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1) 校車緩緩駛出市中心。 雖然路程不算遠,但折騰了一天的大家都頗為疲倦,不少人已經(jīng)昏昏沉沉快要睡過去。齊卿卿和阿寧一起整理著待會兒要用到的資料,阿寧在收好資料之后叮囑她:“晚餐我們和溫教授同桌吃飯,帶隊教授交代了,一定要安排妥當,溫大教授可是半分都怠慢不得。” 齊卿卿聽后八卦地挑了挑眉:“他這么大牌的嗎?” “不是他大牌,是咱們有求于人,必須得方方面面都照顧周全了,不然帶隊教授就白跑這一趟研學營了。” 齊卿卿更好奇了:“求他什么?莫不是他手中掌握了最高機密,一個人的力量頂?shù)蒙鲜畟€師?” 阿寧差點又賞她一個栗暴:“就你嘴貧。” “那到底是為什么?” “小孩子家家的問那么多干嗎?你服從安排就好了嘛。” “那我倒是有一個討好溫行止的絕佳辦法。” 阿寧信以為真:“什么?” 齊卿卿沒好意思理直氣壯地說出來,神秘兮兮地湊到阿寧耳邊,耳語道:“你們把我打包了,給他送過去。” 阿寧靜默三秒,真誠地發(fā)問:“國家怎么沒拿你的臉皮去研究防彈衣呢?” 惡作劇得逞的齊卿卿險些笑翻。 抵達天文臺附近的旅館時,天空剛剛變成青藍色,晚風夾雜著青草的味道,仔細嗅來好像還能聞到來自遠方的濕氣,像是要下雨了。 齊卿卿到附近的中餐廳去預訂晚餐,發(fā)現(xiàn)餐廳的環(huán)境以及食物都遠沒有預想中的好,但周圍已經(jīng)是人跡罕至的郊區(qū),他們別無選擇。 齊卿卿和帶著濃重南方口音的中餐廳老板再三確認好菜單之后,走出店門時已經(jīng)淅淅瀝瀝地下起了小雨。夜幕完全降臨,天空中一片窒人的黑,看來今夜無緣觀星了。往回走時路過一家巴掌大的連鎖便利店,她進去買了幾包即食水果胡蘿卜,揣進口袋里以備不時之需。 還沒走回旅館,就在半道上遇見了因為挨不住餓而提前出來覓食的營員們。她被拉著一同折返,坐在主桌前忐忑不安地等待著溫行止和帶隊教授。意料之中的是,溫行止的臉色從他走進餐廳的那一刻開始就沒有緩和過,他被眾人擁簇著走到桌前,卻繞開主座拉開齊卿卿右手邊的座椅:“我坐這兒,你介意嗎?” 齊卿卿愣了,下意識地看了一眼帶隊教授:“可是……” “我坐這兒有安全感。” 齊卿卿理解不了溫行止話里的意思,但看了一圈桌上的人,好像只有自己算是經(jīng)常和他搭話的。她點頭同意后,他坐下。 上菜時,齊卿卿不知所措地看著帶隊教授熱情地給溫行止夾菜,而他一直神色僵硬地推托最近腸胃不好,無論如何都不愿意動筷。 成年人的耐心總是非常有限,特別是來自人情社會的成年人,唯面子論的調(diào)調(diào)無論去到哪里都很難自我擺脫。在屢次被拒絕之后,帶隊教授的笑容漸漸有些掛不住了。齊卿卿確定溫行止這硬骨頭確實沒藏著什么應對的招兒后,瞅準機會把打在手機屏幕上的字給溫行止看。 兩人默契地交換了一個眼神,溫行止心領神會地眉頭一皺,捂著肚子喊起疼來。整桌人頓時亂起來,倒水的倒水、叫服務員的叫服務員,齊卿卿在一片亂忙之中喊了一聲“我?guī)ハ词珠g”,順道就把溫行止拐了出來。 雨還在下著,密密麻麻地飄進來,落在皮膚上有些難忍。齊卿卿和溫行止站在屋檐下躲雨,她把剛才順手端出來的一杯熱水遞給他,他仍然搖頭表示拒絕。 這一晚上光搖頭了,他難道是車載娃娃嗎?熱水都不喝,車載娃娃都沒他這么挑。 齊卿卿郁悶地喝了一口熱水,又被燙得齜牙咧嘴。余光瞥到溫行止在偷笑,她微囧地望著覆蓋下來的雨幕,轉移話題道:“這天氣真是一會兒一個樣。” 他適時地接過話茬:“波士頓的夏日天氣本來就變化無常。” “你知道今晚會下雨嗎?” 他不答反問:“我為什么會知道?” “你不是天文學家嗎?” “天文學家又不是氣象學家。” “不都是無時無刻不在看天看云看星星嗎?” 溫行止啼笑皆非,知道齊卿卿是故意耍寶逗自己,但還是很認真地回答了她的問題:“傍晚時,我確實看到了魚鱗狀的卷積云。但這次項目的重點在于天文研究所的相關科普,觀星只是保留節(jié)目,無足輕重。至于天文學家的日常……”他頓了頓,做沉思狀,“除了看天看數(shù)據(jù)之外,偶爾也會看看電視劇什么的。” 齊卿卿被溫行止逗笑,從口袋里摸出藏著的水果蘿卜,遞給他說:“先填填肚子吧,天文學家。” 溫行止有些訝異地接過,眼神里有些暖色顯露出來,雖然看起來還是平日里那個溫和毫不張揚的溫教授,但柔沉下來的聲音里已經(jīng)顯露他在面對親近朋友時才有的誠懇,還透出一派江南水鄉(xiāng)般的溫軟綿密。他說:“謝謝。幸好你把我撈出來了。” 齊卿卿有些不好意思了,擺擺手說:“我也不是多會應酬的人,只是上有張良計,下有過墻梯嘛。” “是‘上有政策,下有對策’,‘你有張良計,我有過墻梯’吧。” 已經(jīng)習慣被溫行止智商碾壓的齊卿卿已經(jīng)鍛造出了不一般的承受能力了:“哈哈哈哈哈,我們搞藝術的就是沒你們搞理工的嚴謹。” 溫行止聽后也是笑,難得地愿意主動說話:“一直以來,我都是孤身一人,并不擅長處理人際關系。如果放到國內(nèi)的人情網(wǎng)里,肯定會非常格格不入。” 齊卿卿突然想起論文指導課上老師說過的一句話:學者總是很孤獨的。孤獨地做實驗,孤獨地思考,孤獨地演講,他們的一生中其實很少能夠遇到被理解的時刻。 溫行止對帶隊教授的熱情一直表現(xiàn)出很直白的抗拒,但在這樣的場面里,抗拒完全失效,每一個表情和字眼都能被人用無數(shù)種方式解讀。拒絕被看作不識趣,不禮貌的長者反而成了受害者,所謂的人情交際總是如此荒謬可笑。 齊卿卿無厘頭地答了一句,當作安慰:“因為我們是猛獸啊。” 溫行止眼神里露出疑惑,她解釋道:“魯迅先生說:‘猛獸總是獨行,牛羊才成群結隊。’我也不喜歡一大堆人聚在一起,我也從來不希望每個人都能懂我喜歡我。要是每個人都能明白我在想什么,那我得多平庸啊?” 溫行止莞爾,真是想不明白齊卿卿到底哪里來的這么多稀奇古怪的想法。他借著店里透出的光去看她,那雙又黑又亮的眼睛里似乎有清冽的泉,一圈圈地蕩著漣漪。 “可是,為什么旁人都無法了解,你卻知道我想逃呢?” 齊卿卿受不了溫行止這種眼神,心律忽然就紊亂了起來,雖然大腦自動彈出答案,她卻手忙腳亂地捂住臉,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底氣十足地說出口。 ——因為喜歡你呀。 所以眼睛里全都是你,看得到你的每一個表情,設身處地地去想象你的每一分情緒,所有的智商都用來思考關于你的事。才終于在一個你無措的盲區(qū),稍微窺探到一點點你的世界。 然后,更加喜歡你了呢。 后來一直到營員們用餐完畢,溫行止都沒有再回餐廳里,寧愿冒著雨先帶著一批學生爬坡到天文臺去,都不想再進去和帶隊教授大眼瞪小眼了。 齊卿卿留下來等阿寧結賬,兩個人幾乎是最后抵達天文臺的。阿寧在大廳點完人數(shù)之后發(fā)現(xiàn)還少了一個物理學院的學生,讓齊卿卿去會議室找?guī)ш牻淌趩枂枴? 齊卿卿摸索著跑向會議室,路過一排辦公室時不經(jīng)意看到了溫行止的名牌。黑底金字的長方形金屬牌就掛在棕色的房門上,寫著:professor.wenxingzhi(教授溫行止)。 會議室的門虛掩著,齊卿卿還沒開始敲,門就滑開了一道縫。她剛準備出聲喊人,眼角余光就瞟見辦公桌后邊,一個穿淺紫色研學營t恤的年輕姑娘趴在一個穿白襯衫的男人懷里,兩只胳膊環(huán)著對方的脖子。那個穿白襯衫的男人數(shù)小時前還和她坐在同一張飯桌上吃飯,堆著尷尬的笑容不停地勸溫行止吃菜。 齊卿卿萬沒有想到還能撞上這么一出戲碼,驚悚了半秒后慌忙地轉身,抬頭看見溫行止辦公室的門開了。她幾乎是下意識地朝他的方向跑過去,把完全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的溫行止再度推回辦公室內(nèi),慌慌張張地關上了門。 辦公室里一片漆黑,驚魂未定的齊卿卿喘著氣說:“教授……開……開燈。” 溫行止他抬手按開關,光線盈盈地灑下來。他問:“你臉色怎么這么難看?” “我撞見了不該看見的事情了……這燈好暗,能再開亮點兒嗎?” 早前曾在會議室門口和帶隊教授說話的溫行止已經(jīng)猜到了七八分,還沒來得及回應齊卿卿,辦公室的門突然被敲響。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