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屈肢葬-《鬼吹燈之湘西疑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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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見盜洞出現在考古隊的挖掘現場,我幾乎想要跳下去看個究竟。難道這就是導致挖掘進度卡殼的元兇?但是從一般的邏輯來講,遇到這種情況更應該加班加點,把問題調查清楚,至少也要順著盜洞下去檢查一下,確定墓室有沒有被盜才對,為什么反而停下來了呢?可要是說沒有人注意到這三處盜洞的痕跡,又實在說不過去。下邊到底出了什么情況?我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跳下去一探究竟。
此時天色已經暗了下去,梯形坑洞內的能見度不是很高,我習慣性地去掏褲兜,這才想起手電筒跟背包一起留給胖子了。于是我只好摸黑下地,手腳并用地又下了一層臺階。等我潛到最下面一層的時候,天色已經全暗了,四周伸手不見五指,我憑著記憶一路摸索,總算爬到了盜洞邊上。我擼起袖子,將手臂探入洞中,貼著盜洞四壁摸了一圈,立刻感覺到不對勁。一般盜洞的切面都是上寬下窄,這跟人體施力的方式有關。鏟子下得再直,畢竟不是機器打出來的,多多少少會有一些不平滑的部分。聽說有這一行的老手,光是憑借盜洞的橫截面就能分辨出盜墓者的身高和年紀。我雖然沒有這種本領,但是最基本的常識還是不缺的。這處盜洞上窄下寬,從洞壁上殘留的痕跡來看,挖掘的方向應當是從內向外,也就是說,這個盜洞是從墓室底部朝上打的!我被自己的發現嚇得出了一身冷汗,急忙將手從盜洞里抽了出來,想要立刻離開此地。不知道為什么,我全身的神經都繃了起來,心里不停地呼喊著要有事情發生。于是乎,我不管三七二十一,尋了一處臺階就往上爬,才爬了一半,腳下忽然犯起了飄,身后不知道從哪里吹來了一股寒氣,我打了個哆嗦,忍不住回過頭去,只見一道黑色的身影匍匐在我腳下的臺階上,眨眼間撲了上來。我來不及弄清楚到底是誰,揮起拳頭狠狠地砸了上去,豈料居然被閃了過去。我腹部一陣巨疼,被他狠狠地踹了一腳,一手捂著肚子,一手去抓對方,反倒被人一把按住。我頓時渾身無法動彈,就聽對方惡聲道:“哪兒來的小賊,敢在爺爺頭上動土!”
一聽他開口說話,我的心反而平靜下來。能說人話的肯定不是粽子,會說話的粽子還沒生出來呢,既然是人,那一切都好溝通。那人見我沒反應,手中力道一狠,我頓時吃疼,叫了出來,覺得左臂上的關節要斷了一般。
“今天晚上吃土豆!”我忍著劇痛大喊了一聲考古隊的通行口號。如果對方是隊上的人,一定能聽明白我的意思,如果不是,這一聲也能吸引站崗的衛兵。果然,那人聽了我的口號微微愣了一下,隨即手下的勁道反而有增無減,幾乎要將我整條手臂硬扯下來,他冷笑一聲道:“好小子,果然有些手段,居然敢裝瘋賣傻。”
“我肏!你丫不知道口號,還敢跟我裝大爺!”我一看打不過,旋即開始大喊,“來人啊!快來人,有盜墓賊闖進來啦!大家快抄家伙。”老實說,我干了這么多年摸金校尉,從未想到過還有機會能夠這么光明正大地賊喊抓賊,心里瞬間有那么點兒不一樣的暢快。
我這仰天一嘯果然引起了崗哨的注意,圍繞在墓室周圍的四盞探照燈組同時“啪”的一聲亮了起來,我們頭頂上不斷傳來窸窸窣窣的跑步聲,很快就有人頭出現在梯形坑上方。我盯著強光,瞇起眼睛高喊道:“同志們,快向我開炮!千萬別讓這個盜墓賊跑了。”
我一看有幾個手腳麻利的考古隊隊友已經舉著鐵鏟、扛著鋤頭跳下了坑洞。而壓著我的盜墓老頭,穿了一身黑色的練功服,腳下踩著幫子鞋,一雙如鷹的眼睛死死地盯在我臉上。最可怕的要數他那雙手,看上去又枯又瘦,如同鋼爪一般扣得人無法動彈。
這時,一個中年人舉著鐵鎬快步沖了上來,一看眼前的架勢,立馬喊了一嗓子:“大家不要慌,余師傅抓到盜墓賊啦!犯人已經被他控制住了。”
“你說誰是盜墓賊?”我不可置信地看了他一眼,“今天晚上不吃土豆嗎?我是跟著李教授上山來的。這個人才是盜墓賊,他偷襲我!”
“錯了錯了,自己人,都是自己人!”小錢慌慌張張地從臺階上爬了下來,指著我說:“余師傅,他是專家團的胡大哥,衛國哥帶回來的。”
余師傅“哦”了一聲,慢慢地松開了鉗制我的胳膊,然后朝身后漸漸擁過來的人群喊道:“大伙兒都回去吧,虛驚一場。”
小錢急忙把我扶了起來,給我拍拍衣服上的灰塵:“你不是說要找姜隊長嗎?咋跟我們余師傅干起架來了?我們余師傅以前可是國家武術隊的,普通人十個都不是他的對手。”
我暗自打量起這個考古隊的余師傅,他出手狠辣,眼神中處處透著煞氣,直覺告訴我,他絕不只是一名武術運動員那么簡單。
先前趕來救場的中年人聽說我是李教授帶來的人,態度立刻恭謹了許多,他一邊安撫余師傅,一邊向我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委屈了貴賓。在這種荒山野嶺的地方,大家警惕性都高,希望你能理解。鄙姓章,免貴立早章,是考古隊的副隊長。不知道這位先生怎么稱呼?”
“你叫我小胡就行。”我揉揉了被扭得發痛的手臂,反問道:“這下邊的盜洞是什么時候發現的,怎么也沒人管?”
章副隊長一聽“盜洞”兩個字,臉色立馬不對了。他回頭對圍觀的考古隊員說:“你們先回去,吃完晚飯還要開政治思想報告會,大家準備好筆記,回頭要檢查評分。”他將愣在一旁的小錢也一同打發了,然后回過頭來意味深長地問我說,“關于盜洞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我琢磨著他這句話似乎別有深意,就拐著彎回答說:“基本情況都已經掌握了。”不料那個余師傅冷笑了一聲,對章副隊長說:“這個小兔崽子精得很。你放心吧,他什么都不知道。”
我心說果然別有隱情,立刻追問到底出了什么事,為什么要停止挖掘工作。章副隊長呵呵一笑,忙說這兩天考古隊在搞思想整頓,明后天就復工了。我明知道他這套官方說辭靠不住,卻也無從反駁,只得灰溜溜地離開了現場,準備去找shirley楊他們商量此事。我剛爬出梯形坑,就被余師傅追了上來。我沒好氣道:“怎么,還想抓我?”
老頭什么也沒說,右手一抬,朝我甩出一件東西。我順勢接住一看,肏!居然是一枚摸金符,我低頭去看自己的胸口,果然是空蕩蕩的,只是不知道什么時候被他取走的,居然一點兒感覺都沒有。我還在想著如何辯解此事,余師傅又一聲冷笑:“別裝了。我以前也是土夫子,摸金符怎會不認識。”我沉默不語,心里鬧不明白他這是要拿我還是要約我喝茶。
“你先看看自己的袖口,想清楚了再回答我。”
我被他說得莫名其妙,急忙低頭去看自己擼起的衣袖,這才發現袖口處不知道被什么東西染成了暗紅色。我低頭去聞,頓時被嗆了一鼻子酸臭味。這種味道對我來說太熟悉了,一輩子都不可能忘記。
“這是尸血!洞里有東西?”我褪下外衣,不解地問,“既然你們知道為什么還要……”
余師傅擺擺手:“這里不是說話的地方,你跟我走,等見了姜隊長你就什么都明白了。”
余師傅說完就轉過身朝姜隊長的帳篷走。我來不及向shirley楊等人報信,心里盤算著待會兒被刑訊逼供的時候該說些什么好。不過事實證明我錯誤地估計了形勢,人家余師傅壓根兒沒有半點兒揭穿我的意思,他信手敲了敲姜隊長掛在門口的大鑼,然后就帶著我徑直走進了帳篷。
這個行軍帳篷里邊的擺設比我想象中的簡單許多,除了行軍床以外就只有一張長方形的辦公桌,桌上散亂一團,多是各種化學藥劑和外行人看不懂的數據表。我一進帳篷就被兩道火辣辣的視線盯得渾身不自在。李教授坐在角落里,見我進門也不打招呼,依舊板著一張全國糧票的臉。
“姜子,給我倒口水。”余師傅將桌上的文件一掃,自說自話地蹭上了桌。
“師傅,你咋來了?剛才外頭怪熱鬧啊!又是你惹的不?”一個五大三粗的漢子從黑暗中走了出來,手里拿著搪瓷缸子。
余師傅接過搪瓷缸,仰頭一灌,然后指著我說:“這小子有點兒本事,一會兒跟咱們走。隊上的事你都交代過了?”
“有啥好說的,又不是不回來了,這位同志哪個單位的啊?”姜隊長饒有興趣地看了看我,見我一直不說話,又轉頭去問李教授,“你們博物館的?”
李教授僵硬地點了點頭,開口說:“別人硬塞的。你們要用就拿去,我沒意見。”
我在一旁聽得莫名其妙,心里不停地琢磨著他們這是演的哪一出。姜隊長從行軍床底下抽出一個鼓鼓的背包,拍了拍灰說:“來得早不如來得巧,正愁三缺一。來來來,東西拎上,咱們一入夜就走。”
我接過背包,拎在手里晃了晃,立刻傳來鐵器碰撞的聲響,分量比我想象中重了許多。我單手拉開包上的拉鏈,一節頭尖身圓的鐵鏟頭赫然出現在眼前,又伸手進去翻了翻,發現包里裝滿了一節一節帶著螺旋紋的鋼管,明顯是改良過的便攜式探鏟。我合上背包,將染了尸血的上衣抖摟出來,問道:“墓室上方有三處明顯的盜洞,里頭全是血。諸位誰能解釋一下到底發生了什么?”
他們三人互相看了一眼,最后姜隊長點了根煙,狠吸了一口說:“事情要從第六層封土解封的那天說起,當時全隊斗志昂揚,打出了‘埋頭苦干,十天破土’的口號,大家加班加點,鉚足了力氣在各自的崗位上發光發熱。大概凌晨三點多的時候,甲組還有兩位挖掘人員不肯休息,我只好親自去找他們談話。剛一跳下去,就有一個人朝我喊‘不得了,發現一個盜洞’,我一看洞口的形狀,心都涼了,有點兒經驗的人都知道盜洞大多遵循‘古圓近方’的原則,一般方形口都不超過五十年的歷史。可我眼前的洞口圓得跟十五的月亮似的,絕對是上了年頭的東西。后來我們又在東南邊陸續發現了兩個相鄰的盜洞。我趕忙去找余師傅來做鑒定,最后確定這三個盜洞是同一時期的產物。也就是說,早在數百年前這座娘娘墳遺址就已經被盜墓賊光顧過了。”
余師傅也跟著點了一支煙,吐了口煙圈說道:“我勸他們不要灰心,洞不一定是掘到底的,要不然也不會一下子挖出三個來。可那兩個瓜娃子不聽,非要下去瞧個究竟。”
“我覺得太危險,喝令他們回去休息。本打算等天亮再組織相關人員去做排查,誰知道次日一大早有人來找我報告說,那兩個甲組的勞動模范徹夜未歸,到處找不到人影。當天我們停了工,把所有的人手都調動起來將整座山搜了個遍,最后還是一無所獲。晚上余師傅來找我,他說有一個地方咱們還沒找。”
聽到這里,我的心咯噔了一下,想都不想脫口而出:“你是說,他們進到墓里去了?”
“要不然呢,叫鬼給叼了?”余師傅指著血衣說,“今天我又去檢查了一遍,發現那三窟盜洞都是從內往外打的。用句行話來說叫作‘三環套月’,是一種已經幾近失傳的掘土絕活。尋常盜墓都是直來直往,打哪兒來的從哪兒出去,可有的時候遇上特殊情況,無法原路返回的時候,就會用上‘三環套月’的手藝從墓室內部往外逃生。至于為何要同時開三個洞,那就不得而知,最普遍的說法是為了避開墓里的晦氣,就好比狡兔三窟一般。但是我們看到的盜洞只挖到三分之二的地方,并沒有穿透地表。所以我估計那個盜墓的人早就爛在里頭了。”
“那……隊上的兩名工作人員豈不是……”
“真要是下去了,我怕他們沒命回來。”余師傅說到這里,嘆了一口氣,“作孽啊!活生生的兩條命。”
姜隊長抬手道:“活要見人,死要見尸。家伙都準備齊全了,今天晚上必須討個說法。”
我先前并不知道考古隊里出了這樣的怪事。現下聽他們你一言、我一語,心里總算有了底。屋外的這個娘娘墳比我原先設想的要復雜許多,眼下兩名考古隊員生死未卜,我無權對姜隊長夜探古墓的行為提出質疑,當即表示愿意協助他們。
“我有兩個朋友,也在李教授隊上,他們對考古探墓都有著豐富的經驗,如果余師傅信得過,我希望能帶他們一起去。”余師傅雖然是個編外人員,但根據他與姜隊之間的對話來看,這個老頭在考古隊頗有威信。所以我先尋求了余師傅的意見,只要他肯點頭,姜隊長就很難拒絕。
余師傅“哦”了一聲,挑眉問道:“莫不是與你同行?”
“正是,正是,”我怕他再說下去揭了我的老底,忙搶著回答,“不過都跟我一起已經提前退休了。”
老頭明白我的意思,沒有多說什么。他對姜隊長使了一個眼色,然后對我說:“既然懂規矩,那就不用啰唆了。你回去吧,入夜之后一號墓見。”
我剛出了姜隊的帳篷就跟shirley楊等人打了個照面,胖子正掐著章副隊長的脖子沖他吼:“我們老胡呢?真在這個帳篷里頭?說謊的死啦死啦的!”章副隊長被他掐得兩眼泛淚,一見我馬上高喊:“小胡同志,救命!快救我,我快被人掐死了,咳咳咳。”
我說:“你們這是要干嗎,準備集體造反?”胖子丟開老章,大步走上前說:“你沒事吧?我剛聽說你被抓了,立刻帶著大部隊前來聲援。”
章副隊長滿臉通紅地捂住脖子,指著胖子說:“小胡,咳咳咳,這個,這個無法無天的小胖子真是你朋友?咳咳咳,公然使用暴力,他這是要犯錯誤的。”
我一邊安撫章副隊長,一邊問shirley楊為什么不攔著胖子。王清正唯恐天下不亂,在一旁亂喊道:“胖哥發威誰敢攔。再說了,你自己一聲不吭地跑了,我們能不擔心嗎?”
“什么胖哥,叫凱利博士!再淘氣揍死你丫的。”胖子撫了撫已經散成雞窩的頭發,一本正經地解釋道:“我們本來在等你一起去吃晚飯,可等了半天就是不見人影。后來營地里發生了一陣騷亂,我出門一打聽,說是有個盜墓的被抓了,等趕到現場的時候連個屁都沒找到,正巧碰上這小子,問了才知道,你被那個什么余的弄走了。”
“一場虛驚,已經沒事了。”
章副隊長好奇地問我都跟余師傅聊了些什么,李教授還在不在帳篷里。我說:“幾位領導都在里頭開會呢,我就是去打個招呼,現在餓了,不如大伙兒一起吃飯去吧。”章副隊長似乎對胖子心有余悸,他推說胃口不好不想吃飯,然后一頭鉆進了姜隊長的帳篷。
shirley楊對我擅自脫隊的行為很不高興,她說剛才已經找過老掌柜的兩個兒子,據他們介紹說,考古隊在前期挖掘時期下了狠勁兒,但是自從有天夜里營地發生一場騷亂之后,挖掘進度就明顯慢了下來。當地的工人已經全都歇了,他們準備過兩天選舉一個代表,跟隊里商量回家的事。
“他們有沒有說具體是哪天發生的事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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