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最好不相誤,如此便可不相負-《初戀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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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明明是很認真地喜歡,卻不敢面對面地說出來。而現(xiàn)在面對面可以說出無數(shù)愛,卻不能很認真。這是只有我一個人感悟到的事嗎?我想不是,這只是所有人最初的憧憬和最終的遺憾。
1
憤而向江桂明袒露內(nèi)心的溫靜當天就后悔了。
她覺得自己太沖動,就算江桂明指責她自私,那些話也根本沒必要跟一個連朋友都算不上的人去說。不能輕易露出情緒是現(xiàn)實世界的潛規(guī)則,每一張微笑的面孔下,究竟喜怒哀樂如何,其實誰也不知道。工作后交往再好的朋友,也要有所保留,不可能像中學時那樣,連喜歡什么顏色的內(nèi)衣都彼此清楚。
情感更是隱秘,而溫靜卻在江桂明面前曝光了,被甩掉卻仍不愿意被忘記,這樣狼狽而卑微的樣子,讓他看得清清楚楚。
因為在江桂明面前丟了臉,溫靜決定再也不跟他聯(lián)系了,反正也沒有多深的交情,干脆就權(quán)當沒認識過。至于蘇蘇所說的,什么金領(lǐng)啊、發(fā)展一下啊,也只不過是空虛的遐想,完全不作數(shù)的。當然,溫靜承認她也有一點點的失落。不過比起她無所保留地展露羞恥,那顯然算不上什么。
夏至的時候溫靜的媽媽病了,熱傷風,發(fā)燒、嘴上起泡。溫靜知道,她是在著急自己的事。沒有哪個母親會真心埋怨自己的孩子,絮絮叨叨的嗦累積起來其實是綿綿的疼愛。
看著躺在床上虛弱的媽媽,溫靜有些恨自己,不管是事業(yè)還是戀愛,她都沒能為母親帶來應有的驕傲與滿足,相反的,卻一直讓她操著心。
如果知道日后的自己是這個樣子,不但交不上家用,還待業(yè)在家吃閑飯,媽媽大概不會想生下這樣的孩子吧,溫靜沮喪地想。
“溫靜,把空調(diào)關(guān)了吧。”溫靜媽媽小聲說,不舒服地翻了個身。
溫靜忙關(guān)上空調(diào),拿起一旁的可樂促銷品的圓扇,給她扇著風。
溫靜媽媽睜開眼,朝她感激地笑了笑。
看著她因為這么微弱的關(guān)懷就露出溫和的笑容,溫靜突然心酸得想哭:“媽……”
“唔?”
“明兒我就去找工作,其實有個手機大賣場同意錄用我了,但是我嫌那工作不好,沒去。我明天再問問,他們興許還能要我呢。”溫靜低著頭說。
溫靜媽媽看著她,微微坐起來,靠在床頭上說:“你要是不喜歡,就算了吧。”
“啊?”溫靜驚訝地抬起眼睛。
“之前跟你著急,是擔心你,但是我這樣你就更不好受了吧?就像我感冒,已經(jīng)很不舒服了,如果再發(fā)燒就更難受。你也一樣,不管怎么說,和杜曉風的事是個坎兒,現(xiàn)在找不到工作就是雪上加霜了。我也幫不上你什么,前幾天你爸爸說再去幫你問問,他有的戰(zhàn)友現(xiàn)在還是不錯的。所以你也別太煩,就當是空下來好好歇歇吧。”
“媽……”
“你和杜曉風兩個人的事,我管不了,但是說實話,這么多年過來了,有什么過不去的?我不懂,也就不問,但是心里頭,我是怪那孩子的。可是愛情這東西就是這樣,就像兩個人拉著一根猴皮筋,后松手的那個人一定會疼。”
溫靜媽媽緩緩地說著,溫靜忍了很久的眼淚落了下來。
她未曾想過,原來她心里的委屈,媽媽都是知道的。
“好了,別哭了,回頭再哭出了眼袋,你看看你這大半年瘦了多少?我是沒你們新潮,有代溝,可是畢竟是過來人,什么情呀愛呀,到最后就是過日子的那點事。誰還天天想我愛誰,誰愛我?有那點心思,你裝心里,一個人的時候想想就夠了。”
“嗯。”溫靜擦擦眼淚,點點頭說。
“回屋去吧,我再睡會兒。”
媽媽又平躺下來,溫靜把枕頭給她放平,看著她疲倦地閉上眼,才靜靜地走了出去。
溫靜哭了一陣心里通透了些,她想興許媽媽說得對,人都是愛得有限,一輩子下來誰也不能時時刻刻地愛著或被愛著。像孟帆似的,那么地喜歡蘇蘇,最后到了婚嫁的歲數(shù),還不是一樣要找女朋友,要成家。所以留點念想在心里就夠了,活在平凡的世界中,能為自己圈起來的心事,也就那么一小塊,杜曉風既然已經(jīng)不在她身邊,就干脆放在那里吧。
正這么想的時候,溫靜的手機響了起來,一條新信息在屏幕上閃爍。溫靜有些難以置信地看著自己的手機,這個號碼起碼有將近一年沒有出現(xiàn)過了,剛剛好不容易打算放在心里塵封的杜曉風,又輕易地重新回到了現(xiàn)實中。
她顫顫地按下“打開”鍵,緊張又亢奮的心情糾結(jié)在了一起,甚至讓她有點不敢去看,而對比她復雜的內(nèi)心,短信的文字十分簡單:
干什么呢?
2
溫靜攥著手機捂了10分鐘,還是沒想好究竟該怎么回復杜曉風。
先開始想回“沒干嗎”,但是覺得這樣語氣太過冰冷了,也許對方就不再繼續(xù)下去。
然后又想回“在家呢,你呢?”,又覺得好像語氣有點曖昧,從中學時起他們就經(jīng)常到彼此家中去了,那往往是甜蜜的回憶。
溫靜因為自己沒出息的期盼而賭氣,干脆想決絕地不回了,可情感卻背叛了理智,說到底,她還是想和杜曉風聯(lián)絡(luò)的,哪怕只是這么幾個字的短信也行。
“聽歌呢。”
溫靜最后草草寫下了這些,為了表示自己沒有說謊,她隨手拿起桌上的mp4,把耳機塞進了耳朵里。
杜曉風回復得倒是很快,但依然沒幾個字:“聽什么歌?”
“firstlove。”溫靜誠實地發(fā)回去,但馬上就后悔了,她覺得這是種暗示,沒準讓杜曉風誤會她還想賴著他,可惜發(fā)出的短信不能半路攔回來,溫靜忐忑地等著杜曉風的回復。
“哦,我看你半天沒回我,還以為跟你男朋友在外邊玩呢。”
杜曉風沒有因為敏感的歌名而產(chǎn)生反應令溫靜稍稍松了口氣,而他提起江桂明反倒讓溫靜有一絲的雀躍。她想杜曉風還是在意她的,沒準因為江桂明的存在而有些吃醋。
“沒有,你呢,干嗎呢?”
溫靜本來想反問一句,是不是跟金薇薇在一起,雖然她知道一定沒有,杜曉風不會這么明目張膽,但是提起金薇薇她自己先不舒服起來,所以還是沒問。
“剛和一個報社的朋友吃過飯,他答應幫忙找孟帆的雜志。這件事薇薇確實幫不上忙,我一直在四處找人,這個朋友還是很有門路的。”
結(jié)果金薇薇的名字還是被杜曉風自己說了出來,他熱心幫忙尋找雜志所帶來的喜悅頓時減去了一半,溫靜訕訕地擺弄著手機。
“是嗎,謝謝。”
“所以你不用太勉強自己。”
雖然溫靜的短信很簡單,但是杜曉風還是很快就回復了,然而他的話里好像另有所指,讓溫靜疑惑起來。
“什么意思?”
這次間隔的時間長一些,大概有一刻鐘,溫靜的手機才再次響起。
“如果只是因為雜志的事,你沒必要一定去找江桂明,我聽薇薇說他在業(yè)內(nèi)的名聲并不好,挺花的一個人,不怎么靠譜。”
溫靜看著這條短信有點哭笑不得,上次江桂明的事他居然當了真,甚至以為她是為了雜志才和江桂明交朋友的。這大體上是金薇薇的猜測,因為溫靜和江桂明都找過她,目的也很明顯,就是為了雜志。溫靜有點生氣,覺得金薇薇還在用另一種方式瞧低她,為了幾本過期的雜志,她就至于找個男人去奉獻身心?雖說杜曉風的關(guān)懷讓她稍感安慰,但是反過來想,他還是信了金薇薇的臆斷。而且他就靠譜嗎?如果沒有分手,溫靜又怎么會尷尬到如此境地?
“謝謝關(guān)心,我的事我自己能解決。”
溫靜賭氣地回復,杜曉風又隔了一會才回過來。
“什么是你的事?孟帆的雜志?那不應該是蘇蘇的事嗎?你至于嗎?”
溫靜覺得杜曉風莫名其妙,他當初不愿意幫忙也就算了,現(xiàn)在還好意思拿這件事來責問自己?
“老同學最起碼的情意,我不像某些人那樣,怕這怕那的。”
杜曉風好像一點都沒看出溫靜的諷刺,回復的內(nèi)容毫不相干。
“溫靜,你的初戀也不是我吧,你是不是最先喜歡孟帆的?”
溫靜愣愣地看著手機,胸口微微喘息著,她憤憤地關(guān)了機,把手機使勁扔到了床上。
杜曉風怎么樣都無所謂,不喜歡自己也就算了,喜歡上自己不喜歡的金薇薇也就算了,甚至說一些不中聽的話,這都可以。但是他就是不能一而再再而三地否認他們的感情。
那畢竟是存在過的,是她最難舍棄的青春愛戀。明明是兩個人的愛情,卻只剩下一個人懷念,真的太可悲了。仰躺著的溫靜感到從未有過的絕望,她想,自己那七年算是白過了。
3
到了7月份,溫靜終于又開始上班了,在西邊的一家挺大的手機賣場,做銷售員。
用保潔布擦著柜臺的時候,溫靜想起了幼年經(jīng)常被大人問到的那個問題。
“長大想做什么呀?”
“科學家!”“律師!”“外交官!”
小孩子的回答基本上千篇一律,他們都覺得自己未來會是這么厲害的角色。而長大后,千千萬萬個想當科學家的人漸漸變成了打工仔、司機、廚師、售貨員、小白領(lǐng)……
悲觀地說,這就是理想與現(xiàn)實。
樂觀地說,世界大概不需要這么多的科學家。
只不過在城市中奔波的人們,在某一天也會停下來想起幼時的話,當然,隨著一聲嘆息,最終還是要任由這些遙遠的憧憬消逝在現(xiàn)實的縫隙里。
比如望著光可鑒人的玻璃柜的溫靜,她一直覺得自己永遠不會做服務(wù)行業(yè),一是因為她不喜歡,無法忍受跟各式各樣的人陪笑臉,二是她看不上,盡管她也學了經(jīng)濟學,知道第三產(chǎn)業(yè)是多么重要,但是放在自己身上,她還是有著“那是伺候人的活”這種觀念。
可是真正穿上制服,站在柜臺旁,溫靜也不覺得怎么樣了。拼命招攬顧客,向他們推薦一款款手機時,想得最多的是怎樣才能賣出去拿到提成,至于她嬌嫩的小心思,早就被生活的厚障壁擋得嚴嚴實實。
或許有哪個激憤的年輕人跳腳說過成長是埋葬青春與夢想的元兇,但是認認真真投身于這個世界的人們很少會關(guān)注這個了,也許沒什么目標,努力的理由很簡單也很無聊,但這就是生活。
剛開始上倒班溫靜還有些不適應,晚上回來通常會感覺很累,趴在床上馬上就睡著了,什么杜曉風,什么江桂明,都統(tǒng)統(tǒng)扔在了夢鄉(xiāng)之外。
漸漸空閑下來,溫靜便又繼續(xù)尋找孟帆的雜志。倒不是說她還有多大的熱情,只是目前來說,實在沒有什么別的事讓她去忙,而這件事微妙地連接著過去和現(xiàn)在,是她樂意去做的。
蘇蘇和男朋友去了香港,臨走前她來溫靜家住了一宿,她微微有點婚前恐懼,因此又講了一遍過去的那些事。半睡半醒間,溫靜仿佛聽見她提起孟帆,結(jié)束語是一聲長嘆,至于為什么嘆氣,溫靜記不清了。
第二天送走蘇蘇時,蘇蘇還挺高興的,她答應給溫靜帶一長串的化妝品清單,并且很慷慨地答應會選面膜做禮物。直到轉(zhuǎn)過身去,溫靜才覺得蘇蘇的背影有些寂寥。
如果孟帆活著,也許就不是現(xiàn)在這樣了吧。
能幫助溫靜的人越來越少了,這讓她更加堅信依賴別人不如依賴自己。想來想去,溫靜用了個最笨的方法,在網(wǎng)上發(fā)帖子。
溫靜于是寫好了一篇文章,在人人網(wǎng)上發(fā)了上去。
她沒什么文采,上學時語文一直中游,費盡心思也不過湊夠了短短一段話:
《初戀愛——尋“孟”之旅》
這其實是一個尋人&尋物啟事,所以請看到的人幫忙繼續(xù)轉(zhuǎn)帖下去。
我要尋的夢是一個叫孟帆的男孩,但是他已經(jīng)去世了。
我要行走的旅途是一本叫《夏旅》的雜志,但是只想要過期的那些。
請別誤會,這不是個玩笑。
孟帆是我的同學,他的初戀是我最好的朋友。
他是在今年春天的時候因為車禍去世的,留給我們的只是他作為記者在《夏旅》雜志上刊登的文章。
(附:孟帆的《又見槐花飄香時》)
不知道看完這篇文章的你會不會想起自己的初戀?
我就想起了,或者說我從來沒忘記過。
初戀這東西很好也很壞。
好的是,我永遠記得我的初戀是誰。
壞的是,我往往失去了他。
初戀這東西很壞也很好。
壞的是,我不知道我是誰的初戀。
好的是,不管是誰他一定記住了我。
看到這里的人,如果你有《夏旅》這本雜志,請發(fā)郵件到[email protected],我會和你聯(lián)系。
如果你沒有,但只要你有過初戀,能體會這種心情,請幫我把這個帖子轉(zhuǎn)發(fā)給另一個人。
這是給天堂里的那個人的回信。
是真正的尋夢之旅。
4
溫靜的帖子又引起了老同學的一陣欷,但是很快就銷聲匿跡了。這是溫靜意料之中的事,網(wǎng)絡(luò)很大,大到看過的東西轉(zhuǎn)瞬就忘了,大到誰也不愿意在哪里停留下來,大到什么心意都可以沉入深海。
從每天登陸幾次郵箱,到幾天登陸一次郵箱,慢慢的溫靜幾乎不抱期待了。盡管也會不甘心,但是這就是這個世界的態(tài)度,對死去的人,對消逝的愛,僅僅是瀏覽的時候在心里打了個旋,然后馬上就忘記了。
所以當在超過對方發(fā)送日期五天后,溫靜在自己的郵箱里看到一封關(guān)于《夏旅》的來信時,她驚訝極了。
發(fā)信的是一個高中生,她在附件里放了幾張雜志的圖片,以確定是否就是溫靜需要的那些。
信的最后,她有些疑惑地問:“我媽媽說也許是個騙局,但是我沒發(fā)現(xiàn)這個雜志有什么地方能讓你騙到我,既沒有抽獎也沒有要我的手機號碼。(ps:取雜志的郵費可要你出!)我就是覺得有意思所以才給你發(fā)郵件,你說的是真的嗎?真有這樣的人嗎?”
溫靜修改了好幾遍,生怕把這個女孩嚇跑。總算措詞說清了她不是騙子,孟帆確有其人,她會承擔往返郵費等等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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