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禍水紅顏散姬妾-《疏影江樓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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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年的臘八節,梁劭都要攜女眷在相國寺施粥與民。今年,梁劭去許州賀壽,將此事交與岑夫人主持。
簡丹砂本想推脫,但岑夫人親自登門致歉,還攜了溫夫人廖美人一同前來。
“聽聞林大夫前日已給妹妹診過脈了,可有瞧出什么?”
“多謝岑夫人和各位姐姐關心,沒什么大礙。林大夫就是開了些養脾胃的方子。”
岑夫人顯見已經向林大夫探問過了,簡丹砂也不好以身子不適為借口。事實上,從昨天到現在她確實感到精神了許多,也沒有再食欲不振、惡心想吐的感覺。
在相國寺布施時,簡丹砂始終戴著帷帽,小心護著自己的面容,不像岑夫人廖美人她們親和十足,連施粥都親力親為,伴著幾句體貼的溫言軟語,博得百姓交口稱贊。
布施了大半個下午,眾人都有些乏了,天也跟著下起了雪。再過半晌,風也漸漸大了。
相國寺的方丈道:“幾位夫人還是先行回府,剩下的交與相國寺處理就好?!?
岑夫人思量片刻,點點頭:“也好,我再調撥幾人留下來相助方丈,豈能都丟給大師善后?”
岑夫人說了幾個留下的名字,說到“韓鈞”時,眉尾一挑:“疏影妹妹,不介意我將韓先生留下吧?”
岑夫人如此相問,簡丹砂自無話說。
回程的路上,風雪飄飄,車輪轆轆,馬車比來時走得慢了許多,在風雪里行得吃力。簡丹砂初時還挑起簾子向外探看一番,到后來漸漸禁不住風雪的寒意,也就靜心安臥在馬車里。
砰砰幾聲,車身一陣顛簸后傾向一邊,馬兒不停嘶鳴,將簡丹砂與繡璃駭了一跳。馬車跟著停了下來。
“怎么回事?”
車夫查看了一番后稟報:“夫人,剛才山路一個顛簸,轱轆松脫了?!庇謸v騰了好一會兒,見沒法恢復,“這車是用不了了?!?
簡丹砂掀開車門簾,風雪立刻卷了進來,她的馬車走在最后,耽擱了這些工夫,其他馬車也未發現他們脫隊,早就走遠了。
“這可怎么辦?”馬車行至半道,往來行者寥寥,離山上的相國寺已有一段路,可是前頭的市鎮更遠。
車夫道:“只有把馬匹從車上卸下,趕上隊伍找人來幫忙。”
繡璃立刻抗議:“這怎么行!你要把夫人和我留在這山道上不管么?”
“那敢問你有何高見?這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
繡璃氣悶,扭頭看向簡丹砂。
“也只有這樣了?!?
車輪已壞,這馬匹一卸,馬車再無支撐如同一堆廢木,簡丹砂與繡璃也無法待在車上,氣得繡璃跺腳,“偏韓鈞又被留在了相國寺。”
簡丹砂將繡璃拉到一邊,耳語道:“你跟他一同去?!?
“夫人?”
“你聽我說,這個人你在王府時可見過?”
“沒有。夫人你是在懷疑什么?”
“現在懷疑再多也沒有用了。他若是故意不回王府求救或者有所拖延怎么辦?只有你去看著他?!?
“可是留夫人一個人在這,我怎么也不放心。”
“我記得山道上有個亭子,至少可以遮遮風雪,我在那里等你。路上都是一些香客和老百姓,我身上也帶了防身的東西。應該沒有什么大礙。除非……”除非有別的什么埋伏。
繡璃一想到這個除非,哪還能離開。
簡丹砂卻堅持:“如果真是有什么圈套,你在與不在都一樣。你跟著那個人,才可以看著他隨機應變。如果有什么不對……”簡丹砂暗向車夫睇去,“就跳馬。做得到么?”簡丹砂握了握繡璃的手。
繡璃咬咬唇,重重一點頭:“做得到?!?
簡丹砂轉身喚住欲上馬的車夫。
車夫一怔:“夫人還有何吩咐?”
“我讓繡璃同你一道回去。”
“這……”車夫為難道,“這恐怕不太妥當?!?
“有什么不妥當?繡璃身上有些銀兩,我看趕上隊伍也沒有用,還不如直接在市鎮上雇輛新的馬車,更加穩妥。”
簡丹砂從發上抽下發簪,塞到繡璃手中,朗聲道:“你一個姑娘家,出門在外,凡事小心,如果有人要對你不利,就用這個別客氣?!?
“夫人放心,我跟青戈還學過一點拳腳,對付一些下三爛肯定足夠了?!崩C璃也跟著大聲說,就差嚷嚷了。她揚起手中的銀簪,在雪光的映照下,寒光銳銳,與她的眼神一般。
車夫悶哼了一聲,也未再多言。
“夫人小心,我一定會盡快回來?!?
簡丹砂也不再浪費時間,立刻折返相國寺,費了好大的勁,折了些枯樹枝在手上,既防身又做支撐,便于山路行走。
為了防不測,她之前已經把自己的狐裘與繡璃的灰色斗篷交換,那件狐裘實在太顯眼了。但是繡璃的斗篷到底不比狐裘暖和。簡丹砂又自小在江南長大,對這里的寒冬頗感不適。往日在王府里尚好,一出王府才知天與地的區別。才走了幾步,風雪就大了起來,雪越積越厚,簡丹砂已覺得雙腿僵冷得邁不動步。亂舞的雪花迷了眼睛,只有把頭埋得更低,一張臉仍不免如被風刀一遍遍地刮過。
山路上的香客比簡丹砂想得還要少,只怕是見風雪甚大,都滯留在了相國寺。
簡丹砂只有咬牙繼續向前,卻是越走越慢,越走越吃力,走三步停一步。冰雪浸濕了鞋襪,簡丹砂覺著雙腳都冷得沒了知覺,腳趾連屈一下都不行,拿樹枝的那只手早就僵了,她卻不敢放開。
她終于停了下來,靠在一棵樹上微微喘息,這才發現天色晦暗,風雪阻隔了視線,連前路都看不清楚。
她到底走了多久,一個時辰?半個時辰?還是只有一頓飯的工夫?怎么那個本該很近的亭子就是瞧不見。
真是,太高估自己了。
簡丹砂冷得牙齒打架,連自嘲的笑容都扯不出來了。連個相國寺都走不到,她居然還生出過逃出王府的念頭。真是太自不量力了……簡丹砂仰靠著樹一動不動,她知道這樣下去不行,能走一點是一點,也能暖和一些。
可是她實在冷了累了。只是一下下,只是休息一下下。她能感到寒意浸沒了她的雙腳、她的四肢,抵不住倦意襲來。對了,她記得以前也有這種感覺。
又冷又餓,偏還要勉強支撐住自己,望著冰天雪地的世界,搖搖欲墜。
她十歲那會兒,常被大娘罰站雪地,一共三次,一罰就是兩三個時辰。到第三次,大娘更狠,讓她著內里破敗的棉襖,還不準她著襪子。那個時候,她在心里頭不斷默念著:來人,來人,來個什么人救我。可是下人們來來往往,都只是看一眼,就匆匆走開。沒人聽得到,沒有人。
直到那個人出現。
他只是比其他下人多看了兩眼,那眼神卻是輕蔑的、冷峻的,比熟視無睹更加殘忍。她閉著眼,抖著身子,盼他快快走過,比起寒冷,她更受不住那種眼神。
他如她所愿的走了。
可是又去而復返。
那個時候,她還以為自己眼花了。一道人影一點點地靠近,一點點、一點點……
很冷嗎?他問。
簡丹砂眨眨眼,眨去眼睛里的雪霰,也是眨去眼前的回憶。神志昏茫間,她竟真看到眼前影影綽綽,似乎有人。
青色的衣,雪白的氈毛。那個時候,他也是這般的衣裳。
子修,陸子修……
簡丹砂粗重地喘息著,搖搖頭。怎么可能!號呼風雪中,那道影子時隱時現,還隱隱伴著馬的嘶鳴聲。
誰,到底是誰?
“夫——夫人——”那道人影終于沖出風雪,一個翻身,跳下馬來,向她奔來。
簡丹砂勉強張開眼睛,是誰!
可是怎么也看不清,連聲音都是模模糊糊的。
“夫……夫人……好……聽……說話……咳咳……是……墨揮……”
墨揮?那天墨揮也在,就在他的身邊!
她提起手,抓住身前人的斗篷,感覺真真實實。是真的,她不是在做夢,不是幻覺!
“子……子修……”
果然是你。每一次都是你。只有你。
簡丹砂栽在那人懷里,強撐的意志一松,昏死過去。
“夫人!”于墨揮果斷將斗篷卸下裹在簡丹砂的身上,將她扶上馬,也顧不得男女之嫌,把人緊緊摟在懷里,自己還咳嗽個不停。
今日于墨揮入府時聽聞簡丹砂隨眾女眷同去施粥,就略感不妙,當下就往相國寺趕,半途遇到岑夫人等人的馬車,搭載簡丹砂那輛的卻不知所終。他雖在府中數年極得梁劭信賴,可是馬車隊伍中卻一個可使喚的人也沒有。
岑夫人先是皺眉嘀咕了一通:“這麻煩事情怎么都出在江夫人身上?!鞭D而對著于墨揮,“沒看今日佛道日游街的人特別多么?于先生把人要了去,誰把我們安然送回府呢?興許只是車夫不熟路,或是人潮阻隔有所耽擱了。”
姚美人也從馬車里發了話:“想來,于先生是覺著我們的安危不是安危,她江夫人的才是?!?
“于先生不妨先去查探一番,若真有什么問題再回府要人,相信沒人會阻攔。”廖美人說得委婉,卻是語帶機鋒。
“幾位夫人訓誡得是?!庇谀珦]也不再央告,當機立斷折返王府,撥了自己治下的五人,在去相國寺的路上留心尋找,后來在市鎮遇到正為找馬車急得滿頭大汗的繡璃,聽了事情經過,將人馬一分為三,兩個身手較好的隨他繼續前行,一人隨繡璃返回王府,既為了保護繡璃也為了助她回王府打點,剩下兩人去雇新的馬車。
因為天色與風雪之故,馬匹感到危險也不愿往前行了。只有于墨揮的坐騎平日訓練得宜,還能勉強上山。
發現簡丹砂昏厥過去,于墨揮卻是半松了一口氣,他已準備過最壞的打算,眼下人尚且安然,已是萬幸。
于墨揮支撐到幾方人馬會合后,把簡丹砂扶上馬車,自己也倒了下去,醒來后也不問時辰地方,抓著眼前的人影就問:“江,江夫人……咳咳……如何了?”
翠嬈拍拍他的手掌:“她好得很,你放心。”
“是么……”安然吐出這一句,又昏昏睡去。
翠嬈嘆息一聲,對著身后還站著的人道:“我一直惱他。惱他對王爺太過忠心,忠心得舍了自己,也舍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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