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下卷

    肖裳說：在這個生活節(jié)奏飛快的時代，你儂我儂的愛情越來越遙不可及，越來越多的愛情成為跨越不了距離感的單戀，越來越多的單戀從始至終都是遠遠地望著，偷偷地笑著，又淡淡地憂傷著。

    她很幸運，她遇見了愛情。

    更幸運的是，她只是我的朋友，不是病人。

    （1）

    肖裳的故事開始于某個清晨，她為了創(chuàng)作一部軍旅題材的小說，在網(wǎng)上搜索資料。在繁雜的推薦信息中，她無意間看見一張拍攝于西藏的照片，照片上的藍天浩瀚無垠，白雪皚皚的地面廣闊而寧謐，就像是一處穿越千年時光的所在。

    一剎那的驚艷后，這處傳承著中國最古老文明的地域，這片在世人眼中蒙著神秘面紗的山河，對她產(chǎn)生了一種致命的吸引力。

    一秒鐘的思索后，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收拾好行囊，背著與她形影不離的相機和電腦，向著西藏出發(fā)了。

    她就是這樣一個女孩兒，愛做夢，有激情，想做什么就去做，不計劃過程，也不計較后果。

    有人說她這叫“樂天”，也有人說她這叫“犯二”，她只笑呵呵地說：人生短短兩萬天，干嘛不讓自己活得簡單直接，輕松快樂？

    有人無言以對了。

    肖裳乘坐火車一路由東向西而行，夏花冬雪，接踵而來，仿佛行過了四季的更迭，來到了遠古的世界。她背著相機和電腦從日光之城的拉薩，到藍色夢境般的納木錯湖，再到日喀則，她白天拍照，晚上寫故事，不知不覺便來到了昌都。

    一場突如其來的暴風(fēng)雨，阻斷了通往林芝的路，旅游大巴不得不滯留在突然降溫的昌都，肖裳這才明白，西藏不但有西雅魯藏布江畔旖旎的自然風(fēng)光，有班禪駐錫地的名寺古剎，還有一種孤冷無助的苦寒。

    道路被封堵了整整三日，仍無消息，肖裳在一間家庭旅館里裹著被子不停打著噴嚏。她抱著一包紙巾，捂著紅紅的鼻子感嘆：“我出門前為什么不查天氣預(yù)報？這智商和情商對不起爸媽，對不起自己，更對不起在天天刷屏等我更新的丫頭們啊！阿嚏！啊……”她猛然想起一件比生死更重要的大事，“我今天還沒更新吶！”

    最關(guān)鍵的是，存稿也沒了！

    想起這個嚴重的問題，她立刻擦擦鼻涕，抱起最心愛電腦，瘋狂碼字。抱著電腦憋了三個小時，悲催的碼字工只憋出2000字。她一天沒吃飯，感冒了也沒有藥吃，能在這樣的情況下憋出2000字已經(jīng)是突破極限了。

    她打開純綠色無公害、無添加的和諧網(wǎng)頁，進入她正在連載的小說界面，發(fā)布出來，并在作者有話要說里滿懷愧疚地留言：【我已經(jīng)拼了小命了，只寫出這么多，如果我還能活到明天，一定把今天欠的債還上。按手印！】

    新章節(jié)剛剛更新不到五分鐘，小說下面出現(xiàn)一連串的留言，她聚精會神地一條條反復(fù)讀著：

    【作者大人，你一定要堅挺地活著，等你。】

    【小裳裳，欠債肉償吧！】

    【小裳裳，你承諾的兵哥哥呢？什么時候登場啊？快點呀！】

    【快點開葷啊，快把兵哥哥撲倒啊，我都等不及啦！】

    【兵哥哥都到嘴邊了，你啥時候給我們吃呀？】

    下面還有個更有愛的留言，【兵哥哥，兵哥哥……】無限循環(huán)的怨念。

    作為最虔誠的制服控，肖裳比誰都想抓緊時間讓她的女主角撲倒一個帥得沒天理的兵哥哥。可是，她當(dāng)初也是一時沖動，想到要寫兵哥哥，經(jīng)過一秒鐘的思考就開坑了，如今已經(jīng)寫完兩萬字了，她還是沒有構(gòu)思好情節(jié)的走向，甚至沒有想好男主角的性格設(shè)定。她查遍了參考資料，腦子中勾勒過無數(shù)種類型的兵哥哥，霸道的，冷傲的，狂野的，腹黑的，而這些臉譜化的男主類型完全激不起她創(chuàng)作的熱情，她真正想要創(chuàng)作的是個真實的，有血有肉的軍人。

    兵哥哥沒有著落就算了，她如今又冷又餓，憂傷地趴在窗口舉目四望，蒼茫大地，一望無際，別說商圈，連個像樣的飯店都看不見。

    “算了，與其縮在床上自怨自艾，自暴自棄，我不如出去尋找機會，說不定能找到個商場，就算沒有，能找到個吃飯的地方也好，等吃飽了喝足了，再繼續(xù)奮斗。”她自言自語著，把所有的衣服都找出來，選了兩件最厚實的裙子混搭著穿在身上，微亂的中長發(fā)隨便束起，梳了個丸子頭，素面朝天走出旅館。

    （2）

    八月的昌都，很冷，風(fēng)掠過，刮骨。她哆哆嗦嗦扯緊衣服，拿著完全搜索不到信號的手機走啊走，一路走到夜幕降臨，終于，她遠遠看見一處地方有燈火，興奮極了，朝著燈火闌珊的地方狂奔而去。

    她倒沒指望那里是商店，或是飯店，她現(xiàn)在只期盼著能遇到個活人就行了。走近了，她驚喜地發(fā)現(xiàn)這個地方好像是個軍事駐地，因為門口有兩個身著軍裝的守衛(wèi)把守。

    她四下張望，剛好看見石階上站著一位穿著軍綠色毛呢大衣，在風(fēng)中巍然挺立的軍人。他的站姿，如青松般挺拔。

    她當(dāng)時的第一感覺就是太帥了，簡直就是她心目中的男主形象，高大，挺拔，一身正氣，神色凜然，雖然只能看見他的側(cè)臉，可是那剛毅的線條已經(jīng)可以充分體現(xiàn)出這個男人俊美的五官。

    被她偷偷垂涎了半天，帥哥軍人終于發(fā)現(xiàn)了她，轉(zhuǎn)過身，那個正氣凜然的眼神，一秒鐘就把她征服了。

    “有什么需要我?guī)兔Φ膯幔俊彼纳ひ舻统炼鴪远ǎ蔑@著一個軍人的責(zé)任感和使命感。

    她打了個噴嚏，揉著鼻子，努力思考著該找點什么事情讓他幫忙。最后，她終于想到了一個最想問的問題，一臉無辜地沖他笑笑：“我想請問一下，這附近哪里有商場，我想買件厚衣服。”

    “市區(qū)里才有商場，離這里很遠。”

    他略思索一下，解開了大衣的扣子，脫下大衣，解下衣服的肩章后遞到她面前，厚重的暖意落在她手臂上。他的大衣特別溫暖，一瞬間將她整個人都溫暖了，不，是將整個冰冷孤獨的邊疆都溫暖了。

    她笑嘻嘻地接過衣服，說：“謝謝啊！等我明天買了衣服，一定還你。”

    “不用客氣。”之后，他便不再多言。

    肖裳看看周圍，再看看通往旅店的漫漫長路，立刻決定再繼續(xù)勾搭一下兵哥哥。不是她臉皮厚，而是在這里的冬天太冷，凍得她臉皮都凍得麻痹了，感覺不出薄來。

    “呃，我叫肖裳，大家都叫我小裳。我是來這里旅游的，沒想到道路被封，走不了了。”

    “哦。”

    見他不太搭話，她只好主動點：“你叫什么名字？你是軍人嗎？在這里的駐軍？”

    “我姓卓，卓超然。”他指了指旁邊亮著燈火的一棟舊房，“這里三天前發(fā)生暴風(fēng)雨，滑坡的山石把路堵住了，我們被派過來清理山石。如果你有什么困難，可以隨時來找我們。”

    原來兵哥哥是來修路的，好溫暖的軍民魚水情！她充滿想象力的腦子里頓時靈感迸發(fā)，閃過一段美好的愛情，浪漫的邂逅……然后，一段愛情故事的起承轉(zhuǎn)合在她的腦中迅速構(gòu)思出來。

    “你還好吧？”卓超然清冷的聲音喚回她走失的魂魄。

    她立馬站正，擺出一個文學(xué)工作者該有的文雅氣質(zhì)。“沒事兒，沒事兒，我剛好正在寫一部關(guān)于軍旅題材的小說，看到你，突然想起我小說的男主角……”

    卓超然仔細打量她一翻：“你是個作家？”

    “作什么家啊，天天坐在家里胡思亂想而已。”她狂搖頭，擺手說，“我純粹是個人愛好，在網(wǎng)上寫點自己喜歡的文字，給那些志趣相投的朋友看。”

    “你寫軍旅題材的小說？為什么寫這個題材？”

    “我從小就崇拜軍人啊，尤其駐守邊疆，保家衛(wèi)國的……”她深深望了一眼他發(fā)絲上的風(fēng)霜，以及他那張足矣將所有美好的文字描寫都具體化了的臉，心底偷偷補充一句：長得帥，有氣勢，我做夢都想著遇到這樣一個男人。

    “哦。”他淡淡地應(yīng)了一聲。

    “對了，你能不能給我提供點素材，讓我可以把這部小說寫的更真實點。”

    “很抱歉，我不能說太多。”他的回答有婉拒的意思。

    她好不容易遇到一個“男主角”的原型，自然不會輕易放棄。她笑嘻嘻對他眨眨眼：“如果我問你能連續(xù)做多少個俯臥撐，你也不能說嗎？”

    “呃，也不算很多。”

    “那你結(jié)婚了嗎？”她用標準的采訪式語氣問。

    “沒有。”

    “有女朋友嗎？”卓超然俊俏的臉微微一僵，掩口輕咳一聲，低頭看表，“嗯，到集合的時間了，我要回去了。”

    “……”眼看著帥哥被她嚇跑了，她決定先解決眼前的困難，喊道，“等一等。”

    他停下正欲離開的腳步，看著她，等著她說下去。

    “那個……我住在錦星旅館，離這里好像很遠。我除了步行，還能有其他的方式回去嗎？”

    他略微思考了一下，答：“我讓人送你回去。”

    肖裳頓時笑開了花：“謝謝！謝謝！你真是個好人！”

    后來，肖裳給我講起這段往事時，我憋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小裳，你可真夠可以的，第一次見面就問這么直接的問題，卓超然那么溫潤內(nèi)斂的性子，不被你嚇跑才怪呢。”

    肖裳也捂著臉笑：“我哪里想那么多！我一直最喜歡寫軍旅題材的小說，好不容易碰到一個活的兵哥哥，當(dāng)然不能放過。就算搞不定他，也至少從他身上挖點素材來寫小說嘛！”

    “那么后來呢？你挖到了多少好素材？”

    “很多，很多……”

    （3）

    基于深挖素材的心理動機，第二天一大早，肖裳踩著地上厚重的積雪，晃悠到駐軍營地的大門口，還沒開口，門口的守衛(wèi)一見她身上披著的毛呢軍大衣，先沖她敬了個標準的軍禮，問道：“您好！請問有什么可以幫您的？”

    “呃……我想找卓超然。”

    “卓團長出去了……”守衛(wèi)猶豫了一下，瞥了一眼她身上的大衣，“您稍等，我進去問一下。”

    沒多久，一個年輕的軍人出來，非常親切地對她說：“團長說他很快回來，讓你在這里等他。外面冷，你跟我進來等吧。”

    “哦，麻煩你了！”

    年輕的軍人帶著她經(jīng)過一條充斥著泥土氣息的走廊，進了一個房間。她細細觀察著房間，房間很簡陋，破舊的窗戶在呼嘯的風(fēng)中顫抖。靠近窗戶的位置，擺著一張單人床，上面整齊地疊著一床薄被，看上去并不溫暖。

    床邊的窗臺上擺著一個相框，相框中竟然是兩張和卓超然一模一樣的臉，只是氣質(zhì)迥然不同，其中一個人一身正氣，笑容溫和親切，另一個人看上去灑脫不羈，笑容也很隨性。

    肖裳湊過去仔細辨認，照片明顯不是ps的，那么這樣兩張相似的臉，八成是同出自一個娘胎，而那張正氣凜然的臉和卓超然的相似度更高一些。

    “團長！”警衛(wèi)員恭敬的呼喚響起。

    肖裳急忙收回目光，回頭見卓超然站在門前。她又瞄了一眼照片上的兩個人，不知道為什么，她覺得眼前的卓超然和照片中的兩個人都不像，他看上去就像這冰天雪地的風(fēng)，有種刺骨的冷意。

    “嗨！”她笑著跟他擺手，“我是來還你衣服的。”

    “嗯。”

    “還有，我想去買點東西，不知道去市區(qū)的路怎么走。”

    卓超然二話不說翻出來一張地圖，認認真真給她講著上面的路線。他說話的時候，很專注，卻也有種拒人千里之外的淡漠。

    “你明白了嗎？”他問。

    她抬頭，茫然地看看周圍，小聲問，“這里，哪個方向是南？”

    “那邊。”他指了指窗戶的方向。

    “哦，那哪個方向是東？”他伸手想要指墻的方向，頓了頓，收回手道，“我讓人送你去吧。”

    “我自己能找到的，不過，假如你……”

    他的手機響了，他低頭看了一眼手機屏幕，短暫的一個遲疑。她從他的臉上讀出了一種微妙的情緒波動。

    “抱歉，我接個電話。”他說。

    她點點頭。

    他拿著電話走到窗邊。

    她聽不見電話里的聲音，只聽見卓超然跟他簡單地聊著：“嗯，挺好……最近沒有假期，過年？可能，回不去……嗯，沒事兒，你不用擔(dān)心，情況沒你想的那么嚴重……”

    他的語調(diào)沒有起伏，從頭到尾幾乎都用一個音調(diào)在說話，就像是小學(xué)時候背課文一樣。

    “你怎么樣？我聽說西伯利亞又降溫了……哦，還要在那邊待多久？……好。”

    只是簡單地說了幾句，卓超然便掛斷了電話，出神地看著窗外的雪山。

    看著他的背影，她有種強烈的感覺，他的內(nèi)心，比外面的霜雪覆蓋的風(fēng)景更加蒼涼。而她像是忽然之間被卷進一個漩渦，周圍的景物都變得空曠，只剩下卓超然的背影站在廣闊的天地之間。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