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秦暉有想過,自己身邊可能有臥底。 但是他并不在意,因為在齊國,臥底沒有任何意義。 生意上的臥底? 自齊國開國以來,秦家就是國內最大的門閥之一,從來都沒有沒落過,生意更是涵蓋了各個領域,即使瓷器、茶葉等等比起別家沒有任何優勢,也不可能被別家取代地位。 政治上的臥底? 大家都是做生意的,唯一的政敵就是主戰派,可他們即便派過來臥底又能怎么樣?齊國血液里面只有利益,該不會真有人以為弄死一個人,就能推倒整個納貢派吧? 所以,在相府安插臥底是高風險低回報的事情,幾乎沒人愿意去做。 但這個節骨眼。 秦暉看著管家譏誚的眼神,心頭一片慘然。 這個節骨眼。 寧婉梨這一通連招打得太快了! 前一段時間,《岳飛傳》上半部一直在刺激民族情緒,轉眼之間下半部就拿出來引爆。京都有戲本,想必別的地方話本也都已經出來了。 縱然自己的確勾結了楚國。 但這話本戲本的內容,也的確有很大污蔑的成分在里面。 就算百姓被挑起了情緒,只要多幾天的時間,等岳鵬程殺“無辜楚兵”,再把清越班的人構陷罪名,一切就都會平息下來。 可寧婉梨速度實在太快了。 岳鵬程輕騎背上,“難民”飛速歸城,流言剛散布開來,楚國破城的消息就通過寧無垢傳了出來。 幾件事情攪和在一起。 足夠讓任何人焦頭爛額。 而抗夷八萬大軍趕了過來,明顯就是為了殺人的! 這種情況,若自己躲幾天,等把這一連串事情所有的疑點都散布出去,就還有很大翻盤的希望。 但如果,現在被管家割了腦袋。 那就是畏罪自殺! 自己一“畏罪自殺”,那整個納貢派就崩了。 秦暉張了張嘴:“老尤,我待你不薄?。 ? 管家仿佛聽到了一個有趣的笑話,笑著搖了搖頭:“對不起,我是農民的兒子?!? 說罷,長劍一揮。 除了財閥自己,沒有人喜歡財閥。 但他們總覺得自己應該被所有人喜歡,覺得只要沒有他們,所有提供原材料的農民,提供勞動的工人就會餓死。 頸動脈鮮血狂噴,卻沒有一滴濺到管家身上。 等血流得差不多了,管家躬下身,檢查了一下傷口。 不錯。 很像自殺。 他笑著點了點頭,隨后把長劍塞到了秦暉的手中。 慢慢的,他的神情變得驚恐又悲愴。 轉過頭,踉踉蹌蹌魂不守舍地跑出了房間。 “相爺畏罪自殺了!” 他凄厲的聲音翻過相府高高的院墻,傳遍了大街小巷。 …… 雖至深夜,但懷京之中卻燈火通明。 到處都是紅色的光暈。 也不知道是過年時的燈籠太紅,還是空氣中血霧太多。 總之,很喜慶。 皇宮之中。 寧無垢端坐在龍椅上,寧婉梨神色淡然站在一邊。 尤管家鄭重拜下:“陛下,草民幸不辱命。” 寧無垢連忙下去,將他扶起來:“先生不必多禮,在相府忍住負重多年,實在受苦了?!? 尤管家沉默了一會兒:“回皇上!在相府臥底其實一點也不苦,吃香的喝辣的,搞得草民差點被他們腐蝕了心智!” 寧無垢:“……” 聽到這話,寧婉梨也忍不住笑出了聲。 這尤管家,倒也是個實誠人。 這次行動,寧無垢沒有給她提供太大的幫助。 唯一一個幫助,就是這個尤管家。 一劍了解了秦暉,著實省去了很大的麻煩。 她笑著問道:“尤余先生,如今外面情況怎么樣?” 尤余笑道:“清越班的人還在菜市口唱《岳飛傳》,抗夷大軍已經將此次獻城所有相關家族的話事人都抓了起來,打暈以后游街示眾,城東的張鐵匠趁機把新出的刮面刀片兜售了出去,百姓站在街邊,每當有囚車路過,就逮著機會劃一刀?!? 寧婉梨:“……” 寧無垢:“……” 這刮面刀片寧無垢用過,就是用來修理胡須和眉毛的東西,刀鋒很快刀面很窄,最多只能割裂皮肉疼一下流一點血,卻造成不了實質的傷害。 這張鐵匠,還真特娘的是個人才。 尤余繼續說道:“他們已經被押到菜市口了,岳飛傳后半段也要唱完了,現在菜市口周圍全是百姓,皇上公主……” 寧婉梨笑了笑:“先讓他們跪著吧,勞煩先生去吩咐一下,在菜市口多添幾百盞燈籠,我與父皇稍后就去!” “是!” 尤余應了一聲,便直接離開了皇宮。 寧婉梨終于長長松了一口氣,沖寧無垢鄭重躬了躬身:“多謝父皇!” 寧無垢緊握的雙拳也終于放松了下來,只不過握得時間太長,手指的關節不免有些僵硬。 自從得知了寧婉梨的計劃,他整日茶飯不思。 他也沒有想到,自己女兒竟然愿意以如此的方式跟納貢派刀劍相向。 收益很高! 但風險更高! 別看這一系列行為仿佛游刃有余,都將百姓情緒挑逗得恰到好處,但其實經不起推敲。 直到所有事情都攪到一起,恰好楚軍入城,才有可能將他們通敵叛國的罪名坐實。 可即便這樣,還是有很大轉圜的余地。 所以就需要在民眾情緒最高漲的時候,把這些人全都殺了! 于是就有了岳鵬程不等抗夷大軍,八萬刀劍調轉方向直指京都的環節了。 每一步,都是在跟時間賽跑。 只有在合適的時間,當著所有老百姓的面,把這些人的腦袋全都砍了,才能杜絕納貢派的反撲。 這! 就是朕的女兒! 挽黎,才十七歲,就做到了朕一輩子都做不到的事情。 寧無垢激動得渾身顫抖,他年輕的時候,宮中妃子倒是懷孕不少,只是要么滑胎要么生出來夭折,只有一個皇子活了下來,并且被自己培養成了一個主戰派,隨時能夠接自己的班。 后來,寧婉梨也出生了,對這個寶貝女兒,他從來沒有勉強過什么,恰好她又喜歡玩弄針線,便打算讓她安安心心留在李氏布行打點生意,朝中的事情就不要摻和了。 結果誰曾想,皇子死了,死因是縱欲過度。 我兒子勤勉刻苦,怎么可能縱欲過度? 皇帝當到這個份上,也真是夠失敗的。 那段時間,寧無垢萬念俱灰,甚至動了退位的念頭。 卻沒想到,寧婉梨替死去的皇兄扛起了所有壓力。 放下針線。 拿起屠刀。 終于在今天,要揮向那些納貢派的脖子了。 寧無垢伸出枯瘦的手,拍了拍寧婉梨的肩膀:“婉梨,苦了你了!” 寧婉梨笑了笑:“不苦!” 寧無垢擺了擺手:“現在只是危險,的確算不得苦,等以后跟那些納貢派余孽較勁,才是你苦的時候。” 寧婉梨也是抿了抿嘴。 的確…… 現在只是危險,算不得苦。 云茶仙乳避開跟別的茶商競爭,直接開辟新的市場,受累的只是袁家產業的伙計。 沈家也是荒國皇帝許以重利安插過來的,先別管隱患不隱患,也算是純白撿。 也就是這幾天行為太過冒險,出一點差錯就會尸骨無存。 現在看來,姑且算成功了。 可即便殺,也可能全部殺光。 納貢派話事人被砍光了腦袋,但納貢派卻不會因此消失,若抄了所有納貢派的家,齊國只有崩塌一途。 自從齊國內部有了派別,主戰派與納貢派從來不是一個級別,之前的沖突連爭斗都算不上。 今天,是主戰派第一次獲得與納貢派相當的地位。 不是戰斗的結束。 而是戰斗的開始。 寧婉梨微微一笑:“既然以后注定要苦,那今天就殺個痛快!今天他們膽寒一分,以后我們吃的苦就少一些!” “好!” 寧無垢哈哈大笑,縱身一躍,將殿內金柱之上的長劍取下:“挽黎,接劍!” 寧婉梨握著長劍,只感覺一股玄妙的氣息充滿了身體,不由有些驚愕:“父皇,這是……” 寧無垢面露羞慚:“此劍名為王權,乃是當年我登基之時,遍尋鑄劍名師所鑄,以皇運許下宏愿,愿國土之上,盡皆王權,奸佞貪瀆,皆斬于劍下。只可惜,當政數十載,卻從未有勇氣拔出來過,如今這把劍贈予你!” 以皇運許下宏愿! 寧婉梨聽過這個說法,即前者以皇運為代價許下宏愿,若后者能達成,便會有百倍皇運反哺。 只可惜,寧無垢人生中最輝煌的幾年,便是他登基的那幾年。 之后征戰數年,他身后的財閥花費海量財力打仗,別家卻賺得盆滿缽滿。 他們豈能容忍?果斷撤退! 于是,寧無垢就走了下坡路。 雖然寧無垢年紀還未到半百,但早已沒有了當初的銳氣。 由他拔劍,必血本無歸。 寧無垢看著寧婉梨:“你可敢拔劍?” “有何不敢?” 寧婉梨笑了笑,鏗的一聲,直接將長劍拔了出來。 金光很淡,卻已經與寧婉梨融為一體。 寧無垢頗為欣慰,看向菜市口的方向:“去吧!” “嗯!” 寧婉梨點了點頭,便擎劍轉身離去。 此去,斬佞,挽黎。 …… 一刻鐘后。 菜市口。 寧婉梨一手擎長劍,一手托文書,居高臨下看著下面跪的數百人。 這些人身上,滿滿都是圍觀百姓砸來的爛菜葉和臭雞蛋。 《岳飛傳》的十二道金牌,納貢派手持錢糧不發,北疆三城的拱手相讓。 異曲,同工。 對這些拖將士后腿的狗東西,他們的怒火幾乎把天靈蓋都給沖破了。 城東張鐵匠,含淚賺了上千金。 就連以撿菜葉為生的老大娘,也賺了好幾個大錢。 真解氣。 但為什么還不殺? 所有人都看向寧婉梨,儼然已經有些迫不及待。 寧婉梨面色如霜:“汝等通敵賣國,證據確鑿,可有人反駁?” 菜市口跪著的眾人沉默不語。 甚至連抬頭的勇氣都沒有。 準確說,不是勇氣,而是能力。 反駁? 反駁個鬼! 他們頸椎骨都被捏碎了一塊,根本就抬不起頭來,就連舌頭也被人用毒廢掉了,連“阿巴阿巴”都說不出聲。 即便沒有用毒,他們也反駁不了。 人都被抓了,連找證據的機會都沒有,還怎么反駁?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