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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原-《露濃花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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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個中艱難和屈辱,聽過的人他們都明白。

    冉煙濃只記得伏在容恪肩頭哭了半晚,后來仔細想想,覺得那晚竟然沒人覺得他們倆關系不對,便以為夷族男女實在是豪放不羈,摟摟抱抱都是小事。

    容恪拍著冉煙濃的后背也緩了下來,他耳力極佳,倉奴回來了,正被須卜拉著訓斥,須卜脾氣暴躁,這也是夷族汗王不肯重用他的緣故,他罵人極其難聽,容恪蹙起了眉宇,這時身前草原上皎潔清冷的月光被一個壯碩的體格遮去了大半,冉煙濃已經靠在他的肩頭熟睡了,容恪見是穆察,也沒松開她,冉煙濃弄哭得厲害,又被押解了一路,實在是疲倦到了極點,睡得很深。

    穆察沒想吵醒美人,隔著玄鐵的囚籠,坐在了容恪身側的草地上,牧野星風,驚動了草地里蟄伏的蟲,蛩鳴聲聲,穆察側耳欣賞著原野上美妙的旋律,一如琵琶上大珠小珠迸濺一團般的妙音,他靠著鐵籠子,笑了笑,“李兄弟,認識你的時候,我是真沒想到會有今日。”

    容恪朗然含笑,“穆察兄,你抓我,我覺得冤枉,不過還是感謝你讓小美人一路跟著我,雖說我們做不成夫妻,但是,有這一路相伴,我覺得快慰平生不虛此行了?!?

    穆察扭頭,有些詫異,隨即又大笑,“李兄弟原來也是個色鬼!原來你正經著是裝給我看的!”

    這就是污蔑了,容恪澄清道:“穆察兄,遇上一個心儀之人是極其難得的。”

    “我知道我知道?!蹦虏鞌[了擺手,做出求饒狀,“每回你要搬出你們中原的道理,我就說不過你!但話說回來,我抓你來是權宜之計,你知道當時將軍包圍了破廟,我不能放你走?!?

    容恪微笑,坦然地頷首,“我絕對信得過穆察兄。”

    說句老實話,穆察對冉煙濃驚為天人,一見到她和容恪在一塊兒卿卿我我,甚至不用卿卿我我,他們站那兒便湊成一對璧人了,穆察心里暗暗不爽來著,但他也不敢對即將獻給大王的女人動歹心,此前還想將“李兄弟”料理了,走了一路,又漸漸惦記起容恪的好處來,想到“李兄弟”與自己“過命”的交情,他定不會向容恪告密,即便真去了,那時他們大軍已回到了草原,不須懼怕容恪再興戰事。

    如此幾番思量,穆察對“李兄弟”實在是愧疚至極,此時巡夜的士兵都灌了酒睡了,他才湊過來一張大臉,隔著鐵欄桿對容恪小聲道:“你放心,我跟大王身前的紅人有些交情,已經跟他說好了,等汗王臨幸了這個美人,我就找機會放你回中原?!?

    容恪緩緩垂眸,胸口趴著的美人沉酣嬌眠,似一只溫馴乖巧的松鼠,爪子還牢牢抓著他的衣衫不松手,他曳開薄唇,笑意淺淺,“不用了,刀山火海,我陪著她?!?

    從娶回來這個小麻煩開始,就要為她負責一生啊。

    穆察也不再勸了,“你們漢人說,‘在天愿作比翼鳥’,是上了天也要在一起的意思?那好吧,我成全你?!?

    天蒙蒙亮時,夷族人用馬鞭子抽醒了貪睡的人,用繩子將鐵籠捆上板車,馬在前頭拉得格外振奮,冉煙濃嗡嗡咻咻地嘟著嘴兒,還以為睡在家里,再不濟也以為是睡在陳留侯府的大床上,但是容恪的骨頭咯得她臉疼,夜里便做了個噩夢,嚇得冷汗直冒,到了天明時才醒過來。

    暈暈乎乎的,用了許久才反應過來,原來他們還在夷族人的鐵籠子里。

    眼見著離夷族可汗的王帳越來越近,冉煙濃愈發著急,偷偷擰了一把容恪的衣袖,“你昨晚和穆察說了話,我聽到了?!?

    容恪笑彎了眼睛,“權宜之計,我故意說的,你莫當真。”

    冉煙濃想說既然穆察都愿意給他生機了,這種情況下他還不跑,要么是傻,要么是他真有把握能全身而退。

    風吹草地見牛羊的廣袤草原,雪白的帳篷里鉆出來成百上千的游牧人,醒了一大早的牧人見到被遙遙押解而來的魏人,已見怪不怪,但對冉煙濃和容恪感到有幾分好奇,倉奴甩著馬鞭,將人都揮散了,可走了老遠,還聽到人在喁喁私語。

    冉煙濃問容恪,“他們說什么?”

    容恪笑著撫她的耳梢,“他們說,這回慘了,容恪不會善罷甘休的。”

    冉煙濃橫了他一眼,他現在就被囚在鐵牢里呢!

    容恪遠望著,紅日從一望無際的碧綠原野深處爬上山丘,心中淺淺地一動。那幫人說的是:這個美人,一定會得到汗王格外的喜愛,且會愛不釋手,將她當做掌心上的瑰寶。

    他沒有對冉煙濃說實話。

    這對人馬到了草原腹地,那氣派的王帳猶如被眾星拱月而出的寶塔,四周的駿馬肥牛,甚至雪白的羔羊,都成群結隊地自如繞過,草場外頭燃著火把,白日里已有人穿著皮襖,將軍把手一斬,一行人都停了下來。

    冉煙濃屏息以待,緊張兮兮地拽住了容恪的衣衫,穆察掏出了鑰匙,打開了鐵籠,但隨之而來的有數十柄長矛,將魏人團團圍困在內,魏人百姓都蜷縮成一團,抱著孩子女人,將她們護在里頭。

    將軍下馬,跪在了王帳前,“大王,已為您尋得美姬。”

    汗王名忽孛,在他下令于中原大肆搜尋美女之前,并不是個沉湎酒色荒淫無道的庸君,兩年前的那場大戰之中,他損兵折將,與數千士卒被容恪困在山谷,驚心動魄的一戰,他險些喪命異國,而與他情深義重的妻子,卻在后方,因為聽到他的噩耗不幸難產而亡。

    從那以后,忽孛與大魏不共戴天,他要擄掠他們大魏最美的美人來做他的奴隸,被他玩弄褻瀆。

    王帳的大簾一條粗臂掀開,一個虎背熊腰的大漢大步流星地蹋了出來,草原的君主出行沒有漢人的繁文縟節,外頭人一喊,忽孛便大步而出,一身貂裘胡服,腰間綁著象牙寶石的彎刀,漆黑粗糙的長發扎成了十幾條碎辮,臉色黝黑,左眼下有一顆黑痣,虎目威嚴。

    這個人便是被稱作“草原雄鷹”的夷族大汗忽孛了。

    他身后還跟著一個一身青翠,頭戴杏黃紗帽的嫵麗少女,少女的臉頰白里暈紅,如含著白雪的梅花。

    他們一出來,夷族人紛紛跪地,“參見大王,青木公主!”

    冉煙濃微微一怔,原來他們大王生得這么一副容貌,威嚴而……丑。

    忽孛往那人堆里瞅了一眼,冷笑著拔出了彎刀,“須卜來信說,有絕色美姬,人在哪?”

    果然是大汗,說話委實太直了。冉煙濃怕得躲到了容恪背后。

    須卜諂媚起來,佝僂著腰背引忽孛上前確認,“就是她?!?

    一個小姑娘躲在容恪的背后,畏畏縮縮地不肯抬頭,忽孛壓根看不到臉,不耐煩地抽刀架住了容恪的脖子,“抬起頭來!不然孤王殺了這個男人!”

    青木忽地招手,臉頰緋紅地喚住哥哥,“不許動手!”

    忽孛一扭頭,齒冷地笑道:“怎么,他長得俊,你看上了?”

    青木紅著臉跺腳,“你留著他,不要上來就動刀動槍的?!?

    青木已到了成婚的年紀,草原上大好男兒任由她挑選,她卻左看一個不中意,右看一個嫌棄,沒想到是喜歡魏人的小白臉,忽孛冷冷地抽回了刀鋒,又重復了一遍,“孤王讓你抬起頭。”

    一直席地而坐的容恪挑起了薄唇,淡淡道:“大汗小聲一些,驚到我的夫人了。”

    容恪的聲音讓忽孛狐疑了一瞬,他擰住粗獷的眉毛,沉聲道:“你說她是你夫人?”

    “正是。”

    忽孛勃然大怒,他說過只要干凈的處子,哪個不開眼的找來一個人婦?忽孛瞪著虎目環視一遭,眼光凝聚在戰栗不安的須卜身后,穆察的身上。

    穆察也是大驚失色,“汗王,屬下確認無疑,她、她沒有嫁人啊?!?

    穆察不懂,為何已經給了容恪生還的機會,他卻不走,不走也罷了,還留下來禍害他?

    冉煙濃的五指攀著容恪的肩膀,細細地顫抖,臉頰上都是汗水,草原的日頭盛,又是晌午時分,熱得她全身是汗,她僅能做的讓自己稍微安心一些的事,便是攀住容恪,告訴他自己的害怕和恐懼。

    忽孛還刀入鞘,猩紅的披風被他的手臂一甩,揚起一股沉悶的汗味,塵屑亂飛,他忽如一只獵鷹般俯沖而下,蹲在魏人身前,一把掐住了容恪的脖子,“你最好告訴孤王,你方才那句話,是句假話?!?

    冉煙濃怕極了,害怕忽孛的刀,但她不能忍著看容恪受欺負,一把伸出手來摁住了忽孛粗重壯實的手臂,“不許動我丈夫?!?

    她一抬頭,那明艷萬方,掛著晶瑩汗珠的俏臉,那嬌花般豐艷嫵媚的頰,如畫似的眉眼輪廓,教忽孛一時間怔忡不能言,掐著容恪脖子的手臂,也漸漸松弛了下來。

    如此美人,便是要他拱手獻上整片草原,也讓人心甘情愿!

    容恪緩慢地揚起了薄唇,“大王,草原上有個規矩,想必你比我清楚?!?

    此時覬覦冉煙濃美色的忽孛已生出了勢在必得的心思,聞言,他抽回目光,鷹目死死地盯住了容恪。這個大言不慚的小白臉,他一只手便能掐斷他的脖子、讓他腦漿四濺,何敢口出妄言?

    忽孛握著彎刀刀柄起身,中氣十足地說道:“好,孤王暫且敬你是條漢子,來人!擺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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