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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農(nóng)門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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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碧青倒是沒想到,杜子峰會如此掏心掏肺的幫忙,自己讓二郎去這一趟,的確是存了讓杜子峰幫二郎找先生的心思,二郎太聰明,早不是自己這么一個半吊子,能教的了,不想耽誤他就得盡快尋個老師。

    杜子峰雖然滿腦子都是升遷,骨子里卻仍然保留著讀書人的品質(zhì),又是間河縣的父母官,秉著愛才之心,也不會對二郎這樣的天才不聞不問。

    碧青打的是縣學(xué)那些老夫子們的主意,只要杜子峰肯幫忙,給二郎找個先生,應(yīng)該不算什么難事。

    碧青承認(rèn)二郎讓自己教歪了,得有個人撥亂反正才行,二郎不是自己,他是王家的男丁,又如此聰明,碧青也怕自己耽誤了他,不好當(dāng)面說,這才拐個彎打主意,不過大儒?是不是有些過了。

    其實(shí)碧青對那些所謂的博學(xué)鴻儒,沒什么好印象,總覺得那是一些咬文嚼字,酸氣沖天的老家伙,成天沒別的事兒,就是矯情,被窩里摟著足以當(dāng)自己孫女的美妾,到了外頭,卻滿嘴的仁義道德,假正經(jīng)的厲害。

    當(dāng)然,這只是自己的想法,碧青相當(dāng)清楚,能稱得上大儒的老頭能給二郎當(dāng)先生,絕對是二郎這輩子最大的造化。不說能學(xué)到啥,就頂著大儒親傳弟子的名頭,二郎這一輩子的前程,也不用愁了。

    碧青終于服了,為什么都說,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大郎在南邊兒打了五年仗,腦袋別在褲腰帶上,也才掙來了一個大頭兵,二郎在家跟著自己念了幾天書,就有機(jī)會拜大儒為師,只要這事兒成了,哥倆的起點(diǎn)就是一天一地。

    碧青本來沒想過,家里會出個當(dāng)官的,可小叔子真有出息,自己也不能攔著,所以,這事兒得盡力去促成。

    為此,碧青叫小五特意又跑了一趟間河縣,掃聽了那位大儒的喜好,可惜什么都沒掃聽來,只知道,老頭今年七十高壽,活的依然健朗,在京的時候,皇上多次親訪,想請先生進(jìn)弘文閣,老頭兒理都沒理,嫌皇上總來打擾,索性搬回了老家冀州府,體面的府邸也不住,在間河縣城外的桃花村搭了兩間茅草屋落了戶,自號武陵先生。

    碧青一聽這名號就懷疑這老頭是個老色鬼,要不就是愛桃花成癡了,好好地宅子不住,跑到桃花村去落戶,不是裝蒜就是有病。

    不過,碧青倒是冒出一個想法,這老頭要是真是稀罕桃花,臨山屯可是有一百多畝呢,現(xiàn)在不成,等以后那邊兒的房子蓋起來,如果能說服老頭搬過去,臨山屯的房價還不打著滾兒往上翻啊,這老頭就是最大的噱頭,最牛逼的活廣告。

    打著這個主意,二郎拜訪老頭這天,碧青也跟來了,叔嫂兩人一早起來先到了間河縣跟杜子峰會面之后,再一塊兒去桃花村。

    桃花村是間河縣最富裕的村子,這個碧青早就聽說過,因村子里的兩顆百年的野桃樹而得名,老頭的草廬就蓋在兩顆百年桃樹邊兒上。

    碧青給二郎預(yù)備了拜師禮,二郎有些不好意思的說:“嫂子,老先生是大儒,不一定能收俺呢。”

    二郎就是個老實(shí)孩子,不明白這里頭的事兒,碧青一邊兒收拾禮物,一邊兒道:“不收也得讓他收,俗話說的好,吃人嘴短,拿人手短,只要他吃了咱家的東西,就得收你這個弟子。”二郎臉都紅了,大概覺得嫂子這樣太厚道,吭哧半天都沒說出話來。

    碧青見他那樣兒,笑了一:“拜先生哪有不給束脩的,這是理兒,不能讓人家說咱不懂理兒,也不是什么好東西,就是家常的吃食,都是嫂子我親手做的,是咱的一點(diǎn)兒心意。”

    二郎看了眼車上的大壇子小罐,還是覺得有點(diǎn)不好意思,這哪是去拜師,簡直是去送禮的,一小罐醉?xiàng)?半口袋番薯,雞蛋鴨蛋各一簍子,早上叫王興新挖了大白藕,還帶著泥呢,裝了半框,挑了幾個還算囫圇的荷葉蓋住,拎了一只雞一只鴨,都挑最肥的,還有一小罐子糯米藕,是嫂子昨兒忙活了半宿做的,特意叫小五哥去冀州府買的槐花蜜跟糯米。

    為了自己拜師,全家都跟著忙活了好幾天,二郎頗有些過意不去,不怕別的,就怕那位老先生不收自己,讓家里人失望,這么想著,越發(fā)有些緊張。

    相比二郎的緊張,碧青倒是頗輕松,因?yàn)樗@一去就要志在必得,人老了,一般都饞,大多數(shù)老人都愛吃甜食,糯米藕香甜軟糯,絕對是最佳選擇,這東西冀州府沒有,老頭只要吃了一回就得有下回,還有自己做的醉?xiàng)?松花蛋,看著雖然平常,可在這冀州府里,絕對是新鮮東西,最重要的是,這些東西不是買的,藕跟番薯是自家種的,雞鴨是自家養(yǎng)的,醉?xiàng)椄疵着阂彩亲约哼@個嫂子親手做的,每一樣兒都是心意,老頭只要有點(diǎn)兒人心,就絕不會拒絕,只要吃了,收了,二郎這個師傅就算拜成了。

    碧青坐在牛車上,都沒心思看兩邊兒的景兒了,一門心思想著這些。地里的莊稼收上來,麥子種下去,就到了莊稼人一年最閑的時候,出了間河縣,兩邊都是光禿禿的莊稼地,連個人都不見,也實(shí)在沒什么景兒。

    倒是道上總會有進(jìn)城趕大集的人,一輛牛車上坐七八個婦人,討論著該買多少肉給家里的小子解饞,給丫頭買什么樣兒的花布做襖,嘰嘰喳喳分外熱鬧,花花綠綠的頭巾晃過去,給這樣蕭瑟深秋添了一抹別樣的亮麗。

    牛車過去后頭是挑擔(dān)子的漢子,這樣的天兒,汗水把衣裳都浸透了,可見走了多長的路,挑子上的蓋子一偏,露出里頭滿滿的黍米,黃澄澄的顆顆飽滿,一瞅就是特意揀出來的,估摸是打算去城里買了換些錢使。

    再往后是小兩口子,看得出來是剛成親的,新媳婦兒騎在驢子上頭,頭巾蒙的緊緊,臉都遮了大半,還有些害臊,牽著驢子的傻小子一會兒就回頭瞅一眼,咧開嘴呵呵傻笑個不停。

    碧青不由有些出神,有那么一晃神的功夫,覺著驢子上坐的是自己,而前頭牽驢子的傻小子,變成了大郎。

    忽聽杜子峰道:“何處秋風(fēng)至,蕭蕭送雁群,朝來入庭樹,孤客最先聞。”

    碧青回過神來,側(cè)頭看了眼杜子峰,本以為能搭杜子峰的順風(fēng)馬車呢,比牛車快也舒服,不想到了衙門口,這位直接一身青衫出來,跳上了牛車就讓二郎走,連他家那位形影不離的家仆都沒帶,跟自己在王家村第一次見他時一個模樣兒。

    碧青心里覺得,比起官服,這身青衫其實(shí)更適合他,有股子飄然出塵的氣質(zhì),而且,碧青覺得,他們?nèi)齻€坐在牛車上,別人一定以為自己跟二郎是杜子峰的下人。認(rèn)真說起來,自己跟二郎這樣兒的,當(dāng)杜家的下人都有些高攀。

    碧青倒不覺得自卑,只要自己活得自在,自卑干啥,自己這身兒衣裳可是今兒新上身的,是她娘親手做的,碎青花的粗棉布,蓄了薄薄一層棉花,跟自己頭上的頭巾,正好搭成一套,別人覺得這是土,可碧青覺得,自己挺美的,這樣原生態(tài)的民族風(fēng)服飾,在現(xiàn)代可是頗受人追捧。

    現(xiàn)代的那些所謂民族服飾早就失了根本,哪像自己,臂彎跨個碎花包袱,就盡得真髓,就自己這身打扮,如果自拍一張傳到網(wǎng)上,粉絲絕對爆棚,所以,碧青的心情也異常的好,卻不想給杜子峰兩句酸詩給攪了。

    杜子峰見她看自己,指了指上頭,碧青抬頭看了一眼,見一行大雁正排著隊(duì)往南飛,真想翻白眼,這就是讀書人的通病,明明有著一顆汲汲名利的功利心,卻非得傷春悲秋,有事沒事兒就吟一句,他自己傷懷還罷了,壞了自己的好心情,實(shí)在不該。

    碧青琢磨怎么消遣杜子峰一下,忽的想出一個主意,咳嗽一聲道:“詩詞我念得不多,不過倒是想起個對子來。”

    杜子峰想起她給周家對的對子,不禁低笑了一聲:“倒要請教。”

    碧青也指了指天:“一行征雁向南飛,大人可有妙對?”

    杜子峰想了想道:“幾處鄉(xiāng)愁同北望如何?”

    碧青不禁暗暗點(diǎn)頭,這位雖說功利心重,可真算得上才思敏捷,隨便一對就異常工整,可惜錯解了這個對子的意思,眨眨眼道:“大人恐怕聽差了,我這里的蒸非是征戰(zhàn)的征,而是蒸煮的蒸。”

    噗……二郎實(shí)在忍不住笑了出來,卻怕杜子峰怪罪,忙憋住,一張黑臉憋得通紅。

    杜子峰愣了楞道:“如此,倒要請教了。”

    碧青指了指車上那只鴨子:“兩只烤鴨往北走。”

    杜子峰忍不住笑了起來,笑過之后,忽覺如此荒唐的對子,竟比之自己剛才念的那首秋風(fēng)引更有意思。

    碧青暗道,這才對嘛,好好的日子不過,愁眉苦臉的做什么,又不是林黛玉,能吃飽穿暖還有什么不滿足的,為賦新詞強(qiáng)說愁的家伙都是欠餓,丟進(jìn)深州過一個月,保證一個個都改過來。

    不過,人家桃花村真是有錢啊,就光這道兒就不一樣,黃土砸的夯實(shí)平整,能并排跑兩輛牛車都沒問題,道兩邊兒的楊樹遮住日頭,一陣秋風(fēng)過來,嘩啦啦掉了一地楊樹葉子,隔一段就有個農(nóng)人,拿著大掃帚掃樹葉子,堆成一堆燒了,鏟進(jìn)地頭的坑里預(yù)備著當(dāng)肥料使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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