要求國家賠償?!?
值班警官眼睛眨個不停,規定是這樣的,但從來沒有人要求賠償過。
“你以為賠償是個天價?”他輕蔑地問道。
“不管,即使只有一元、只是一句話,那也是我當事人的權利?!背j粦B度倨傲地俯下身簽字?!拔以撊ヒ娨娢耶斒氯肆恕!?
值班警官朝傻坐在一邊瞠目結舌的小警員呶呶嘴,讓他帶常昊去領人。
“常律師!”門外又進來幾人。
值班警官抬頭,是認識的,忙笑著招呼:“牧處長、景局長,哪陣風把你們吹來了?”
牧濤和景天一只輕輕頷首,沒有作答,目光看向常昊。
常昊不知為什么,當時肌肉抽筋似的抖了抖?!澳銈??”
牧濤先說的話,“鐘藎這件事不是個誤會,而是被人陷害?!?
“有證據了?”常昊冷冷地睨了一眼值班警官。
“這件案子涉及面之廣、之深,暫時不對外公布,只怕猶如推倒了多米諾骨牌。上面緊急把景局長調過來,和檢察院一同辦理此案。”牧濤神情非常沉重,“檢察長現在讓我來接鐘藎檢察官,請她一起參加這次調查。”
“犯罪嫌疑人是誰?”常昊才不管那么多,他只關心鐘藎的清白。
牧濤抿緊了嘴唇,他側過臉看看景天一。
景天一嘆了口氣,“湯辰飛全交待了。”
常昊驚住,“他自首?”
“凌瀚他......給我們留下了一段錄音。”
“留下?他去哪了?”常昊心一沉。
牧濤無言,只是嘆氣,景天一也沉痛地低下頭去。
灰暗色的天空像是在哭,雨下個不停。
只不過進來三天,走出拘留所,鐘藎覺得恍若隔世。
她似乎不能適應這樣的氣溫,不住地打著冷戰,臉頰卻又怪異地紅著?!岸嗌俣??”她瞇起眼,問常昊。
“三十四。”常昊回道。
鐘藎抓緊衣襟,頭扭頭扭去。她看見牧濤、景天一,“你沒有通知凌瀚?”
常昊沉默,或許是雨聲淹沒了他的聲音。
“他大概在小屋等我。我爸媽他們?”
“牧處長沒有驚動他們,只講你出差了。”
“嗯嗯!常律師,這次又麻煩你了?!辩娝|步下臺階,身子有些搖晃。常昊在后面托了她一把。
“不會白幫忙,我會寄賬單給你的。”常昊嗡聲嗡氣。
鐘藎回身朝他笑,“打個折扣,太貴我付不起......凌瀚?”一陣勁風吹過,落下幾片樹葉,她揉揉眼睛,“哦,看錯了?!?
剛剛經過的只是一個形似凌瀚身影的路人。
“鐘藎,你先回去休息。其他事我們稍后再談?!蹦翝f道,與常昊交換了下眼神。
常昊拉開車門,扶著鐘藎上車。“先去趟小屋,我要看看我的生日禮物?!辩娝|羞赧地皺皺鼻子。
“你在發熱,我們先去醫院?!背j惶嫠瞪习踩珟r,感覺到她的體溫異常。
“哪里熱,我明明覺得冷?!辩娝|說道。
常昊輕輕摸了摸她的臉,眼神復雜,過了一會,他很文藝地說了一句:“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鐘藎想笑,嘴角彎了彎,沒有成功。她沒再反駁,全身每一處是像被繩索捆綁,呼吸艱難,手腳冰涼,她是很不舒服。
這三天在拘留所的日子,估計一輩子都不會忘記。她不擔心自己,清者自清,只怕凌瀚會亂想,每一秒都是在煎熬。
幸好,終于過去了。
頭昏沉沉的。常昊的車速很快,公路兩邊的景象迅速倒退,樹木燈柱,像是壓向前窗玻璃。
三十九度五!醫生捏著體溫計,像面癱似的臉訝異地抽了一下。血里有炎癥。額頭的傷口處理得不好,也有些發炎。
“燒成這樣,她怎么還會這么清醒?”醫生打量著鐘藎。整個人光芒四射,仿佛陰霾之后破云而出的陽光。
常昊緊緊握住鐘藎的手,口中像被注入了黃連,苦澀難言。
“她需要好好休息?!贬t生在藥液里加了鎮靜劑。沒多久,鐘藎睡著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鐘藎覺得有些口干,想喚人,喉嚨卻發不出聲音,身子也不能動彈。
床邊靜靜站著一人,是凌瀚!
她撅起嘴,凌瀚俯下身子。她搖搖頭,三天沒好好洗漱了。凌瀚卻固執地捉住了她的唇,輕輕嘶咬、親吻。他的唇瓣微涼,正是她所需要的。
“我讓你擔心了?!彼醚劬φf道。
凌瀚說:“所有的事情都塵埃落定,以后不會再有意外了。我知道你很堅強?!?
“你這話好像在打發我似的,我才不要堅強,我要依賴你,像水蛭?!?
凌瀚笑著刮了刮她的鼻子,“求之不得??旌闷饋戆桑涀∥覀兊募s定?!?
“什么約定?”
凌瀚只笑不答。
“告訴我呀......”
“藎?”小心翼翼的抽氣聲。
鐘藎緩緩睜開眼睛,對上花蓓兔子樣的雙眼,“郁明欺負你了?”這是誰的聲音,嘶啞得像寒風中的破竹,嗚嗚咽咽。
花蓓淚流不止,“他不敢,我......是激動的。”
“為什么?”眼皮太重,鐘藎不得不又閉上眼睛。
“我有可能會被升職。我寫了多篇重量級的報道,每篇都是頭版頭條。”
“和戚博遠有關嗎?”
“你出院后,我慢慢說給你聽。”
鐘藎費力地睜開眼睛,這次,床前多了一人?!俺B蓭煟氵€在?”
常昊手里提著個紙袋,上面那字母看著熟悉,是某個國際服裝品牌。他放下紙袋,走過去扶起鐘藎,在她背后塞了只枕頭。
鐘藎看看自己,一身病號服。哦,衣服換了,那么臉肯定也應該洗過了。身子輕如羽毛,一陣風仿佛都能把自己吹飛。
花蓓悄悄扯了下常昊的衣角,眉頭揪成一團。
“我知道?!背j坏吐曊f。
“你們在打什么啞謎?”病房內光線柔和,米白色的窗簾擋住了外面的強光。哦,雨停了,太陽出來了。
常昊坐下來,搓搓手,似乎在積蓄著什么。過了一會,他看著她,雙手擱在她肩上,鎮定地說道:“鐘藎,我想你一定想給凌瀚送行,所以要不再賴在床上,起來換衣服,我們走吧!”
花蓓捂著嘴,大顆的眼淚順著面頰滾落。
鐘藎茫然地看看兩人,哦了一聲,“衣服在這里?”她指著紙袋。
常昊從里面拿出一條黑色的連衣裙。
“很貴吧!”鐘藎摸索著面料。
“這要看參照物是什么?”常昊眼一眨不眨。
“你總是這么頂真?!辩娝|牽牽嘴角,“出去呀,我換衣服了?!?
常昊看看花蓓,花蓓點點頭。
他帶上房門,從衣袋里拿出煙盒。
他聽到鐘藎噓了一聲,“裙子買大了?!?
花蓓尖叫,推搡著鐘藎,又掐又打,“你別這樣,你哭,大聲哭出來。”
“沒什么可哭的?!辩娝|的聲音靜如湖水。
花蓓卻哭得接不上氣。
“我睡了多久?”鐘藎氣息虛弱。
花蓓哭著回答:“你喝的果汁里下的毒品太多,超出了身體的承受能力。你足足昏睡了三天。”
又是三天,鐘藎笑。
門打開,花蓓挽著鐘藎走出來。鐘藎仰起臉,天空很白,“陽光真好,很適合遠行?!?
花蓓把臉別過去。
“祝他一路順風!”常昊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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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起車禍發現得很快。
雖然外面是風雨交加,地點又在遠離市區的山里,應該沒人經過那里。在現場負責處理事故的交警說是接到車里的人求救電話,才迅速趕過去。打電話的人氣息紊亂,他說錄音筆在他的口袋里,請交給省檢察院的牧濤處長。這兩話說完,他已經發不出什么聲音來。交警問他地點,他撐著說了個梅山......公墓,還說了油菜花......
交警立刻就通知了牧濤。
發生車禍的地點并不陡峭,路勢挺平坦,是雨天車輪打滑、還是車速過快造成了車禍,現在還不能下結論。稍后,車內兩人的身份很快查明,除了因車體撞擊山坡引起的致命傷痕,沒有其他痕跡,所以排除謀殺斗毆的嫌疑。開車的湯辰飛并沒有傷到臉,面容平靜,瞳孔也沒驚恐地散開。方向盤嵌進了他的胸腔,這是造成他致命的原因。坐在副駕駛座的凌瀚則甩出了車,撞上一塊巨石,滿身血污,神情同樣淡定、平靜。
交警們冒著雨,直到傍晚才把陸虎運回了市區。
牧濤在凌瀚的口袋里找到了那支錄音筆,聽完,他在凌瀚身邊默默站了一會,然后直接回單位,敲開了檢察長的辦公室。
當天夜里,警察就拘捕了解斌,查封了飛鴻的賬。解斌得知湯辰飛已不在人世,整個人軟成了一攤泥。他不僅把飛鴻這些年的枝枝末末說了個仔細,連在酒店教訓常昊、火鍋店的照片門、第六街區的下毒事件也一一交待了。接著,有關部門的某些領導暫停職務,接受調查。戚博遠殺妻案重新列案調查。
深夜,檢察長給湯志為打電話。
聽他說完,湯志為沉吟了許久,只說了一句話“按規定辦吧”,便掛了。
其實,按不按規定,都沒有意義了。湯辰飛即使犯下滔天大罪,他已不在這世上,辦什么呢?湯志為提前退居二線,黃土過膝,最多是教子無方,難道還能影響到升職發達?
景天一對牧濤說:“湯辰飛很聰明,這是他最好的選擇?!?
牧濤點頭:“是呀,一了百了,什么都不需要命對了。可是鐘藎何錯之有呢?”一起戚博遠殺妻案,牽出陳年舊案,兩條人命,鐘藎失去今生摯愛。
“媽的,老天瞎了眼!”景天一扔掉手中的煙頭,狠狠用腳踩滅。
警方最終給出的定論是湯辰飛畏罪逃逸中發生車禍致死,凌瀚因公殉職,被追認為烈士。
沒有人提起凌瀚的病,人們談論更多的是他英勇的過去、杰出的現在以及對他英年早逝的唏噓。
明明熱度已退,鐘藎卻覺得四面八方的風呼呼地往衣裙里灌,身子一點點熱氣仿佛全部散盡,血管里的血不再是流動的,宛若凍結了。
冷,怎么會讓人如此難以承受。
湯辰飛與凌瀚是同一天火化,追悼凌瀚的人來了許多,花圈堆滿了廳堂,湯辰飛那邊卻是冷冷清清,昔日的朋友、女伴一個都不見蹤影。
鐘藎讓常昊陪她先去吊唁下湯辰飛,花蓓沒有過來。她說:我不想看到他那張丑陋的臉。說時,花蓓目光呆滯。
現在,湯辰飛在別人眼中,儼然無惡不作的壞人。如果他還活著,大概是毫不在意地聳聳肩,邪邪地笑,人是為自己活,別人說啥,關我何事?
鐘藎想,要是當初她用心去體會湯辰飛的心情,這樣的慘劇會不會就避免了呢?可惜她一直當他是個花花大少,后來干脆視他如罪犯。
人之初,性本善。其實他就是一個孤單的孩子,渴望被愛,渴望重視。
她知道,與其說這是湯辰飛最好的選擇,何嘗不是凌瀚最好的選擇!有尊嚴的、快樂的、在自己的掌控之內,終止自己的生命。
他的人生再沒有遺憾!
命運的安排無從抵抗,他還是要為自己譜寫了一曲新的生命之歌。
凌瀚去拘留所看她,抱著她說:我愛你。她就預感到了。每次離別,他就對她說這三個字。
他在意他的病,他害怕有一天會忘掉她,他怕陪不了她到永遠,他不能把她拖進他無奈的命運之中。
他選擇這樣的方式離開。
湯辰飛成全了他的心愿。
她愛凌瀚,阻止不了,只能尊重。
常昊用別扭的口吻說: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那是常昊溫婉的寬慰。她清楚,凌瀚已經走了。這一次,鏡破成碎片,再也圓不起來。
湯志為頭發花白,孤零零地坐在角落中,付燕不在。
鐘藎向湯辰飛的遺體鞠了三個躬,她沒看他,也沒向湯志為打招呼,便離開了。
北京軍區來了幾位領導,一位少將主持了凌瀚的追悼會。鐘藎把別在胸前的白花摘下來,一片片花瓣扯落。她不喜歡這樣的送別方式,太擁擠。離別,應該是安靜的。
耳朵里有輕微的蜂鳴,所有的話在耳朵里逐漸變得模模糊糊。
追悼會結束,人群陸續離開。
“我去里面看看他,一個人。”鐘藎說。
常昊自始至終沉著臉,但他還是跑去找工作人員。一個穿制服的人走過來,領著鐘藎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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