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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有一股沖動，想過去從背后抱住他，最單純地?fù)肀幌隆?

    過了好一陣，也不見他回頭，她不得不打破沉默，問：“你沒事吧？”

    “沒事。”他恍然回神，明顯是有事。

    她本不想八卦，奈何八卦已經(jīng)成為了她的職業(yè)習(xí)慣：“是你女朋友的電話吧？”

    “我弟弟。”

    “哦。”她點(diǎn)頭，伸手指了指他窗臺上的照片，“孿生弟弟？”

    他掃了一眼照片：“嗯。”

    “你們的感情一定很好吧？”她又問。

    他沉默了一下。

    連一句敷衍的“挺好”都不愿意說，可見他們的感情糟糕到什么地步。

    憑她多年來的八卦經(jīng)驗(yàn)，當(dāng)一個很有紳士風(fēng)度的男人有意回避你的問題的時候，那就代表，你的問題觸中了他的死穴。再問下去，你一定死得很慘。

    “呃，我看你挺忙的，我不打擾了，我先走了。”

    他沒有再挽留，也沒有動。她離開時，他還站在窗邊發(fā)呆，她悄悄看他一眼腦子里的靈感就像放煙花一樣，噼里啪啦地往外冒，因?yàn)樽砍坏臍赓|(zhì)太有故事了。

    肖裳離開了駐地，天氣正好，她決定趁著好天氣去市區(qū)備點(diǎn)存糧。

    廣袤無垠的天地，風(fēng)沙無遮無攔地四處彌漫，越發(fā)顯得一個人渺若塵埃。望著人跡罕至的前路，肖裳第一次感受到天地之大，大到需要有個人在身邊，才不會害怕。

    走到岔路口，肖裳抬頭看看前方的路，找不到哪里是東，哪里是南，低頭拿著手機(jī)搜索了一會信號，無顯示，又拿出地圖研究一會兒，仍是無方向感。最后，她放棄了，扔硬幣選了條路，繼續(xù)走。

    背后的砂石路上揚(yáng)起塵土，預(yù)示著有車要經(jīng)過，她立即跳到馬路正中間，準(zhǔn)備先“劫”了再說。她正醞釀著劫車的臺詞，一輛涂著迷彩色的吉普車在她身邊轟轟隆隆地停下來。

    咦？這么主動？該不是有所企圖？

    她緊張地裹緊身上的外衣，抱緊懷中的背包，向車內(nèi)看去。

    駕駛室的車門打開，卓超然從車上下來，幫她打開副駕駛的車門：“上車吧，我剛好去城里有點(diǎn)事，順路載你過去。”

    狂風(fēng)卷動著枯草，他站在那里巋然不動，仿佛一個從天而降的神，無人能撼動。

    她站在塵沙里，仰望著他，從此后心中再無法裝下別的男人。

    后來，肖裳告訴我：“那一秒鐘，如果有人問我，誰是這個世界上最可愛的人，我一定會毫不猶豫說：是他，我眼前這個頂天立地的男人。”

    我問：“就是這一眼，你愛上了他？”

    她毫不避諱地點(diǎn)頭：“是的，就是這一眼，我就認(rèn)定了他。我相信他是個值得女人托付一生的好男人。”

    “你們一冷一熱的性格倒是真相配，依卓超然那么溫潤的個性，一定抵擋不住你的熱情，被你分分鐘就搞定了吧？”

    肖裳卻隱隱嘆了口氣，“你太高看我了。你知道嗎？我為了他，在這片陌生的土地一待就是三年……”

    我驚得半晌說不出話。

    我去過西藏，那里的美很驚艷，但也很殘酷。三年的酷暑和嚴(yán)冬，對肖裳這樣生于江南，長于江南的女孩子來說，更加殘酷。

    “這三年，你一定過得很辛苦吧？”我問她。

    她笑著搖頭：“不，我過得很幸福。”

    （4）

    三日后，被封堵的山路通了，肖裳卻沒有離開，留在了這片冰天雪地的世界創(chuàng)作她的《軍魂》。她以為小說尋找素材為借口，有事沒事就去找卓超然，起初，他總說有事不見她，她便抱著電腦在他的營地外面席地而坐，一邊構(gòu)思小說一邊等他，從白天等到晚上。

    他終究是狠不下心來，出來見她。

    就這樣，一次、兩次……十次、二十次，卓超然漸漸習(xí)慣了她的騷擾，只要她來，就會請她吃飯，給她講一些部隊里發(fā)生的事，當(dāng)然那些都不是軍事機(jī)密，只是戰(zhàn)友之間的一些溫情故事。

    她把那些故事寫在自己的小說里，于是這部《軍魂》脫離了肖裳以往娛樂小說的狗血套路，真實(shí)再現(xiàn)了當(dāng)?shù)氐娘L(fēng)土人情和駐地軍人的生活和故事，《軍魂》的女主角也不再是以往的瑪麗蘇，被各種霸道總裁捧在手心里寵愛，而是反套路地以朋友的方式與男主相處，默默地關(guān)心著他，等待著他，深愛著他。

    在這個快節(jié)奏的現(xiàn)代社會里，你儂我儂的愛情越來越遙不可及，越來越多的愛情都成了跨越不了距離感的單戀。或許，每一個女孩都曾這樣深深地戀過一個人，遠(yuǎn)遠(yuǎn)地望著，偷偷地笑著，又淡淡地憂傷著。

    《軍魂》在原創(chuàng)網(wǎng)站上的點(diǎn)擊率越來越高，讀者們的留言越來越多，他們已不再催促著要看男女主角的對手戲，更多的是表達(dá)出對軍人的崇敬和神往，對女主這段單戀的理解與支持。

    一年后，《軍魂》完結(jié)了，故事中的女主角帶著始終未出口的“我愛你”，獨(dú)自離開了邊疆，重新開始了自己新的生活，最后一句話便是：“我用盡全力的愛過他，并不奢求得到同樣方式的愛，只是希望某一個朝陽升起的時刻，他會想起我，哪怕只是一瞬間。”

    但現(xiàn)實(shí)中的肖裳沒有離開，她鼓起勇氣向卓超然表白了：“卓超然，我愛你！”

    她得到的答案卻是三個字：“對不起。”

    對于他的拒絕，她并不意外，因?yàn)樗缇涂闯鰜碜砍徊幌矚g她，他看著她的眼神始終都是清澈的，不染一絲雜念。

    可她還是對他表白了，她至少要讓他知道——她的心意。

    “卓超然，只要你一天不結(jié)婚，我就會在這里等你。”她的語氣堅定不移。

    “你還是別在我身上浪費(fèi)時間了。”

    “在你身上花的時間，多少都不浪費(fèi)。”

    “……”

    “我一定會等到你！”

    這一等，又是一年。

    那段日子里，他會在她心情不好時，默默陪伴她；

    他會在她開心時，陪她喝酒慶祝；

    他會在她生病時寸步不離地照顧她；

    他會在她需要時，第一時間出現(xiàn)；

    可是，他面對她的愛意，始終保持這沉默。

    若是換了別的女孩，可能早就放棄了，肖裳的閨蜜小小不止一次在電話中勸她放棄，早點(diǎn)離開西藏，回去煙雨江南一起逛街喝茶，可肖裳完全不聽勸，信誓旦旦地說：“我筆下的男女主角哪個不是經(jīng)歷了重重的阻礙，才走到一起作為創(chuàng)造這些人物的‘親媽’，我怎么好意思放棄？哼！我就不信了，區(qū)區(qū)一個卓超然，我怎么會搞不定？”

    說完，她掛斷電話，換上漂亮的裙子，化了個漂亮的妝，抱著剛剛收到的快遞包裹去找卓超然。

    包裹里裝著各種美食，都是卓超然的家鄉(xiāng)特產(chǎn)。

    卓超然吃得津津有味時，她從包里拿出一支護(hù)手霜，將乳霜擠到自己的手心里，揉開，輕輕涂在卓超然的手背上。

    他下意識想要躲開，肖裳立刻捉住他的雙手，緊緊握在雙手之中：“別動，你的手都被風(fēng)吹裂了，要擦點(diǎn)護(hù)手霜潤一潤才行……”

    暖暖的陽光照進(jìn)軍營，照在他清冷的五官上，她故意不看他的表情，裝作很認(rèn)真地摸著、揉著，直到每一寸肌膚，每一條被風(fēng)吹開的裂痕，都在她溫柔的指尖下慢慢軟化，慢慢愈合。

    她心里偷偷猜想著——他胸口里那顆被風(fēng)霜吹裂的心，是否也被軟化了，在慢慢愈合？

    卓超然也沒有看她，目光落在桌邊的照片上，照片上的卓超越在笑著。

    （5）

    四季更替，昌都又迎來了煙雨蒙蒙的八月，但那煙雨絕非江南的綿綿細(xì)雨，而是讓人感覺蒼涼凜冽的冷雨，特別是入夜的雨，冷意入骨。肖裳裹著被子坐在床上，身體不住地顫抖，爐中的火苗漸弱，她幾次想要下床去添點(diǎn)碳，終究是抵不住對寒風(fēng)的恐懼，瑟縮在還算溫暖的被子里，抱著筆記本電腦繼續(xù)碼字。

    門外，響起一陣機(jī)動車的發(fā)動機(jī)聲音，由遠(yuǎn)及近。

    會在這樣的夜雨中來到她這個破舊小屋的人，她只能想到一個人，一想到這個人，她立刻忘了西風(fēng)冷雨，爬出溫暖的被窩，直奔大門前。

    墨綠色的越野車停進(jìn)院內(nèi)，穿著墨綠色軍大衣的卓超然走下車，提著一袋東西腳步匆匆地直奔她的門前。他剛剛舉手欲敲門，肖裳已迫不及待地打開房門，用最熱烈的笑容迎接著他的到來。

    “這么大的雨，你怎么來了？”這句話雖是疑問句，但她的語氣聽來，這句話該是以大大的驚嘆號結(jié)束。

    卓超然掃了一眼她床上圍成一團(tuán)的被子和地上即將熄滅的火爐，走到火爐前，在火中填了些碳，才答：“你上午給我打電話時鼻音很重，我想你一定是又感冒了，給你送點(diǎn)藥來。”

    肖裳感動的恨不能馬上將他撲倒，看著帥哥迷人的背影，咽咽口水說，正想表達(dá)一番感動之情，只聽卓超然又說：“快要九月了，昌都的天越來越冷，你的身體不適合待在這里，還是盡快回家吧。”

    她堅定地?fù)u了搖頭：“我說過，你什么時候答應(yīng)做我男朋友，我什么時候回去。”

    說著，她對卓大帥哥眨眨眼睛，問：“你讓我回去，該不會是……”

    卓超然立刻否認(rèn)說：“你別誤會，我是不想你凍死在這里。”

    “不想我凍死……”肖裳笑嘻嘻湊過去，故意貼近卓超然那張帥得沒天理的臉，柔軟的身體貼在他的背上，“你就從了我吧。”

    “……時候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卓超然！”她叫住他，憋在心里很久的話沒能壓抑住，脫口而出，“那個女孩是什么樣的人？”

    “誰？”卓超然愣了一下。

    “你心里的那個人。”

    “你，你怎么知道的？”

    “推理的呀！我這么好的女孩，追求了你兩年多，你絲毫沒有動搖，肯定是因?yàn)樾睦镉邢矚g的人了。”見卓超然沒有否認(rèn)，肖裳知道自己猜對了，又問，“那么，她是不是心有所屬了？”

    卓超然的表情告訴她，她又猜對了。

    “你是不是想問我怎么猜到的？很簡單，你這么完美的男人，這么愛她，她卻沒有選擇跟你在一起，要么是她死了，要么，她早已遇見了自己喜歡的男人。”

    卓超然看著她，忽然笑了一下，說：“你不愧是個作家，想象力真豐富。”

    “那當(dāng)然！”肖裳問，“那個女生到底是個什么樣的人？說說唄。”

    “她……”他緩緩坐在她對面的椅子上，她也坐在床上，聚精會神等著他的答案。

    “她看起來很柔弱，讓人不由自主地想去保護(hù)她，可是她的內(nèi)心非常強(qiáng)大，可以承受別人無法承受的痛苦。”

    “哦，聽起來是個挺特別的女孩。”

    “是的，很特別。”他的目光看向遠(yuǎn)方。

    “卓超然，你還在等她，是嗎？”

    他搖搖頭：“我是不可能和她在一起的。”

    “既然不可能，為什么你還要把自己困在這段感情里？是你走不出來，還是自己不想走出來？”

    “我……”

    “人這一輩子不是只能愛上一個人的。”她說，“你可以試試，試著不去想過去的事，多想想未來，你問問自己，你的下半生你希望過什么樣的生活？”

    他沒有回答，似乎自己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天色不早了，我該走了。”

    他離了她的家，離開時剛好看見書桌上擺著剛剛出版的《軍魂》，墨香味猶在，他問：“這個能送我一本嗎？”

    “這個……”這本書里，寫了太多她的孤獨(dú)，她的憂愁，她不希望他看到。她只希望他看見她無憂無慮的笑臉。可是，如果他想看，即使他拿不到這本書，他一樣可以在網(wǎng)上找到電子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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