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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1

    那天之后，我和鄭爍儼然成了朋友。

    當(dāng)然他依然毒舌，不會放過任何一個貶損我的機(jī)會，我卻喜歡找他，哪怕只是聽他說說話，都覺得世界變了很多，不再如原先一樣沉郁。

    每次我出現(xiàn)鄭爍都會很高興，看得出來，他現(xiàn)在也很喜歡我這個朋友，只是喜歡的方式有點特殊，總是用語言來攻擊我，甚至為我取了外號，叫“牙膏”，而且還是“兩面針牙膏”。

    我?guī)缀趿?xí)慣了與鄭爍聊天，每天放學(xué)后我會繞路經(jīng)過鄭爍畫畫的小廣場，每天做完作業(yè)后跑步，終點也是鄭爍畫畫的小廣場。

    每次鄭爍都會笑著迎接我，閑的時候也會畫我，只是沒有了第一次的鄭重，他總是惡作劇，甚至在畫紙上為我畫上媒婆痣。

    因為我的出現(xiàn)，鄭爍每天都有了新任務(wù)——送我回家，他的理由還是那樣的冠冕堂皇——保護(hù)自己的勞動成果，只是我不明白他的勞動成果是什么，總不會是我吧？

    我想了很久都覺得自己沒讓他勞動過，直到后來一次在回家路上我多番威逼利誘，他才告訴我，他保護(hù)的勞動成果就是那天自己在兩個流氓手中救下來的成果，其實他的意思已經(jīng)那樣的明顯，他就是要保護(hù)我。

    只是我和鄭爍在自得其樂的時候怎么都不會想到，關(guān)于我們兩個之間的流言已經(jīng)甚囂塵上。

    世界就是這樣奇怪，如果是我和莊辰戀愛，所有人都會覺得我們是合適的，因為最美麗的女孩子就應(yīng)該配最優(yōu)秀的男孩子。但是我和鄭爍在一起只是聊聊天，就成了別人嘴里的談資。

    我沒想到的是莊辰會找到我，顯然我和鄭爍的關(guān)系讓他感覺到了危機(jī)。

    “我對鄭爍沒意見，我只是覺得……”莊辰欲言又止，不知道怎么表達(dá)他此刻的心思，他做慣了好孩子，連說人壞話都有些不適應(yīng)。

    我只笑著看他，心底卻已經(jīng)猜出了他要表達(dá)的意思。

    莊辰顯然是誤解了我笑容的含義，他好像受到鼓勵一般，跟我說：“鄭爍不是什么好學(xué)生，跟個混混一樣，你還是不要和他做朋友的好。”

    莊辰神色認(rèn)真，顯然這是他的心里話。但是他的心里話卻刺激了我，我有點生氣地質(zhì)問他：“你為什么會覺得鄭爍不好？你又不了解他。”

    “他經(jīng)常逃學(xué)，而且經(jīng)常和一些混混混在一起，你如果和他在一起，我擔(dān)心他會把你帶壞。”莊辰提到我的時候，神色中的擔(dān)憂怎么都遮擋不住。

    我只是看著他，一時之間不知道要說些什么，只能任由心底的不悅慢慢翻涌。

    “蘇淺，我聽說鄭爍經(jīng)常逃學(xué)，而且撒謊，他在學(xué)校里看著還算個聽話的學(xué)生，其實出了校門之后就變得流里流氣，你看他的頭發(fā)，那么長，還每天都亂糟糟的，咱們老師都說那是雞窩頭。”見我不說話，莊辰只能硬著頭皮說下去，將自己心底和別人嘴里鄭爍的不好都一股腦兒的說了出來。

    我沒想到我的平靜竟然會換來莊辰對鄭爍的攻訐，和鄭爍這么多天的相處，我要比莊辰更清楚他是什么人，所以莊辰的話讓我很不高興。因為心底翻涌的心事，我終于還是忍不住冷了臉。

    “蘇淺，你不要生氣，我沒有別的意思，我相信你和鄭爍之間沒什么，我只是……”莊辰見我臉色變了，趕緊轉(zhuǎn)移了話題，神色中帶著幾分哀求，顯然他擔(dān)心我多心。

    “蘇淺，我……”見我不說話，莊辰臉上的緊張更盛。

    “我和鄭爍是很好的朋友，我對他的了解比你要多，我更知道他是什么樣的人。”我的意思很明確，我很明白鄭爍的為人，剛才莊辰說的話我不相信。

    “我說的都是真的，我只是擔(dān)心你會……”莊辰慌亂地解釋，說話的時候都有些手足無措。

    我看著他，認(rèn)真地告訴他：“謝謝你的關(guān)心，我真的沒事，鄭爍真的是……好人。”

    我想了很多個詞語形容鄭爍，最后說出來的竟然是好人，這是連我自己都沒想到的。

    莊辰見我這樣說話，也不由得一愣。

    “他真的很不錯，只是可能你不屑和他接觸。”我再次重申自己對鄭爍的認(rèn)知。

    莊辰有些不敢相信我的話，他帶著質(zhì)疑看向我，只是我懶得向他解釋了。

    我和鄭爍的關(guān)系本來就是我自己的事情，我喜歡鄭爍這個毒舌的朋友，我不希望因為莊辰眼里鄭爍的不堪而疏遠(yuǎn)鄭爍，因為我喜歡和鄭爍在一起的時光，因為在鄭爍面前我不用偽裝自己，而他在我面前也是自在的，沒有任何隱瞞，他坦誠的眸子讓我覺得自己是生活在陽光下的。

    這幾日的相處讓我清楚，鄭爍其實就是另一個我自己，或者說，鄭爍那樣灑脫的態(tài)度是我一直可望而不可即的理想。他君子一般坦蕩的行為讓我羨慕不已，因為我不敢將內(nèi)心深處那個真實的自我展現(xiàn)給別人。

    “蘇淺，我不知道自己說得對不對，我希望你能清楚，我是好心，我希望你好。”莊辰顯然還在為我突然轉(zhuǎn)變的態(tài)度不安，他小心翼翼地跟我解釋，我卻懶得再聽下去。

    “我知道。”我面色平靜地回答，然后轉(zhuǎn)身離開。

    我看得到莊辰的緊張，也明白他關(guān)心則亂，但是鄭爍，那是我的朋友，在心底我不愿意任何人置喙他。

    即使流言紛紛也阻擋不了我去找鄭爍，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鄭爍已經(jīng)成了陽光一樣的存在，只有和他在一起的時候我的笑容才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

    我倆關(guān)系變得融洽之后，我們會在放學(xué)的時候一起離開學(xué)校，他去廣場，我回家。只是我沒想到就連回家路上這段靜謐時光都會被人打擾。

    放學(xué)的時候，我在校門口等鄭爍，他在很遠(yuǎn)處就沖我打招呼，我正準(zhǔn)備迎向他的時候，我的身邊突然跑過幾個黑衣人，風(fēng)一樣奔向鄭爍，在我沒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奔過來的那幾個人已經(jīng)把鄭爍架起來，拖出了學(xué)校。

    我慌亂地看著被夾在人群中的鄭爍，見他咬著牙都不開口的倔強樣子，我心里的著急更濃。

    可是我能做的只有跟在他們的身后，看著鄭爍在離開學(xué)校門口之后才開始拼命掙扎，看著幾個人對反抗的他拳打腳踢。

    我的心揪到了嗓子眼兒上，卻無能為力，我緊緊地跟著他們，想尋找機(jī)會將鄭爍救出來。

    我知道今天只能智取，憑我一個弱小女子的能力如果沖上去只能是雞蛋碰石頭，我眼睛連眨都不敢眨，卻只能眼看著他挨打，看他努力地保護(hù)自己的右手，好像父母保護(hù)自己的孩子。

    等他們將鄭爍拖到了一條胡同里，開始問他什么時候交錢，只是不等鄭爍回答，他就挨了一腳。

    鄭爍不回答，只是低頭抱住自己的右手，任由他們對他拳打腳踢，我遠(yuǎn)遠(yuǎn)看著，心底更加著急。

    可是情急之下我哪里還能想到辦法，只能緩緩走到胡同口，佯裝打電話報警。

    “是110吧？我看到莊家胡同有人打群架，好像有人流血了，很嚴(yán)重……”我故意大聲說話，讓胡同里抓著鄭爍的人聽到。

    這曾經(jīng)是鄭爍幫助我的時候用的方法，只是不知道今天能不能成功地將他救出。

    或許是我的期待感動了上蒼，就在我掛了電話偷偷躲著的時候，剛才還踢打著鄭爍的幾個人停止了自己粗暴的動作，開始對鄭爍說話。

    “三天之內(nèi)把保護(hù)費交上，不然別怪我們大哥對你不客氣。”一個蠻橫的聲音在我的耳邊響起，我的心因為他的話變得安定，剛才的電話還是成功震懾了他們。

    他們又罵罵咧咧說了很多，之后還意猶未盡地又踢了鄭爍一腳，然后才離開。只是走到胡同口的時候他們開始掃視周圍，在看到我的時候神色一滯。

    我剛放下的心再次提了起來，只是他們沒說話就揚長而去，幾個人走在街上，依然氣勢洶洶。

    見他們走遠(yuǎn)了我才敢跑向鄭爍，他依然趴在地上，看起來傷得很重。

    我走到他身邊才看到他臉上、身上全是血。

    “鄭爍，你沒事吧？”見鄭爍不說話，我擔(dān)心地喊，說出話來才發(fā)現(xiàn)我的聲音里都帶著哭腔。

    或許是發(fā)現(xiàn)我快哭了，鄭爍緩緩地抬起胳膊，觸碰了下我的身體，很久之后才輕聲說：“別哭，我沒事。”

    我知道他這樣說是安慰我的，他的身上流了這么多血，怎么可能沒事？

    我扶起鄭爍，見他不顧臉上的血對我笑，我竟然不知道要說什么才好，只是幫他擦著臉上的血，祈禱他身上的傷不重。

    鄭爍聽話地任由我為他擦拭，一遍遍回答著我的詢問，臉上竟然還帶著笑意，當(dāng)他看到我關(guān)心地看向他的時候，還不忘說一句：“以后你不會再理我了吧？”

    他的話說得沒頭沒腦，我不由得愣住，不知道他為什么說這樣的話，即使在流言甚囂塵上的時候我都繼續(xù)和他交往，怎么會因為他挨打就疏遠(yuǎn)他？

    鄭爍看我沒明白他的意思，才輕聲解釋：“你不是為了報恩才和我做朋友的嗎？現(xiàn)在你是我的恩人了。”

    鄭爍解釋完了，我卻愣在了那里，不知道要怎么解釋。那次他幫了我只是我們成為朋友的契機(jī)，并非我們成為朋友的原因，我覺得我有必要和鄭爍解釋一下。

    可是不等我解釋，鄭爍就再次開口：“傻瓜，我和你開玩笑的，再說即使你真的是為報恩和我成為朋友，我也不在乎，現(xiàn)在你幫了我，對我有恩，我會用纏著你的方式和你說話、聊天、做朋友。”

    鄭爍的話說得很認(rèn)真，我相信那是發(fā)自肺腑的，我心中也一片感動，因為我知道他是真的在乎我這個朋友，和我在乎他一樣。

    “先別說這些沒用的，咱們?nèi)メt(yī)院檢查一下。”我扶起已經(jīng)漸漸緩過神的鄭爍，認(rèn)真說道。

    “不用，咱們隨便找個診所看一下就可以了，我沒事。”鄭爍一邊說一邊走路，好像就是為了驗證他沒事這句話，只是他走了兩步之后就忍不住輕聲呻吟，這讓我更加不放心了。

    可是我拗不過鄭爍，身體是他的，他堅持不去醫(yī)院我沒有任何辦法，只能扶著他找附近的診所。

    好在鄭爍受的全是皮外傷，大夫檢查一遍之后說沒什么大事，只是給傷處上了點藥，在他臉上的傷口上貼了一個創(chuàng)可貼。

    看著一貫以英俊帥氣自詡的鄭爍鼻子上貼著創(chuàng)可貼對我笑，那憨憨的樣子竟然說不出的可愛。

    “好在傷得不重。”我輕聲地嘆了口氣說道。

    鄭爍看著我，突然說了一句：“幸虧沒傷到右手。”

    我不明白為什么他這么在意自己的右手，在被打的時候他拼力護(hù)住的是自己的右手，醫(yī)生檢查，他最擔(dān)心的也是右手，現(xiàn)在如釋重負(fù)得意顯擺的時候也是顯擺他沒有受傷的右手，現(xiàn)在看來在他的意識里，身體都不如右手重要。

    我上前拍了一下他視若珍寶的右手，好奇地看著他，等著他給我一個解釋。

    鄭爍沒有說話，只是做了一個畫畫的動作。

    我不由得感動莫名，很久之前我學(xué)過一個詞——赤子之心，不知道為什么，我覺得這個詞用到鄭爍身上特別合適，尤其是看著他這樣興奮的笑臉。

    也是在這一刻我明白了為什么別人都說鄭爍是繪畫天才，他的才氣更多源自他對繪畫的敬畏，對自己這只手的珍視。

    “他們讓我三天之內(nèi)把保護(hù)費交上，如果這只手不能動了，那三十天我都交不了保護(hù)費，也沒辦法賺錢養(yǎng)我自己了。”鄭爍好像知道我是怎么想的，故意將自己說得世俗，說完之后還笑著看我，讓我不知道怎么應(yīng)對。

    “鄭爍，我一直沒有告訴你，其實你很帥。”我不知道再說些什么表達(dá)我此刻的心情了，對著他受了傷的臉，尤其是鼻子上斜著貼的創(chuàng)可貼，我不由得贊嘆。

    鄭爍意識到我盯著他臉上的創(chuàng)可貼，很久才故作郁悶地說了一句：“你的意思是，我破相等于整容。”

    鄭爍的話說完，我不由得愣住，隨即，我倆相視而笑，這笑讓周圍的空氣都變得溫暖。

    02

    白帆離開后不久，真真臉上掛著的幸福的小女人的笑就再次消失了，每次看到我都唉聲嘆氣，像極了一個怨婦。

    “蘇淺，他這周又不能回來了。”在我準(zhǔn)備睡覺的時候，真真突然闖入了我的房間，很是郁悶地告訴我。

    “他也有自己的生活，即使再愛你，也不可能每周都回來陪你。”我不由得為白帆辯解，如果我記得沒錯，白帆已經(jīng)連續(xù)三周晝夜兼程地趕回來，只為陪真真過周末。

    “可我是他生活的另一半，周末，他應(yīng)該來陪我的，他周五只有兩節(jié)課，他完全可以周五出發(fā)，可他每次都周六才來。”說到這里真真還滿腹怨言，看向我的時候神色中全是可憐。

    看著被寵成小公主的真真，我不由得嘆了口氣，再多的勸說話語都留在了心底。

    因為我比誰都了解面前這個朋友，她的父母一直在國外，她最缺的就是被人關(guān)心，最害怕的就是寂寞，可這樣需要人陪著的真真竟然選擇了異地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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