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雜憶-《花花草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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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川是個好地方
四川的氣候好,多霧,霧養百谷;土好,不需要怎么施肥。在一塊巖石上甩幾坨泥巴,硬是能長出一片胡豆。這不是夸張想象,是親眼所見。我們劇團的一個演員在汽車里看到這奇特情景,招呼大家:“快來看!石頭上長蠶豆!”
成都
在我到過的城市里,成都是最安靜、最干凈的。在寬平的街上走走,使人覺得很輕松,很自由。成都人的舉止言談都透著悠閑。這種悠閑似乎脫離了時代。以致何其芳在抗日戰爭時期覺得這和抗戰很不協調,寫了一首長詩:《成都,讓我來把你搖醒》。
成都并不總是似睡不醒的。“文化大革命”中也很折騰了一氣。我六十年代初、七十年代、八十年代,都到過成都。最后一次到成都,成都似乎變化不大,但也留下一些“文化大革命”的痕跡。最明顯的是原來市中心的皇城叫劉結挺、張西挺炸掉了。當時寫了一首詩:
柳眠花重雨絲絲,
劫后成都似舊時。
獨有皇城今不見,
劉張霸業使人思。
武侯祠大概不是杜甫曾到過的武侯祠了,似乎也不見霜皮溜雨、黛色參天的古柏樹,但我還是很喜歡現在的武侯祠。武侯祠氣象森然,很能表現武侯的氣度。這是我所到過的祠堂中最好的。這是一個祠,不是廟,也不是觀,沒有和尚氣、道士氣。武侯塑像端肅,面帶深思。兩廊配享的蜀之文武大臣,武將并不劍拔弩張,故作威猛,文臣也不那么飄逸有神仙氣,只是一些公忠謹慎的國之干城,一些平常的“人”。武侯祠的楹聯多為治蜀的封疆大員所撰寫,不是吟風弄月的名士所寫,這增加了祠的典重。毛主席十分欣賞的那副長聯:“能攻心則反側自消,從古知兵非好戰;不審勢即寬嚴皆誤,后來治蜀要深思”,確實寫得很得體,既表現了武侯的思想,也說出撰聯大臣的見識。在祠堂對聯中,可算得是寫得最好的。
我不喜歡杜甫草堂,杜甫的遺跡一點也沒有,為秋風所破的茅屋在哪里?老妻畫紙,稚子敲針在什么地方?杜甫在何處看見細雨魚兒出,微風燕子斜?都無從想象。沒有榿木,也沒有大邑青瓷。
眉山
三蘇祠即舊宅為祠。東坡文云:“家有五畝之園”,今略廣,占地約八畝。房屋疏朗,三徑空闊,樹木秀潤,因為是以宅為祠,使人有更多的向往。廊子上有一口井,云是蘇氏舊物,現在還能打得上水來。井以紅砂石為欄,尚完好。大概蘇家也不常用這個井,否則,紅砂石石質疏松,是會叫井繩磨出道道的。園之右側有花壇,種荔枝一棵。據說東坡離家時,鄉人栽了一棵荔枝,要等他回來吃。蘇東坡流謫在外,終于沒有吃到家鄉的荔枝。東坡酷嗜荔枝,日啖三百顆,但那是廣東荔枝。從海南望四川,連“青山一發”也看不見。“不辭長作嶺南人”,其言其實是酸苦的。當年鄉人所種的荔枝,早已枯死,后來補種了幾次,現存的一棵據說是明代補種的,也已經半枯了,正在設法搶救。祠中有個陳列室,搜集了蘇東坡集的歷代版本,平放在玻璃櫥里。這一設計很能表現四川人的文化素養。
離眉山,往樂山,車中得詩:
當日家園有五畝,
至今文字重三蘇。
紅欄舊井猶堪汲,
丹荔重栽第幾株?
樂山
大佛的一只手斷掉了,后來補了一只。補得不好,手太長,比例不對。又耷拉著,似乎沒有筋骨。一時設計不到,造成永久的遺憾。現在沒有辦法了,又不能給他做一次斷手再植的手術,只好就這樣吧。
走盡石級,將登山路,迎面有摩崖一方,是司馬光的字。司馬光的字我見過他寫給修《資治通鑒》的局中同人的信,字方方的,筆畫頗細瘦。他的大字我還沒有見過,字大約七八寸,健勁近似顏體。文曰:
登山亦有道徐行則不躓
司馬光
我每逢登山,總要想起司馬光的摩崖大字。這是見道之言,所說的當然不只是登山。
洪椿坪
峨眉山風景最好的地方我以為是由清音閣到洪椿坪的一段山路。一邊是山,竹樹層疊,蒙蒙茸茸。一邊是農田。下面是一條溪,溪水從大大小小黑的、白的、灰色的石塊間奪路而下,有時潴為淺潭,有時只是彎彎曲曲的涓涓細流,聽不到聲音。時時飛來一只鳥,在石塊上落定,不停地撅起尾巴。撅起,垂下,又撅起……它為什么要這樣?鳥黑身白頰,黑得像墨,不叫。我覺得這就是魯迅小說里寫的張飛鳥。
洪椿坪的寺名我已經忘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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