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情敵突現-《調笑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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譚鈴音急了,“萬一她沒死呢?”
朱大聰扯著嘴角笑了笑,“她要沒死,那我這樣算什么?”
譚鈴音無言以對。是啊,他的克妻之名是她給他的,他內疚懊悔了三年也是她給他的,結果到頭來你告訴他,她其實沒死,在逗他玩兒。
這比死了還叫人難以接受吧。
朱大聰長長吐了一口氣,不好意思地笑道:“我與譚師爺投緣,今日一時竟說起這些陳芝麻爛谷子的舊事,還望譚師爺不要多想。”
“不不不會?!?
譚鈴音失魂落魄地回了縣衙。
秋日的天氣清涼干爽,譚鈴音反覺得自己像是墜入夏天的熱爐,悶得要命。
她正是朱大聰口中那死去的第三個未婚妻。
克妻之說,若是作為一個旁觀者,譚鈴音一定不會信;但此事攤到她自己頭上時,她難免犯嘀咕。不信,也不敢不信。
更何況,那朱大聰的名聲本就不好。
至于她爹為什么要把她許給這樣一個人,這又是一筆爛賬。
譚鈴音本身就有些離經叛道,她對這種安排不滿意,厚著臉皮來跟他爹爭來吵去,父女二人誰也勸服不了誰。眼看著婚期將至,譚鈴音不愿坐以待斃,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跑路了。
她爹找不到她,急上了火。那朱家家大業大,朱大聰的父親還是知府,這樣的人家誰敢得罪?譚老爺不敢實話說自己女兒是逃婚,只好放出話說她病死了。為了演得真實,他還把“女兒”發葬了,做了好幾天法事。
至于怎么死的,他不說,別人也能猜到。主要說法有兩種,一種是好好的姑娘被朱大聰克死了,另一種是,她知道自己要嫁給朱大聰,煩死了。
朱大聰自動采信了后一種說法。
流言就這么傳開了。自此之后,朱大聰“克妻”的帽子算徹底扣上摘不下來了。朱家對譚家一直抱有歉意,也十分照顧。譚老爺更不敢以實情相告。
譚清辰幫父親料理完家中事宜,便來尋找姐姐。順便幫譚老爺帶來一句話:走了就不要再回來。
譚鈴音就沒敢回去。她估摸著她爹差不多消氣了,便給他寫了信。接二連三地,那些信件都石沉大海。譚鈴音明白爹爹的意思,也就心灰意冷,不再和家中來往。
清辰一直陪著她,兩人東游西蕩的,到了銅陵縣,錢花得差不多了,便定居在此地,做些生意賺錢過日子。
就這么一晃過了三年。
坦白講,譚鈴音不算個好人,但也不壞,正常人該有的良心她不缺。她本來視朱大聰為洪水猛獸,但現實卻告訴她,他是一個不錯的人,有情有義,古道熱腸。
當得知朱大聰因為她而內疚了這么多年,還因為她而背負“克妻”的名聲時,她心里是很不好受的。
總覺得她負了他。
譚鈴音就這么郁郁地回了縣衙。她心中有事,低頭猛走,也不看路。走著走著,咚的一下撞到了什么東西。
唐天遠看到譚鈴音時,本來在醞釀些嘲諷她的話,卻沒料到她越走越近,瞎子一樣直接扎進他的懷里。
唐天遠:“……”他竟然還扶了她一把。
譚鈴音鼻梁比較高,這一撞,撞得她鼻尖發痛。她揉著鼻子,抬頭看到縣令大人精彩的臉,驚得一抖。
唐天遠松開握在她肩膀的手。他看到她這樣魂不守舍,便皺眉問道:“人回來了,魂兒丟在那里了?”
譚鈴音的情緒還沉浸在方才的愧疚煩悶中,她下意識地問道:“哪里?”
唐天遠沒有回答。他的目光向下移,盯著她手中拎的東西,“拿來吧?!?
譚鈴音手中拿的是黃連。縣令大人不僅對人憋壞水兒,他連狗,啊不,連獅子也不放過。這黃連正是用來對付糖糖的,之所以支使譚鈴音去買,用唐天遠的原話說就是,“誰讓它是你兒子,你不操勞誰操勞?!?
譚鈴音于是就操勞了。她把新買的黃連遞給他。他拿著吩咐人下去用黃連煮水,又讓廚房殺一只火雞,把新鮮的雞血留一碗。
糖糖聞到廚房雜役身上的氣味,就覺得很可能會有好吃的。它很高興,當然,最高興的還是它娘沒有不要它。糖糖低著腦袋在譚鈴音的腳踝上蹭著,示意譚鈴音摸它的頭。
譚鈴音有些心不在焉。唐天遠見她如此,欲言又止,終于還是什么都沒說。
雜役很快把雞血端上來了。粗瓷碗中的鮮血尚有溫度,還未凝固,上頭浮著好多血沫子,白色的碗沿滴下來幾道血跡,看著怪瘆人的。
糖糖聞到血氣味兒,立刻精神抖擻了。
唐天遠把血碗接過來,對譚鈴音說道:“這血就要趁熱喝,涼了就結塊,不好吃了?!?
那雜役聽聞此話,膽戰心驚地跑了。
糖糖仰著頭,饞得直舔舌頭。
唐天遠蹲下身,將碗放在地上,“糖糖,來吃吧。”
糖糖幾乎是一步就躥過去,臉埋在碗里,大口地舔起來。才吃兩口,它便停下,痛苦地嚎了一聲,接著耷拉著耳朵轉身跑開,跑到譚鈴音腳下,仰頭看她,兩眼淚汪汪的。大概是怕她不理解,它看譚鈴音一眼,接著就看那血碗一眼,然后又看她,又看碗。
不用糖糖如此明示,譚鈴音也能理解它有多痛苦。那碗雞血是摻了黃連水的,滋味肯定特別美妙。
訓練要從娃娃抓起。縣令大人認為想讓糖糖長大以后不傷人,就應該自小讓它知道,生血和生肉都不好吃,是以他才會想出這么個餿主意。
譚鈴音看著糖糖委屈的小眼神兒,她也有點心疼它。不過心疼歸心疼,她可不希望糖糖長大以后鬧出人命。她指了指碗中漸漸凝固的血,“糖糖,把它吃光吧?!?
糖糖絕望地跑了。它跑到墻角蹲著,把屁股對著他們。
唐天遠對譚鈴音說道:“過些天你再陪我去一趟天目山吧?!?
自從上次發現齊蕙的尸體之后,他們又去了天目山兩次,依然沒發現什么。天目山本來就很大,找不到也屬正常。他又不能頻繁地去,更不能大張旗鼓地找。一來,夏天山中容易發生山洪;二來,他眼看著就要打入敵人內部了,萬不可在這時候露出身份。
要說,唐天遠自從發現齊員外家有可疑的金子之后,他基本上就能確定此地確實發生過盜采黃金之案了。他比較不理解的是皇上如何得知,皇上知道了為什么不把話說完。
嗯,反正皇上不主動跟他說,他也就不會問。
八月的天目山,像是彩色的云霞編織的仙境。山上的樹叢,或是綠姿颯颯,或是黃葉滿坡,或是遍身紅火。半山腰生著許多花樹,開著一簇簇淡紫色的小花。綠,黃,紅,紫,間雜交錯,使人目不暇接。又有一道瀑布懸于高崖之上,如一柄直刺入湖中的銀白軟劍,飛流直下,濺起蓬蓬水霧,映出道道虹光。
在這樣風光如畫的地方行走,譚鈴音的感受只有一個字:累!
縣令大人果然又來了天目山,且又把她提溜上了。
他是個不達目的決不罷休的人,每一次來天目山,都要選不一樣的路線。根據由易到難的常理,他們的路線自然是越來越難走。現在,他們走的根本不能算路,只能說是有些人在這里走過,留下些痕跡。
唐天遠根據這種不算路的路推斷,此處可能是黃金盜采人員的運輸通道。理由是,這小路形成的時間應該不算久遠,但天目山封山幾年,采藥的和打獵的甚少上山,他們踩不出這樣一條小路。
“大人果真英明神武,我們可以回去了吧?”譚鈴音現在累得兩腳如灌鉛,她也不關心什么事實什么真相了,真恨不得一蜷身體直接從此處滾落下去。
唐天遠搖頭,“好不容易找到了,怎可輕言放棄,”他拍了拍臥在他肩上的一個小毛團,“糖糖,你說是吧?”
糖糖狗腿地抬腦袋蹭了蹭他的臉。它今日見他們兩個都要走,便也非要跟來。譚鈴音就帶上了它。身為一頭獅子,糖糖沒什么爬山的天賦,它身體又小,好幾次從山路上滾下去,又被唐天遠下去拾回來。
后來,唐天遠干脆就把糖糖放在肩膀上。
譚鈴音不得不承認,她有點嫉妒糖糖。
歇了一下,唐天遠起身又要走,譚鈴音開始耍賴,坐在地上打死也不動彈了,“大人,你先去吧,我在這里等你?!?
唐天遠搖頭,“這山中幾年未有獵戶光顧,說不準有多少豺狼虎豹,毒蛇毒蟲,哪一種你對付得了?”
譚鈴音只好爬起來。
唐天遠知她體力不濟,便一把抓住她的手,把她向上一帶,“走吧?!?
譚鈴音有些不好意思。這樣一來確實省力許多,可是男女授受不親啊……
她嘗試著收回手,但沒能成功。縣令大人的手掌很有力度。
算了,當務之急能省力氣就行,其他都是次要的。譚鈴音釋然了,漸漸把身體大部分重量都附于被牽的胳膊上,她簡直就是在被他拖著走。
她心想,也不知這人是吃什么長大的,他怎么就不累呢。
而此時的唐天遠,漸漸地對“累不累”這類感覺失去了判斷力——他的注意力都被那只與他相握的手掌吸引了。
說不清楚是為什么一下子就抓住她的手,大概他真的只是在假公濟私,因為他自己也知道,他第一眼看到那雙手,就被它們吸引了。現在得以把它握在掌中,那柔若無骨的觸感給予他一種異樣的滿足感,這感覺使他飄飄欲仙,又無地自容。
他低著頭在前面開路,并不回頭看她。他知道,他的臉龐正散發著勃勃的熱量,臉色看起來一定很不正常。
譚鈴音其實也挺難為情。她就算臉皮再厚,依然是個未出閣的姑娘。她不愿看他,就一直扭著臉看風景。腳上的壓力小了,她也就能夠分出一部分精力給眼睛。
“真美啊。”譚鈴音不自覺地感嘆。
唐天遠聞言,沒忍住,扭頭看了她一眼。此時她站在一枝側出的山花之畔,人面嬌花相映,也不知是誰照亮了誰。
確實挺美的。唐天遠心想。
因為體力消耗,她的臉蛋透著潮紅,大眼睛濕漉漉的。此人雖然眼神不好,眼睛卻生得極美,黑白分明,眼底干干凈凈,瞳仁兒就像是在極清冽的泉水中養著的兩顆黑曜石。你站在她面前,她未必能看清你,但你卻能看到她眼中的生動靈動。
這就是那種會說話的眼睛吧,唐天遠心想。他有些遺憾,因為他能看到譚鈴音的美,譚鈴音卻看不到他的。這不公平,白瞎了他的英俊瀟灑風流倜儻。
他轉而又想到自己這想法略白癡,不自覺地哼了一聲。
繼續前進。
翻過一個山坡,譚鈴音又要休息。唐天遠便放開她,兩人坐在地上,他把水袋遞給她。
糖糖也從他的肩膀跳下來,去追蝴蝶玩兒了。
方才唐天遠下力氣太大,譚鈴音的手被攥得生疼。她苦著臉,輕輕揉著手。
唐天遠干咳一聲,突然朝她伸手,“給你。”
譚鈴音莫名其妙,他手中明明什么都沒有,別嚇人好不好。
唐天遠笑道,“不想報仇嗎?”
譚鈴音明白過來。他的意思是他把她弄疼了,所以也允許她禍害他一次。這看起來倒是挺公平。她本來對他是有怨言的,覺得他不該接二連三地拉她來這種地方受苦受難。于是她果然報仇了,拉過他的手,狠狠捏了捏。
唐天遠呵呵低笑起來。她捏的力道不大不小,哪里是報仇,倒更像是調情。想到這里,他笑得更甚,嘴角彎彎,眼梢飛花。
譚鈴音感受到了他的鄙視。她惱羞成怒,抄著他的手,拿出吃東坡肉的熱情,一口咬下去。
唐天遠吃痛悶哼。可是除了痛之外,他心里頭又有那么一絲難以解釋的異樣。這心情十分特殊,他不知該如何描述,總之不算反感。尤其是她的舌尖兒不小心舔到他的手掌側,極輕微的力道像是一把重錘,敲得他心頭重重一跳。
譚鈴音揚眉吐氣了。她一甩他的手,得意地看他。
他卻突然撲過來,“該我了?!?
譚鈴音嚇了一跳。他力氣大,咬人肯定也分外疼。她嚇得連忙滾到一旁,接著爬起來就跑。山上的小路崎嶇難行,她跌跌撞撞的,險些摔跤。
“小心!”唐天遠這時候也顧不得開玩笑了,“行了行了,你快回來。”
譚鈴音回頭笑看他。她停下來,想往回走,然而腳下突然踏了個空。
唐天遠想也不想飛奔過去接她。他本以為她會滾落下去,因此著地的地點與她十分接近,意思是及時攔住她。然而使他意想不到的是,譚鈴音腳下那一片土地開始下陷了!
唐天遠這時候早已一頭扎過去接住譚鈴音,新變故來得太突然,他來不及逃離,便和譚鈴音一同陷下去。他們下落的速度很快,像是直接懸空跳下去。
譚鈴音本能地抱住唐天遠,唐天遠也回抱她。上面落下許多草木土石,唐天遠把譚鈴音的頭按到他懷里緊緊護著。
兩人驚得失去觀感,也不知自己墜落多久,譚鈴音有那么一瞬間懷疑自己可能會一頭扎進十八層地獄。
最后,他們終于著陸了。
唐天遠腳先觸地,他身體一倒,躺在地上,使譚鈴音直接跌在他身上,避免被堅硬的地面撞壞骨頭。他帶著她滾了幾下,緩沖力道。
總算性命無憂,兩人坐起來。他們身上都淋了厚厚一層七七八八的東西,那形容十分狼狽,譚鈴音嗆得直咳嗽,唐天遠便幫她輕輕捶著后背。
他簡單清理了一下身體,便開始打量周遭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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