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裂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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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遲了!他打開了燈掣,突然的光明令她半晌睜不開眼。她不知道自己該做什么,該說什么,只好待在那里不動,任他打量。他吃力而緩慢地問:“是你?”
他喝過酒了,離這么遠也聞得到那濃烈的酒氣,她心一橫,說:“易先生,我來拿一樣東西,馬上就走。”
他沒有多大的反應,她稍稍放下心來,說:“東西原來就放在衣櫥下面的抽屜里,我進去拿,還是你替我拿出來?”
他搖搖晃晃地站起來:“你要什么?我去拿。”
他似乎醉得厲害,她想,事到如今實說也無妨,便說:“是個錦盒。”她比畫了一下,“有這么長,這么寬。是紫色絲絨面的。”
他向樓梯走去,她有些提心吊膽地看著他,果然,她的擔心并非多余,他剛上了幾層樓梯就差一點兒跌倒,她連忙趕上去替他打開臥室的門,又打開了燈,心里卻又是一驚。屋子里什么都沒變,連他們的合影都還放在床頭的燈柜上——她以為他早就扔進了垃圾桶呢。
他搖搖擺擺地走到衣櫥前,打開櫥門,喃喃自語:“紫色……”卻伸手將她的一件紫色睡衣取了下來,“是不是這一件?”
真是醉糊涂了。
她只得笑了一笑:“呃——不是,我自己找吧。”
“好。”他又一陣的惡心涌上來,難受得皺著眉扯開領帶,往床上倒下,“幫我也拿浴袍——”翻了一個身,口齒不清地說,“放好了水叫我。”
她見了他醉成這個樣子,真怕他會把他自己淹死在浴缸里,連忙說:“放水太慢了,洗淋浴吧。”
他很聽話地起來了,踉踉蹌蹌就向浴室去了,水聲響起來,她卻呆在了那里,不知該怎么辦才好。怔了好一陣子才蹲下來,打開了抽屜找那只紫絨面的盒子。
她原本放在那里的盒子卻不見了,取而代之的卻是一只熟悉的白色盒子,她的呼吸急促起來,她認得這只盒子。她的手在發顫,她終于還是打開來——果然!
那個被她打破了的八音盒靜靜地躺在里頭,一堆碎水晶,早該扔了的,怎么會在這里?
她頭暈目眩,像被施了魔法一樣定定地蹲在那里,卻聽到:“圣歆!”
他在浴室里叫她:“把我的浴袍拿過來。”
她慌亂地應了一聲,放下盒子就幫他找到浴袍,拿到浴室門口去:“給你!”
他把門開了一條縫,伸出一只濕淋淋的手來接衣服,她交到他手里,正要放手,他突然反手抓住了她的手,一下子將她扯了進去。她猝不及防,“啊”的一聲撲在了他懷里,頭上花灑噴出的水“唰”地打到身上臉上來,頓時澆了個透,他的吻卻比水還要密,還要急。
“圣歆!”他的聲音濃得發膩,“我要你陪我,不走開。”
“好,好,我不走開,我到外面等你。”她敷衍著,他喝醉了就這樣,她應該算有經驗了。這一次醉得厲害,連他們鬧翻了都不記得了。
他卻沒有松手:“你騙我!”
她苦笑:只怕你酒醒了,會趕我出去都來不及呢!她在心里嘆著氣,口里哄著他:“我不騙你,我在外頭等你。”
他關上水,穿好浴袍,醉態可掬:“我洗好了,我們一起出去吧。”
她只得跟他出來,他瞇著眼打量她:“你怎么不換衣服?”
她從發梢到衣角都在往下滴著水,她確實是該換件衣服,不然這樣濕淋淋的像什么話,怎么回酒店?好在這里她沒帶走的衣服不少,她過去開衣櫥,他卻從后頭抱住了她,流連地在她頸中吻著,含糊地說:“穿那件黑色的,我喜歡看。”
她伸手去取黑色的長裙,他不耐煩:“真是笨!你穿禮服睡覺?”
伸手就替她取了那件黑色的睡衣下來,他的口氣突然溫柔起來,戀戀的:“你記不記得,在紐約……你就是穿的這件睡衣……早上醒過來,背對著我生氣,我越慪你,你就越氣得厲害。你生氣會臉紅,左邊臉上的小酒窩會不見了……”他笑起來,在她臉上又吻了一下,“就是你現在的樣子。”
她不是在生氣,只是呆呆的,所以臉上表情是僵的,他的話嚇住了她,她都不記得自己在紐約是穿的什么衣服了,他怎么記得這么清楚?
他一眼發現了地上的那只盒子,突然地發起怒來:“你拿出來做什么?”
她吃力地吞下一口口水:“我在找東西……”
“找一個紫絨盒子是不是?”他咬牙切齒地問,“簡子俊買給你的九連環,嗯?”他知道也不意外,拍賣會上那么多人,都知道是簡子俊買了那只九連環,他隨便打聽一下就會知道是簡子俊買了送她了。可是他為什么要這樣生氣?
他喝醉了一向奇怪,今天醉成這樣,大約什么奇怪的舉止都會有,她還是早早地走為妙,她吃力地說:“易……志維……我得走了。把九連環給我吧,我真的有用。”
他跌跌撞撞地走到梳妝臺那邊去,從抽屜里拿出那只盒子打開,他抓起那只玲瓏剔透的九連環,就使勁往地上一摔,只聽清脆的一聲響,九連環就粉身碎骨了。他這才解了氣似的,冷笑:“我就是不讓你拿走!”
這算什么?她怔了一下,掉頭就走。他從后頭趕上來抓住她:“你去哪里?”
她冷冷地答:“易先生,你是真的喝醉了,還是得了健忘癥?我們早在一個月前就一刀兩斷了,是你趕我走的。今天我不過是回來拿東西,你不肯讓我拿走,我也沒有辦法,可是你有什么權利問我要去哪里?”
他呆了一下,慢慢地問:“我們……一刀兩斷?”
她揚起臉:“你叫我永遠不要再出現在你面前。我保證,以后我會盡量地避開你,不會有意地再出現在你的視線里!”
他臉上的表情驚疑不定:“我叫你……永遠不要出現在我的面前……”
“想起來了嗎?”她一字一句地問,“忘了?忘了更好,像我這樣的玩物,是不值得你記得的!”
他使勁地搖了一下頭,喃喃自語:“我叫你走?我說你是玩物?”他顯然是想起一點兒模糊的影子來,他忽然地抓緊她,“不!圣歆!你不要走!”
又來了!
她知道自己不能掙扎,他會抓得更緊的,所以她只是冷冷地看著他,沒想到她的目光竟然讓他瑟縮了一下,他痛苦地轉開臉去:“圣歆!”
無可否認,他的表情影響到了她,她的語氣不那么尖銳了,只是難以言喻的苦澀:“放手吧,我該走了。”
他順從地放開手,她沒想到這么容易脫身,他安然地說:“我知道,天天總是這個樣子。”他的表情是欣慰的,“總是這個樣子結束的——明天早上醒過來,我就忘了。”
她又怔住了,他卻是如釋重負的,安然地搖搖欲墜:“好了,我今天又見過你了,明天晚上,你準是又在這里等著我。今天還好,我沒有醒——前幾天晚上我總是叫著你的名字驚醒,那種滋味真是不好受,我真是怕,可是我不舍得不夢見你——明天見,晚安。”
他睡到床上去了,疑惑地看著她:“你還沒有走?真奇怪,平常夢到這里,你會掉頭就走,我怎么也尋不回來你,你今天是怎么了?”
她的眼淚奪眶而出!
他以為他在做夢,他竟然以為他是在做夢!
這是她這一輩子聽過的最動聽的甜言蜜語,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成串地落下來,他卻問:“你哭了?”
她說不出話來,他走過來,細心地用手替她擦著眼淚:“別哭了,都是我不好,我知道,我活該——我把你趕走了。”他拍著她的背,哄著她,說,“我愛你。”
這三個字直擊入她心底最柔軟處,她的眼淚益發地涌出來,他低低地呢喃著:“都是我不好——可是我總得要面子……你那樣對我……我還能怎么做?我和傳東吵架,我竟然在心里妒忌他,我很害怕,圣歆!我真的怕,我不知道我還會做出什么事來,我居然妒忌傳東!我只能趕你走……我愛你,圣歆,我有多愛你,只有我自己知道……”
她終于哭出聲來,他本能地箍緊了她,離別是可怕的刀,會一寸一寸割裂人的肝腸,他再也不想放開她了!
九點鐘了,他還要睡到什么時候去?
傅圣歆有些茫然地盯著天花板,他的手臂還橫在她的胸口,重量壓得她有些透不過氣來。她是應該在他醒過來之前走掉的,電視電影里都這么演,而且走到天涯海角,永遠都不回來。十年后,二十年后,有機會再見了面,就在舊日初次相遇的地方,那應該是蒼涼而美麗的,蕩氣回腸。
她終于下了決心,再過一會兒的話他的秘書說不定會打電話來催他上班了,他忙得很,向來沒福氣睡懶覺,遲一點兒不去上班,秘書室就會想辦法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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