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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的意思是，我們沒能力看懂？”

    “字面意思當然看得懂，沒辦法想象，沒辦法參照與對應(yīng)。你仔細想一下，所有經(jīng)典與語錄，是不是，都是成就了的圣人寫的說的？是不是都是那些，已經(jīng)上了山坡，看見了小鎮(zhèn)的人寫的？他們說，那里有條公路，那里有個高樓，那里有幾輛汽車，甚至，還說出了汽車的顏色與速度，公路的長寬與車道。但是，對于沒有進入工業(yè)文明的人來說，這些形容，有意義嗎？”

    這個比喻太絕了。根沒有進入工業(yè)文明的講蒸汽機，如同講到一個怪物，無法想象，至少無法得到正確的認識。

    假設(shè)你根一個從未讀過書的農(nóng)業(yè)社會的山民，講解火車的原理與結(jié)構(gòu)，他根本無法理解。那么，你就跟他畫張圖，甚至給他放個電影，讓他看到比較直觀的火車行駛的場景，他也無法理解。最多，他會發(fā)出感嘆：“這家伙，爬著跑都這么快，要是站起來，怎么得了？”

    “我們平常人，自以為聰明，拿我們有限的見識，去猜度那超然的世界，最終的判斷，一定是可笑的。小胡看出了自己的不足，承認了自己機緣不夠，他退出了。至少是暫時退出，是對的。當你不準備爬山時，就不要試圖理解山外的世界。”

    我大概明白這個意思，說到：“小胡選擇了下山，而不是上山，因為他的路很多，他很年輕，想回頭也有機會。”

    “對啊，你看這些學佛的。我們來的人些人，我這幾天觀察，得出了一些結(jié)論。我把我們這群人，分為四個部分。”

    這倒有意思，屬于社會調(diào)查范疇。人以類聚物以群分，了解了身邊的人，就大約了解了自己。小胡不用，他通過了解小戴的眼睛，就看清了自己。

    “第一種人，是有點錢有點閑的，給自己的生活找到意義。我打聽到，在我們這個隊伍里，比如電力的通訊的大企業(yè)的中層，他們沒有多少事業(yè)追求，但他們有錢有閑，為了給自己生命賦予某種意義，到佛門來碰運氣，趕熱鬧，你說，有沒有？”

    我承認，這種人占比還較多，從穿著打扮及態(tài)度行為，都可以看得出來。他們追求佛門的東西，與追求藝術(shù)的態(tài)度差不多，就是個業(yè)余愛好。按興趣出發(fā)，沒有興趣，就換方向。

    “第二種人，是有病的有災(zāi)的，給自己的人生找條出路。這種人是最迷信的。他們要得多，他們自認為擁有少。他們總愿意相信有某個神秘力量幫他們走出難關(guān)。他們認為自己無路可走，學佛有臨死抱佛腳的求拯救心態(tài)，這種人雖然最迷信，但是最虔誠。”

    當然虔誠了，因為自以為無路可走嘛。把一切不幸歸結(jié)為命運，要改變命運，只能求助于神。這種人，以年紀大的為主體。

    “第三種人，是來碰運氣的。他們什么都信，其實什么都不信。這種人有神就拜，有法就聽。今天搞搞禪，明天問問道，后天，說不定還研究起星座，總之，機會主義，是他們的特征。”

    這種人最多了。嚴格來說，宗教信仰是死信，絕對地迷信。什么都信，就等于什么都沒信。這種碰運氣的最大害處在于，找不到因果關(guān)系。比如明天中了彩票，如果昨天拜了菩薩，他就會以為是菩薩顯靈。假如昨天拜了祖先，他會認為是祖先保佑。

    這就像是那跳舞的鴿子，以為跳舞是得到食物的原因。其實，那只不過是個巧合，投食是人為安排的，與它跳舞不跳舞，沒關(guān)系。

    把一個個體的特殊事件普遍化，并且冠之以宗教信仰的名義，是違背基本邏輯原則的。

    我想起小時候，我們班有個同學，本來英語就學得晚，初中的英語老師水平不高，他自己也不努力學。到了考試，英語中有85分是客觀性試題，就是選擇題，只有15分是作文。

    英語是我們?nèi)嗳说亩贪澹枷聛恚瑓s最輕松，大概只需要半個小時就交卷了。問他怎么做到的，他的方法最簡單。他說他第一次英語考試，選擇題靠抓鬮來決定選項。結(jié)果呢，還得了四十幾分。這個命中率，已經(jīng)比他認真答題高多了。所以，他堅持，憑運氣。

    他還神秘地對我說：“只要你是有運氣的人，就堅決地相信它。不然，運氣就不靈了。我一直這樣堅持，所以英語考試，我答得最快，管它多少分。也許，我這種堅持，會感動上帝，最后中考時，會特別好，甚至會超過五十分，也說不定。”

    當然，后來的結(jié)果是，他沒考上高中，英語究竟過沒過五十分，就沒機會問他了。

    “第四種人，就是我和小胡這種，自以為學了不少知識，理解力與判斷力都高于常人。不是說這種能力對學佛悟道有什么幫助，就是學佛這方面，對于提高自己在世俗學問中的能力與范圍，也有幫助。這種類似于洋為中用，或者雜交水稻，算是對自己的一種鍛煉與提高。我們本著這種借鑒偷師的目的而來，結(jié)果越學越麻煩，對自己的能力都有點不太自信了。”

    他對自己所謂“追求真理”的態(tài)度，作了批判。追求真理是人人都想的。但人類發(fā)展到今天，進步的主要動力，總有思想與推理的基因，我們就盲目地崇拜思維的能力與作用，認為只要思維能力強了，就可以理解，至少是猜度一切。

    用老馬的哲學來分析，所謂的理解與判斷，所謂的智力與知識，都屬于認識。而認識，不僅來源于實踐，還需要在實踐中檢驗。從我思故我在，到勞動決定人的本質(zhì)，這是個偉大的哲學飛躍，他們的錯誤，或許在于夸大了認識的作用，忽視了實踐的決定性意義吧。

    “那我呢？萬師兄，我想聽你的老實話。”我有個感覺，在朋友中，能夠批評我且讓我接受的，恐怕不太多了。

    “你是四者都有，莊師兄，我沒能力給你貼個標簽，因為太了解你，所以認為，你是復(fù)雜的，立體的，四維的，所以不太好談。”

    我正想細問，他就接著說話了。“也許每個人都不可以貼標簽，每個人都是復(fù)雜的立體的，但為了認識與討論方便，我們簡化了而已。”

    “萬師兄，不要玄之又玄了，你說說我的復(fù)雜性。”

    “好吧，我分析得不一定對，但可以討論。我說你是四者都有，你自己想一想。第一種，有錢有閑找意義，你已經(jīng)算是人群中最有錢有閑的人了，你社會上的意義沒找到，到佛門來找人生的意義，有點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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