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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回 壽怡紅群芳開夜宴 死金丹獨艷理親喪-《西嶺雪一回一回解紅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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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兒茶

    《紅樓夢》第六十三回群芳夜宴,林之孝家的帶著人來查夜,囑咐寶玉早睡早起,寶玉笑道:“今兒因吃了面怕停住食,所以多頑一會子。”林之孝家的便向襲人等說:“該沏些個普洱茶吃。”襲人晴雯二人忙笑說:“沏了一盄子女兒茶,已經吃過兩碗了。”

    寶玉生平最喜女兒,所以院里種的花是女兒棠,日常喝的茶也是“女兒茶”。

    那什么是女兒茶呢?

    《滇南新語》載:“女兒茶亦芽茶之類。”“旨夷女采治,貨銀以積為簪資,故名。”

    說女兒茶是滇南未婚少女于雨前三四月份采摘,采茶時將茶青放入懷中,積到一定數量才取出放到竹簍里,賣得的錢作為自己的簪環嫁妝之用。

    清代阮福在《普洱茶記》中說:“二月采蕊極細而白,謂之毛尖,以作貢茶,采而蒸之揉為茶餅;其葉少放而猶嫩者名芽茶……大而圓者,名緊團茶,小而圓者,名女兒茶。”寫明普洱茶因采摘時間不同而分類,女兒茶是“婦女采于雨前得之”的“四兩重圓茶也”。

    明清時期,云南茶區的普洱茶主要工藝為:大葉種茶樹鮮葉采摘、鍋炒殺青、手工揉捻、曬干、曬青毛茶、蒸軟、揉(壓)制成形、涼干。其產品主要有團茶和餅茶兩種。

    公元1659年(清順治16年),滿清平定云南,推行“歲進上用茶芽制”,普洱茶開始作為云南特產上貢皇室,所進貢的普洱茶有八色茶品,包括:五斤重團茶、一斤重團茶、三斤重團茶、四兩重團茶、一兩五錢重團茶、瓶裝芽茶散茶、蕊茶散茶和匣裝茶膏。

    到了公元1729年(清雍正7年),清朝廷正在云南設立普洱府,管轄今天的西雙版納、思茅等地區,以西雙版納納六大茶山的原料精制普洱貢茶,并在攸樂山也就是今天的景洪基諾山鄉設立同知,負責監制普洱茶的生產及進項運銷事宜。

    既然云南普洱和其他貢茶不同,來自深山老林的古樹茶青,茶湯特別醇厚,且有去油膩助消化的功效,在清朝被視為罕見的名茶。“夏喝龍井,冬飲普洱”已經成為清宮飲茶的規范,是當時滿清貴族生活的一種標志。

    因此,賈府中人能夠喝到這種貢茶并深知有消食健脾的作用,就是非常正常的事了。所以林之孝家的在寶玉吃得過飽時囑咐要喝普洱消食,免得消化不良,這也側面顯示了賈府管家見多識廣。

    也有紅迷認為此處女兒茶應指泰山女兒茶,理由是明代嘉靖年間所修《泰山志》記載:“茶:薄產巖谷間,山僧間有之,而城市則無也。山人采青桐芽,曰女兒茶。”明萬歷年間文士李日華也在《紫桃軒雜綴》有載:“泰山無茶茗,山中人摘青桐芽點飲,號女兒茶。”

    但是這里寫得很明白,泰山女兒茶雖然也叫女兒茶,但其實不是茶,更不是普洱茶,而是一種青桐芽。這和林之孝家的所囑“該沏些普洱茶來喝”讓寶玉消食是背道而馳的。

    所以可以斷定,書中所寫的普洱女兒茶,只能是云南西雙版納的普洱茶,滿清皇室貢茶之一。而且由少女采于三四月份,小而圓的四兩重圓茶,也很符合寶玉的審美情趣,所以此時提之最妙。

    芳官與《邯鄲記》

    紅樓十二官中著墨最多的,無疑是芳官。

    她是小戲子中的正旦,難怪可以分入怡紅院。剛分院不久,就因和干娘口角,讓麝月等說出“把一個鶯鶯小姐反弄成拷打紅娘”的巧話兒來了,隔不久更是和趙姨娘大打群架,堪稱大觀園中奴才造反最轟動的一次。

    因為她的天真,伶俐,敢做敢言,深合了寶玉性情,因此對芳官越來越寵愛,與其說拿她當丫鬟,勿寧說視她為妹妹,百般縱著她。

    芳官洗頭時,穿著海棠紅的小棉襖,底下絲綢撒花袷褲,敞著褲腿,一頭烏油似的頭發披在腦后,哭得淚人一般,真正我見猶憐。麝月笑說:“這會子又不妝扮了,還是這么松松怠怠的。”可見打扮得出格。然而寶玉偏說:“他這本來面目極好,倒弄緊襯了。”不要人管束她。

    久之,芳官也就越發任性,有些恃寵而驕起來,不但什么活都不干倒會到處擺弄東西弄壞了鐘擺,還敢拿著房里珍貴的玫瑰露隨便就私自送人,在廚房掰著糕點和小蟬斗嘴一場,更是“有風駛盡帆”的典型傲慢,也就難怪結怨甚多了。

    書中對小戲子們曾有一番總論:“文官等一干人,或心性高傲,或倚勢凌下,或揀衣揀食,或口角鋒芒,大概不安分守理者多。因此眾婆子無不含怨。”

    這幾條罪名,芳官幾乎都占全了,和干娘斗嘴是心性高傲,對小蟬使氣是倚勢凌下,和趙姨娘大戰是口角鋒芒,而六十三回的描寫則充分體現了她的揀衣挑食。

    寶玉生日宴,芳官不夠資格,上不了酒席。寶玉一會兒不見便到處找,看她睡在床上,便哄她起來去外面頑。芳官鬧性子說:“你們吃酒不理我,教我悶了半日,可不來睡覺罷了。”寶玉便許諾說:“咱們晚上家里再吃,回來我叫襲人姐姐帶了你桌上吃飯,何如?”芳官倒也知道情理,說:“藕官蕊官都不上去,單我在那里也不好。”又道:“若是晚上吃酒,不許教人管著我,我要盡力吃夠了才罷。我先在家里,吃二三斤好惠泉酒呢。”

    一時柳家的送了食盒來,小燕接著揭開,里面是一碗蝦丸雞皮湯,一碗酒釀清蒸鴨子,一碟腌的胭脂鵝脯,一碟四個奶油松瓤卷酥,并一大碗熱騰騰碧熒熒蒸的綠畦香稻粳米飯。小燕去拿了小菜并碗箸過來,撥了一碗飯。芳官還說“油膩膩的,誰吃這些東西。”

    這段描寫,讓我看了真恨不得跳進書里說:你不吃我吃!才見了幾天油星,就鬧起這些妖蛾子來了。

    從怡紅夜宴眾丫鬟隨份子給寶玉治酒看來,襲人、晴雯、麝月、秋紋四大丫鬟每人五錢,芳官、碧痕、小燕、四兒每人三錢,他們以下的不算。

    很顯然,芳官名列二等丫頭,和曾與寶玉洗過鴛鴦浴的碧痕、專門賜名的四兒、世代陳人的家生子兒小燕都是比肩的。可是這里的描寫,分明是小燕在服侍芳官吃飯,還要吃芳官的剩飯,為什么呢?就仗著寶玉寵她,半是仗勢欺人,半是倚小賣小。

    因此寶玉過意不去,安慰小燕說:“以后芳官全要你照看他,他或有不到的去處,你提他,襲人照顧不來這些人。”這是寶玉的厚道處,體貼處。

    晚上眾人喝酒,襲人還在忙著安席斟酒,寶玉和芳官已經先劃起拳來。

    寶玉只穿著大紅棉紗小襖子,下面綠綾彈墨袷褲,散著褲腳,倚著一個各色玫瑰芍藥花瓣裝的玉色夾紗新枕頭,和芳官兩個先劃拳。當時芳官滿口嚷熱,只穿著一件玉色紅青酡絨三色緞子斗的水田小夾襖,束著一條柳綠汗巾,底下是水紅撒花夾褲,也散著褲腿。頭上眉額編著一圈小辮,總歸至頂心,結一根鵝卵粗細的總辮,拖在腦后。右耳眼內只塞著米粒大小的一個小玉塞子,左耳上單帶著一個白果大小的硬紅鑲金大墜子,越顯的面如滿月猶白,眼如秋水還清。引的眾人笑說:“他兩個倒象是雙生的弟兄兩個。”襲人等一一的斟了酒來,說:“且等等再劃拳,雖不安席,每人在手里吃我們一口罷了。”于是襲人為先,端在唇上吃了一口,余依次下去,一一吃過,大家方團圓坐定。

    這里,芳官是多么任性、嬌縱,不過是個新進園的二等小丫頭,卻和寶玉平起平坐地劃拳,由著襲人等在底下侍候。而且打扮得又是這樣出格,連耳飾都是一大一小故意不對襯,這風格就是放在今天會被贊一聲有性格夠時尚。

    寶玉是紅襖綠褲,一貫的“怡紅快綠”的審美癖好;芳官也投其所好,紅青黃三色水田衣,紅褲子綠汗巾。一則兩人服飾風格色調相仿,二則面目眉眼也相似。寶黛初見時書中有段對寶玉形象的描寫:“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曉之花。鬢若刀裁,眉如墨畫,面如桃瓣,目若秋波。”

    而此時的芳官則是“面如滿月猶白,眼如秋水還清。”

    兩段話中對于臉形,眼神的描寫是一模一樣的,可見兩人確實長得像。而且寶玉面容俊美本就有點女兒像,芳官卻天真率然偏有些男孩子氣的,更是如花照水兩相映了。

    襲人聽了這話是肯定不爽的。難怪眾人說“他兩個倒象是雙生的弟兄兩個”,這話聽在襲人耳中能不嗔怒?雖不好發作,但是率領眾人趕著上來排隊敬酒之舉,焉知不是顧意岔開二人,提醒位次呢?

    襲人為先,余次下去一一吃過,大家方團圓坐定——此時重新入座,自然是要講究一番先后上下的。

    然而芳官尚無知無覺,不但在席上唱曲兒出盡風頭,讓寶玉癡癡看著她點頭不語,還一味貪酒,連襲人占花名,說“同姓者陪一杯”,她也趕緊地說聲“我也姓花”,蹭一杯酒喝。當時的襲人,大概頗有點視芳官如阿q的怒意吧,恨不得罵一句:“你也配姓花?”

    然而襲人是有城府的,她仍然隱忍不發作,卻在酒闌人散之后,借機就勢,狠狠地誣陷了芳官一回——因芳官醉酒,一邊說“好姐姐,心跳的很。”一邊便倒在襲人身上。襲人遂將她扶在寶玉之側,自己卻在對面榻上倒下。

    這一段,作者用一慣白描手法,表面上替襲人遮掩是“見芳官醉的很,恐鬧他唾酒”,似乎完全出自一片誠心;然而次日起來,卻當著眾人說:“不害羞,你吃醉了,怎么也不揀地方兒亂挺下了。”生怕眾人不留心似的。

    襲人慣于人際,非常明白煽風點火、借刀殺人的道理:小丫頭芳官竟與寶玉同榻而眠,這樣的奇事,她自己不說,也自會有人當新聞添油加醋地傳出去,還怕上頭將來不替她報仇?

    后來王夫人攆芳官時,理由便是:“唱戲的女孩子,自然是狐貍精了!上次放你們,你們又懶怠出去,可就該安分守己才是。你就成精鼓搗起來,調唆著寶玉無所不為。”

    這“無所不為”指的可不就是這次夜宴中事么?

    又說:“你還強嘴!我且問你,前年我們往皇陵上去,是誰調唆寶玉要柳家的丫頭五兒了?幸而那丫頭短命死了,不然進來了,你們又連伙聚黨遭害這園子呢。你連你干娘都欺倒了。豈止別人!”

    所謂“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可見王夫人對房中事了若指掌,是打定主意要替眾婆子與襲人出氣來了。

    (二)

    占花名行酒令,寶釵拈了一枝牡丹簽,因命芳官唱曲助興,芳官唱了支《賞花時》,乃是《邯鄲記》中開篇第一折的曲子;而元妃點戲時,曾有一出《仙緣》,正是《邯鄲記》最后一出。這部戲在兩次重要的場合出現,首尾相映,喻意重大,幾可與《牡丹亭》、《西廂記》相媲美。

    元妃省親一回中已經注明,《邯鄲記》中伏的乃是“甄寶玉送玉”的大關目。

    “假作真時真亦假”,書中所有的“甄”其實就是在寫“賈”,兩者的故事是可以互代的,所有“甄家”的故事,都喻示著“真實”的曹家故事,同時也為書中的“賈家”背面傅粉,是互為映照的關系,甚至某些時候,甄家的故事比賈家故事更具有現實意義。

    比如書中寫甄家是“欽差金陵省體仁院總裁”,“獨他家接駕四次”等,都是“真事”。而元妃省親,暗示的正是江寧接駕事。因此,“甄寶玉送玉”,暗示的乃是關系人物命運的一件大事,也就是“寶玉出家”這個大結局。

    且說回《邯鄲記》,乃是關于呂洞賓度化盧生來天門做掃花使者的故事。洞下凡時,盧生正在橋頭小店歇腳,兩人一番暢談后,呂洞賓送了他一只仙枕,盧生就此入夢,并在夢中娶得嬌妻,考中狀元,風光一時。

    卻因權臣宇文融所陷,轉瞬被貶,先是開通河道,后又上戰場征伐,歷盡艱辛卻也創下赫赫戰功,升為定西侯,加太子太保兵部尚書同平章軍國大事。正在位極人臣之際,又被宇文融再次陷害,蒙冤不白,被綁至云陽斬首,幸而妻子攜八個兒子去午門喊冤,皇上免他不死,發配廣南鬼門關;

    之后又經歷了種種磨難,終于守得云開見月明,皇上查明真相,將宇文融問斬,取盧生回京,加封趙國公,崔氏封為夫人,四個兒子也都封了高官。

    盧生又做了二十年丞相,八十有余,縱欲無度,雖榮顯已極,還是命數已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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