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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吃完火鍋之后，似乎什么都沒有改變。鄭芷仍然公事公辦，和沈寰合作課題，只是夏夢到博物館查班的次數減少了。

    她覺得既然要相信沈寰，就要百分之百相信。在辦公室偶然遇到鄭芷時，她也會更親切地跟鄭芷打招呼。

    夏夢現在對這個師姐甚至有些喜歡，如果鄭芷對沈寰沒有這么偏執，她們可能會成為很好的朋友。

    轉眼間二十多天過去，一年一度的圣誕節馬上要到了。每年平安夜，s大研究生會都會策劃一次大型的團建活動。平日里科研和學習生活緊張而枯燥，這個活動旨在讓大家好好放松一下，也有一層隱含的意義，就是給廣大單身同學提供一個社交平臺，致力于幫助大齡研究生解決一下感情問題。

    楊歡歡是校學生會素拓部的部長，今年的活動就是她負責策劃的，活動內容是永遠不會過時的假面舞會。

    夏夢一臉憂愁地看著楊歡歡做的橫幅，上面用五顏六色的字體寫著“舞動創造心動，心動不如行動”，這是她花了好長時間才想出來的活動宣傳語。

    夏夢輕聲問：“我可不可以不去呀？我跳舞真的很差勁。”

    楊歡歡果斷拒絕：“當然不可以！你可是我最好的姐妹，我策劃的活動，你怎么能不捧場？而且到時候會有很多人，沒人會注意你跳得好不好，沈師兄又不會嫌棄你。”

    夏夢有些為難：“我還沒和師兄說這個事，他看起來不太像是會參加這種活動的人。”

    楊歡歡勸慰夏夢：“怎么會呢？他對你的愛那么深刻，別說陪你參加個活動，就是你想讓他給你去天上摘星星，他也會答應的。”楊歡歡見夏夢還要推辭，趕緊堵住她的嘴，“而且……我邀請了陸銘澤，你們不來的話陸銘澤誰都不認識，我怕陸銘澤會尷尬。”

    夏夢這才了然：“哦，我說呢，以前你策劃活動怎么沒見你磨著我去，敢情這次是讓我和師兄去給你當背景板，可以呀楊歡歡。”

    楊歡歡俏臉一紅：“哎呀，你和師兄這樣有顏值的人放在人群里怎么當得了背景板？”楊歡歡言歸正傳，“你就和師兄一起去嘛，好不好？”

    經不住楊歡歡的軟磨硬泡，夏夢只好應下來：“好好好，我去問問師兄。不過先說好，如果師兄有事要忙或者實在不愿意，我不會勉強他的。”

    楊歡歡歡喜地點點頭，然后又蹦蹦跳跳去準備其他活動物資。

    夏夢的腦海里突然浮現以前在偶像劇里看過的男女主人公一起跳舞的畫面。

    當時有個情境是女主角不會跳舞，男主角就讓她踩在他的腳上，帶著她隨節奏移動舞步，夏夢當時覺得那個畫面真是浪漫極了。

    她嘴角不禁向上揚起，如果她和師兄一起跳舞，不知道會是什么感覺……

    夏夢一邊想，一邊拿起手機給沈寰發微信消息：師兄師兄，明天是平安夜，歡歡策劃了一個假面舞會，她邀請了陸銘澤，怕陸銘澤尷尬，想讓我們一起參加，你……有空嗎？

    沈寰很快回復：可能有空，也可能沒空。

    夏夢不解：啊？

    沈寰：如果你叫寰哥，那就有空。如果你叫師兄，那可能沒空。

    夏夢還沒有把聊天界面切出去，這條消息就彈了出來。她的心弦一下子被撥動了，嘴角的笑意掩不住。

    她飛快在屏幕上打字：寰哥，寰哥，一起去嘛，好不好呀？

    發完以后，她自己都覺得太肉麻了，可沈寰很受用。他很快回：好呀。到時候通知我時間地點就好，親愛的。

    沈寰很少用這些很甜膩的詞稱呼她，這個“親愛的”讓她抱著手機傻笑了好一會兒。半晌后，她才想起來，明天要和師兄一起跳舞，應該選擇一身好看的衣服，再好好打扮一下。于是，她興致勃勃地打開衣柜，開始了漫長的挑選……

    第二天，楊歡歡破天荒地起了個大早。假面舞會在學校的露天體育場舉行，場地太大，她得提前去布置。

    楊歡歡拖動物資時乒乒乓乓的聲音吵得夏夢睡不好，夏夢索性坐起身子，迷迷糊糊地道：“歡歡，現在還不到六點鐘，你要這么早去啊？”

    楊歡歡難得早起，還這么精神：“這還早？現在距離活動開始就只有不到十四個小時了，體育場卻還是空的，舞臺搭建、音響調試、現場裝飾……這么多事兒，現在啥也沒做呢，全都交給小干事我也不太放心，我要親自去現場跟進。”

    夏夢“撲哧”一聲笑出來，道：“難得見你這么認真。要不要我去幫忙？”

    楊歡歡擺擺手：“不用不用，你再睡個回籠覺，好好養養精神，爭取晚上成為整個舞臺最亮的星，讓師兄移不開眼！”楊歡歡一邊說一邊換鞋，“好啦，我走啦，晚上見！”

    關門聲傳來，夏夢又栽回柔軟的床上。

    她閉上眼想再睡一會兒，腦子里卻不知怎么總浮現師兄帶著她一起跳舞的畫面。她翻來覆去數次，還是睡不著，索性一個猛子坐起來。

    她爬下床，從書桌的角落里拿出很久沒用的化妝品，開始嘗試上妝。

    女為悅己者容，她偶爾化一次應該不過分吧？

    舞會七點半開始，夏夢和沈寰約好七點鐘在體育場見面。六點五十，夏夢換好衣服打算出門，照鏡子的時候突然發現，嘴角的口紅不知道什么時候暈開了。她給沈寰發了個消息，說自己晚點到，然后開始緊鑼密鼓地重新整理妝容。

    不得不說，楊歡歡平時看著不靠譜，辦活動還挺有一手。由于前期宣傳到位，七點鐘天剛暗下來，體育場就已經聚集了很多同學。到場的人都戴著工作人員送的面具，手里揮舞著五顏六色的熒光棒，整個現場成了燈的海洋。

    為了不冷場，楊歡歡讓音響師先放一些舒緩的音樂。可能是被現場熱烈的氣氛所感染，同學們都很放得開，慢慢找到或熟悉或陌生的舞伴，隨著音樂跳起圓舞曲。

    沈寰雙手插兜靠在體育場一角落的欄桿等著。他今天穿了一套黑色的休閑西裝，既不顯輕浮，又不過于嚴肅，讓他看起來禁欲又矜貴。

    他目光淡淡地掃著場內的熱鬧，腦子里卻在想處理數據時遇到的一個問題，周圍的喧囂似乎都與他無關。

    他正出神，突然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先生，要不要一起跳支舞？”

    他應聲看去，竟是鄭芷。

    今天的她穿一件黑絲絨抹胸鑲鉆長裙，外搭一件同色的薄羊絨小外套，低調中透露著優雅與貴氣。

    沈寰目光掃到她裸著的、修長的小腿，淡淡地問：“不冷？”

    鄭芷的笑意放大：“你關心我呀？”

    沈寰懶得應她，視線重新轉到熱鬧的人群。

    被冷落了這么多次，鄭芷對他的冷漠已經免疫了。她順著他的視線看向人群，年輕的男男女女面容鮮活，眼角眉梢的青澀和怦然心動的歡喜難以掩藏。

    鄭芷輕聲道：“這邊的事情做得差不多了，我元旦后就回西州。”

    沈寰終于轉過頭，目光落在鄭芷臉上。

    她眼眸低垂，睫毛在眼瞼處打下一片陰影，顯得落寞極了。沈寰有一瞬心軟，想說點兒什么，嘴唇動了動，最后什么都沒說。

    半晌后，他輕輕點點頭：“嗯。”

    鄭芷抬起頭，看進沈寰的眼里，清亮的眸子里帶著一絲哀求：“最后和我跳一支舞，當作告別，好嗎？”

    沈寰眉頭輕輕蹙起，剛要拒絕，卻又聽鄭芷道：“也當作回報，回報我用七年的時間這么認真地喜歡你。”

    他心里掙扎片刻，最后還是不能硬下心腸拒絕她。

    他想，也好，就跳一支舞，給所有的過往做一個收尾。

    鄭芷已經將手遞上來。她手上涂了金色的指甲油，手指纖細而柔軟。沈寰輕嘆一聲，抬手扶住她的手，另一只手搭在她腰上，跟著音樂的節奏帶著她緩慢移動舞步。

    鄭芷臉上立刻露出開心的笑容，她忽略掉沈寰的漫不經心，輕聲道：“答應我，至少在跳這支舞的時候，你心里不要再想夏夢，好嗎？”

    沈寰垂眼看著鄭芷，沒有答話，但跳舞的時候更專注了些。鄭芷閉上眼睛，感受屬于他和她的這一刻。

    真好呀，如果這一刻能永遠定格就更好了。

    跳到一半，沈寰覺得時間差不多了，夏夢應該快到了，他不想引起她的誤會。他剛要停，音樂卻變了，由舒緩的曲調變成了熱烈的搖滾。

    舞池里的人們的熱情完全被點燃，大家興奮地尖叫，吹著口哨，隨著音樂扭動身體，體育場一派狂歡。

    沈寰有一瞬失神，就在這時，他突然感覺嘴角一涼，反應過來時，鄭芷踮起的腳已放了下去。

    沈寰心里又驚又怒，剛要甩開她，鄭芷卻突然抬起頭。她仍是笑著的，淚水卻一顆一顆滾落。

    她輕輕靠在沈寰肩頭，雙臂環住他的腰，夢囈般的聲音掩過嘈雜的樂聲，傳入他耳中：“讓我最后再抱你一下，就一分鐘，最后一分鐘。”

    沈寰身子僵了僵，手懸在空中，終究沒有推開她，但也沒有回抱，只是雙手自然下垂，安靜地站著，等待她完成告別的儀式。

    他以為一切都很圓滿，直到透過無數忽明忽暗的熒光棒，看到戴著面具的夏夢。

    她怔怔地看著他，在面具的遮掩下看不清表情，但她眼里的失望和難過遮掩不住。

    沈寰的心猛地一痛，他一下子慌了。他一把推開鄭芷，朝著夏夢的方向追去。

    下一刻，全場的燈光滅了，只余舞臺中央的那一束光。主持人裊裊走到光束正中間，圣誕假面舞會，正式開始。

    夏夢一個人蹲坐在體育場的角落里。

    今天，她特意穿了件米白色的吊帶v領束腰長裙。為了看著不臃腫，外面只套了件薄薄的小羊羔小外套。

    她不像有些女孩為了好看，大冷天也不穿厚衣服。以前的每個冬天，她都把自己裹得像只熊一樣，但今天，她希望能夠呈現出自己最美好的樣子。

    天知道，她有多期待和沈寰一起在月光下共舞。

    然而就在剛剛，這個期待猝不及防地破滅了。她親眼看到鄭芷深情地吻了沈寰，然后靠在他懷里，而他始終沒有推開鄭芷。

    夏夢不斷地在腦海中設想各種可能，但不管哪一種都沒辦法解釋她剛剛看到的一幕。她心里那顆名為擔憂的小小種子正在飛速生根發芽——師兄對鄭芷，終究還是不同的。

    夏夢難過得緊，眼睛卻很干澀，流不出一滴眼淚。

    她撈起一根枯枝在地上漫無目的地畫圈，喃喃自語：“冷靜一點兒，冷靜一點兒……”

    這時候，前面突然傳來一陣腳步聲。

    她心尖一動，涌現出一種絕處逢生的期待：會是師兄嗎？要是他來找她了，他會向她解釋的吧？

    然而，在她抬起頭的一瞬，期待再次破滅——不是沈寰，是宋天羽。

    她腦子有些木然，頓了好幾秒才想起他是誰，嘴角僵硬地動了一下，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是你……”

    宋天羽蹲下身與她平視，片刻后，將外套脫下披在她身上。溫暖包裹身體，她顫了一下，這才后知后覺她有多冷。

    宋天羽眼里帶著心疼，抬起手指輕輕擦拭她臉上的淚，沉聲道：“他讓你難過了，是不是？”

    這時夏夢才發覺，她竟然哭了。

    她張了張嘴，心里還想著在外人面前維護沈寰，但話沒說出口，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流，怎么都擦不干。

    宋天羽嘆了一口氣，起身朝她伸出手，面帶微笑，紳士道：“今天是圣誕舞會，要不要一起跳支舞？”

    脫掉外套的宋天羽只穿了一件白襯衫。他逆光而站，像童話故事里的王子。

    夏夢腦海里突然浮現剛剛鄭芷親吻沈寰的畫面，鬼使神差地將手遞到宋天羽手中，順著他的力道緩緩站起來。

    這時候，舞臺上主持人的聲音透過音響傳來：“還有哪一對愿意到舞臺上來跳舞，最后一個名額哦。”

    宋天羽嘴角勾起一個弧度，牽著夏夢的手，緩緩朝舞臺的方向走過去。

    理智告訴夏夢，她應該拒絕他，但她心里又一直在掙扎。最后，在她終于要做決定時，卻發現她已經站在了鎂光燈下。

    她慌亂地向臺下看去，想找到那抹熟悉的身影，宋天羽卻扶著她的肩膀逼她正對他：“夏夢，專心一點兒，音樂要來了。”

    夏夢閉上眼睛不再多想，好，那就這樣吧。

    音響師放的曲子是《花之圓舞曲》，曲調悠揚。而且，宋天羽的舞出乎意料地跳得很好，夏夢木然地被他帶著在舞臺上移動，不知什么時候，他們兩個人已經移到舞臺中央。

    這時候，臺下的人已經跳累了，大家都停下來欣賞臺上的表演。無疑，勇于上臺的都是舞跳得不錯的，但最吸人眼球的還是宋天羽和夏夢這一對。

    紳士的衣服披在女孩身上，手輕輕地扶著女孩的肩。女孩似乎不太擅長跳舞，時不時會踩到男生。每當這時候，男生都會溫柔地看著她，然后繼續帶她隨著音樂旋轉。

    他們的舞技可能不是全場最好的，但在觀眾眼中是全場最有愛的，幾乎所有人覺得他們在臺下也是讓人艷羨的一對。

    沈寰眼神晦暗不明地看著舞臺中央的夏夢，他的手在身側緊緊攥起，因為太用力，指關節都微微泛出青白。

    他沒有怪她和另一個男孩共舞，只是心疼極了。他能想象她剛剛有多難過，只是氣自己沒能快些在人群中找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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