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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皇家女侍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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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才的驚慌雖然還在,理智卻終究占了上風。

    “我相信殿下的判斷。”阿殷低聲,仿佛勸說自己。

    她畢竟初經戰事,白日里看過城墻廝殺的慘烈,方才又被谷梁的消息嚇著,雙腿略發軟,忙坐在案前。

    常荀亦道:“陶將軍勇武過人,既然是重傷在身,想必此時還在隱蔽處養傷,所以各處都沒有消息。”

    阿殷緩緩點頭,努力令自己鎮定,才抬頭道:“我這邊已無事。谷梁對檀城內的事知道得清楚,常司馬快回去議事吧。”

    常荀聞言,便即辭出。

    是夜,定王一時完畢,去阿殷營帳探望時,她已沉沉入睡。

    定王治軍向來嚴明,不許人私帶女眷,如今身負主帥之責,更需以身作則。這幾晚扎營帳,阿殷都是以司馬的身份獨自占一處,并未與他同宿。不過兩人的營帳相距甚近,只隔了十幾步的距離。

    此時月已中天,四下靜謐。

    守帳的侍衛在看到定王后,自發退到十幾步之外,帳中只有兩人相對。

    夜間的郊野格外清冷,即使賬內有火盆,依舊清寒。因怕敵軍趁夜偷襲,阿殷夜間睡覺時連衣裳都沒敢脫,將一條被子緊緊裹在身上,眉頭微皺。她的呼吸不似平常舒緩,眉心微微顫動,似是在夢里掙扎。

    這是魘著了?

    定王扶著她的肩膀,躬身湊過去,“阿殷?”

    阿殷眉間周得更緊,呼吸也愈發急促。

    定王再不猶疑,將她拍醒,一句“魘著了”還沒出口,驀然睜眼的阿殷騰地坐起身,朦朧的眼睛依稀看清是他,立時重重抱住。她的背上冷汗涔涔,身子都在微微發抖,就連聲音都滿含驚恐,“我夢見了父親……”她緊緊攀在定王肩頭,眼淚唰的便流了出來,“我夢見他……死了。”

    低低的抽泣深埋在定王胸前,阿殷夢中夾雜著前世陶靖戰死的噩耗和此生陶靖下落不明的驚恐,滿心擔憂之下,夢境頗為可怖。

    自初一得知檀城被破的消息后,她便極力令自己鎮定。這一路北上,如常的隨軍疾行,如常的與常荀去做任務,如常的聽他們議事,思考收復城池之策。擔憂被一回回驅向內心深處,越積越重,在夢境中,便無可遏制的洶涌而出,瞬間擊潰她努力筑起的堅強。

    那樣的陰陽相隔,她絕難承受第二次。

    阿殷努力吞下嗚咽,哭聲便破碎斷續。

    定王猝不及防,愣了片刻才明白她為何這樣傷心,不由收緊懷抱——

    “夢是反的。岳父他必定還好好活著,也許過不了幾天,他就能回來。”

    “可我還是害怕。夢里父親死了,尸骨無存。”阿殷將定王抱得更緊,仿佛這樣就能驅走恐懼。

    前世的凄慘收場,除了她跟高元驍心知肚明外,便未再跟任何人說過。那些噩夢壓在心頭,平時尚能壓制,而今戰事一起,陶靖再涉險境,她就難以承受。尤其想起今日谷梁那滿身重傷的模樣,聽谷梁說父親因重傷而難以出戰,心中更時絞痛難忍,唯有對信任之人的傾訴可以稍稍緩解。

    “夢里父親還是金匱府的都尉……”阿殷攀在定王肩頭,聲音低得像是夢囈,“我還在京城等他,卻只收到他戰死的噩耗。他沒能回來,我等到的只有他的衣冠,和他的半枚梳篦。”

    定王輕拍她后背,“可見夢是反的。你如今在泰州,怎會在京城收到消息。”

    阿殷在他胸前蹭了蹭,然而破碎的嗚咽依舊溢出。

    陷入夢中的情緒,單靠勸說難以令她脫困,定王只能往別處轉移,“半枚梳篦?為何是半枚?”

    “那是娘親的東西。”阿殷悶聲,“娘親臨死的時候,父親將它一分為二,一半隨娘親埋葬,另一半在他手里。他將來必定還想回到南郡,與娘親合葬。”

    “岳父重情,令人欽佩。”定王見她漸漸停止了顫抖,才扶著她的肩膀令她坐直,“是個什么樣的梳篦,好看嗎?”

    他極少這樣耐心的勸解她,阿殷眼睛尚且發紅,情緒卻漸漸穩定下來,低聲道:“很好看。”

    “是什么樣子?”

    阿殷便細細的描述給他聽,梳篦的顏色,上頭的花紋雕飾,篦齒的疏密,乃至梳篦出自何處,都細細說來。這般緩緩傾訴,心底那股濃重的壓抑總算減輕了許多,她終于從夢境和慘淡記憶中回到現實。帳外的夜風清晰可聞,跟前定王的呼吸落在臉頰,漸漸令她踏實。

    末了,她將指腹落在定王眼底,“殿下也很累了吧,早些休息。”

    “不用陪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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