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泰興失陷-《江北女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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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說到此處,賀臻已是聽出一些端倪,問道:“那武林世家可是在嶺南?”
白章聽得輕聲嗤笑,嘲道:“原來賀臻賀將軍做了虧心事,也是會記在心上的啊。我還當你全忘了呢!”
賀臻面上不動聲色,暗中卻嘗試著催發內力,誰知那丹田內已是一片空空,聚不起半點真氣。
白章淡淡瞥了他一眼:“那七香軟筋散只要沾上半點,就能叫人筋骨酸軟,內力全失。賀將軍不要白費力氣了,還是安心聽我把故事講完吧。”他仍不疾不徐地拾著棋子,繼續說道,“那少年更名改姓,離家十載,也算頗有奇遇,不但學成了武功,更是學了一手好醫術。他雖已被父親逐出家門,可畢竟舍不了骨肉血親,正打算偷偷回家看上一看,卻聽到一個噩耗,那武林世家不知得罪了什么厲害人物,竟然慘遭滅門,一夜之間,家中老小三十七口盡數被殺。”
賀臻聽白章說那少年有一手好醫術,已猜到就是白章本人。他處變不驚,沉聲說道:“嶺南單家滅門之事與我無關,那索命劍與奪魂掌的功法乃是我無意中得來,得知是單家之物,特意派人去嶺南尋了單姓子弟交還。”
“好個卑鄙虛偽的賀將軍!”白章聞言仰面哈哈大笑,聲音兀地轉冷,“賀臻,你當初覬覦單家絕學,想著叫我單家為你暗訓殺手。無奈我父不應,你便想出了這樣一條毒計,先是叫人滅了我單家,搶了武功秘籍,又假惺惺地收養單姓子弟,叫他們為你賣命。你自覺計策周詳,卻不知單家還有我這樣一個不肖子早早離家。我暗中追查幾年,才尋到你這個罪魁禍首。為了接近你,我自毀名聲,斷送雙腿,又在你賀家苦熬了二十年,才終于等到了這一天。”
當初鬼手白章因行事狠辣,被幾位仇家聯手追殺,雙腿齊斷,命在旦夕時被賀臻所救。自那以后就被賀臻養在了賀家,幾次救他與賀澤的性命,終慢慢得了賀臻信任,視為心腹之交。卻不想白章竟是單家之子,這一切竟都出自他的設計。
賀臻抬眼看向白章,鎮定問道:“你若想取我性命,不必非等到現在。你今日才突然發難,可是別有緣故?”
“取你性命?只取你性命怎足以報我單家血海深仇!”白章冷笑,又道,“賀臻,我不殺你,我要叫你眼睜睜地看著這泰興城破,賀家族滅!”
賀臻面色大變,強撐著站起身來,怒聲喝道:“白章,你敢!”
候在院外的曹容聽到屋內動靜不對,帶著護衛沖了進來,見賀臻與白章兩人這般情形,顯然是不知因何故翻了臉,忙幾步上前扶住了搖搖欲墜的賀臻,喚道:“將軍!”
不等吩咐,便有兩人閃身擋在了賀臻身前,以身相護。其余人等則紛紛抽出刀劍,將白章團團圍住,防他生變。
賀臻站立不住,一把抓住曹容手臂,只吩咐道:“速速傳令各處城門,命其緊閉城門,嚴加防備,不管何人前去,手持何種手令,都不得擅開城門。凡有可疑人物,一律殺無赦。”
白章聞言嘿嘿冷笑:“晚了,賀臻,這會兒工夫,靜宇軒怕已是帶著人開了城門!”
賀臻聽得心中大驚,靜宇軒這半年來多次出入泰興尋白章為其療傷,此事他早就知道,還曾起意招攬,只因那女魔頭太過于喜怒無常,這才作罷,不想她竟被白章所用。
白章面上已現瘋狂之色,又道:“那靜宇軒雖是魔頭,卻是守信之人。我為她拓寬經脈,她則為我與丘穆陵越傳信。你當丘穆陵越近來為何對泰興圍而不攻?真以為他是怕了你?他不過就是在等你水軍東去,等我尋得機會,替他打開城門罷了!哈哈哈哈……”
他狂笑幾聲,忽地戛然而止,雙目圓睜地坐在輪椅之上,沒了動靜。旁側幾個護衛都看得又驚又懼,當中一人小心地上前探了探白章鼻息,回身顫聲與賀臻說道:“死,死了。”
賀臻此刻已顧不得白章的死活,他閉目深吸了口氣,一連發了幾道命令,待那些護衛都急急離去,這才叫曹容架著他回前院正廳。還未走出院門,就聽得城北忽地傳來震天的喊殺聲,賀臻腳下不由得一軟,幾乎栽倒在地上。
完了,城破了!
果然,沒過多久,就有將領縱馬從北城門趕來報信,北城門被一群武功高強的黑衣人從內強行打開,暗藏在外的北漠人馬趁機沖入,城門守軍不敵,已是被那北漠人殺入了北城。
泰興主力已經東去,只要被丘穆陵越打開城門,這泰興必失。賀臻臉色鐵青,齒關緊扣,過得片刻,才緩過那口氣來。幾員心腹將領已是聞信趕到,聽丘穆陵越已經攻進城內,皆勸賀臻棄城逃走,待日后水軍調回再作打算。
賀臻緩緩搖頭,他不能逃,他是賀臻,他絕不能棄泰興而逃。若是他逃了,就等于拱手將泰興送給了丘穆陵越,便是日后賀澤帶水軍趕回,也難奪回泰興。為今之計,唯有與丘穆陵越在城內死戰,撐得賀澤回來,這才能有一線生機。
“不能走,北城丟了,再去奪回來就是了!”賀臻穩住心神,重新分派了城中防務,將那幾個將領都指派了出去,這才命心腹去后院尋蕓生過來。
過了一會兒,蕓生就隨著曹音匆匆趕來,進門看到賀臻這般模樣,不由得大驚,忙撲到父親膝前,急聲問道:“爹爹,怎么了?”
賀臻微微苦笑,答道:“丘穆陵越已經攻入了北城,泰興城已破。”
蕓生聽得怔忪,父親之前剛與她說過泰興無事,怎的就會突然被丘穆陵越攻入城內?賀臻手撫上女兒頭發,低頭深深看了她兩眼,沉聲道:“蕓生,你聽著,爹爹要托付你一件事情,你仔細聽好。”
蕓生心緒早已亂作一團,聞言只能惶惶然點頭。
賀臻道:“你帶著你母親和弟弟,還有你十二哥的妻兒,從密道出城,去云西你外祖母那里避難。”
“你呢?爹爹你呢?”蕓生立即問道。
賀臻淡淡一笑,答道:“爹爹需要留在泰興,等著澤兒與你莫家伯伯帶水軍回來。”
一聽賀臻不走,蕓生叫道:“不!我不走!我要和爹爹留在泰興,我——”
賀臻打斷女兒的話:“蕓生,你聽爹爹說。”
蕓生聞言只是倔強地搖頭,一雙杏眼中滿是淚水,道:“不,我不聽!要走,大伙就都走,要不走,就誰也不走。咱們是一家人,就要不離不棄,生死都在一起。”
她這分明就是孩子氣的傻話,賀臻卻聽得微笑,就連那早已冷硬的心也不覺有些發熱。他用雙手扶住女兒的頭,盯著女兒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道:“蕓生,你難道要看著你母親和弟弟他們死在北漠人的刀下嗎?聽話,帶著他們走,護他們周全,爹爹相信你能做到,你一點也不比辰年差。”
蕓生迎著父親的目光,面容一點點堅毅起來,終咬牙說道:“好,我帶他們走。”
早已有心腹護衛等在了院中,瞧見蕓生從廳內出來,立刻就跟了上來。蕓生走得幾步,不禁又停了下來,回身看了一眼那端坐在椅中的父親,這才毅然轉身,疾步向著后院而去。
五月十七,泰興城破,鮮氏左將軍丘穆陵越率軍攻入城內。賀臻死守泰興,守軍在城內與北漠兵馬展開殊死爭奪,傷亡殆盡,這才叫北漠人攻下了泰興城守府。
丘穆陵越從戰馬上躍下,立于石階之下,抬眼看城守府那洞開的大門。
永平二年,他背著阿元從這里走出,那時,他身后是沖天的火光,身前是殺不盡的惡鬼,他一步步地走,殺得筋疲力盡,周身浴血,才終將阿元帶出了這扇大門。從那以后,他的胸腔里就沒了心,只剩下了一個念頭,他要替阿元報仇,他要殺回來,從這正門里殺入,殺得賀家一人不留。
時隔二十三年,他終于再一次立在了這里。可是阿元,你去了哪里?你可能回來再看我一眼?看我沿著當日你曾走過的路,一步步地殺入賀家,殺了那背棄你的負心人,殺了那些謀害你的賀家人,用他們的鮮血,來祭奠你的亡靈。
阿元,你陪在我身邊,和我在一起,好不好?
夕陽西下,落日的余暉照在丘穆陵越的鎧甲之上,分明是極暖的顏色,卻泛出冰冷的光,寒了那四周的空氣。丘穆陵越慢慢端起手中長刀,薄唇緊抿,端正剛毅的面容上殺意凜然,一步步向門內走了過去。
正院之中,賀臻一身鎧甲披掛整齊,手拄長劍,倚柱而立,靜待著丘穆陵越一步步殺近。院中剩余的護衛已是不多,此刻還能留在這里的,都是賀臻的死士。他們雖被丘穆陵越的神勇所震懾,卻仍是不顧生死地撲將上去,妄圖攔下丘穆陵越前進的腳步。
丘穆陵越面無表情,手揮長刀一路殺來,直到將最后一人砍翻在地,這才停下腳步,抬眼冷冷看向廊下的賀臻。
賀臻面上毫無驚懼之色,反倒是向著丘穆陵越淡淡一笑,道:“丘穆陵越,多年不見了。”
丘穆陵越沒有要和賀臻敘舊的打算,只冷聲說道:“拔劍。”
賀臻身中奇毒,武功盡廢,聞言只緩緩搖頭,道:“沒有必要,你要殺我,盡管動手就是。不過在這之前,我只想知道一件事。阿元在臨死之前,都說了些什么?”
丘穆陵越的眼中似是結了冰,透出森森的寒氣:“你不配知道。”
說話間,另有士兵提了許多哭喊掙扎的男女老幼進院,一名鮮氏護衛上前稟報道:“將軍,賀氏族人盡數在此,只賀臻與賀澤兩人的妻兒找尋不見。”
丘穆陵越看賀臻一眼,沉聲吩咐道:“分兩路人馬去追,一路沿宛江往東,一路渡江去往云西。”
那護衛領命而去。
賀臻神色漠然地看了看那些哭泣求救的賀氏族人,向著丘穆陵越譏誚地笑了笑,說道:“當日害阿元之人,除了我這個罪魁禍首,其余的皆已離世,你就是全殺了這些人,也沒半點用處。”
丘穆陵越本就沉默寡言,此刻更不想與眼前這男人多說廢話。他只回頭打量了那些跪在地上哭泣的男女一眼,轉過頭來繼續看著賀臻,冷酷無情地說道:“殺。”
一字吐出,那邊士兵手中的彎刀便依次落下,無論刀下是男是女,是老是幼,全無區別,盡數斬殺。院中一時血流成河,慘不忍睹。
賀臻面容雖未變化,可那撐著劍柄的一雙手卻是青筋暴起,泄露了他內心真實的情緒。過了好一會兒,院中的哭喊聲才漸漸稀落,待最后那一人的頭顱被彎刀斬落,慘叫聲戛然而止。賀臻緩緩合目,默得片刻,卻是忽地仰起頭哈哈大笑起來。
丘穆陵越立在那里不動,只冷眼看著賀臻。
賀臻笑了許久才停下,眼角處卻是已有些濕意,喝問道:“丘穆陵越,你當這樣就殺盡了賀家人嗎?不,你殺不盡賀家人,你永遠都殺不盡。縱是所有的人都死了,還有辰年,還有你養大的辰年。她是阿元為我生的女兒,她身上流著我賀家的血。”
賀臻的眼睛不知何時變得血紅,他盯著丘穆陵越,一字一句地說道:“辰年是我和阿元的女兒,是我和阿元的血肉交融在一起,生出的女兒。她在冀州,滅了你鮮氏賀蘭部十萬人馬,她是我賀家的女兒!”
丘穆陵越抿唇不語,只走上前去,一刀刺入賀臻胸膛。
賀臻嘴角處流出血來,面上卻帶著微笑,湊到丘穆陵越耳邊,斷斷續續地說道:“你以為她死在你身邊,就是你的了嗎?你錯了,她從來都不是你的。她的人和她的心,自始至終就只有我。愛也好,恨也好,都只是我一個人,與你丘穆陵越無關。”
丘穆陵越眼中并無賀臻所預料的憤怒,只有濃濃的鄙視與不屑:“她說她很后悔。”
賀臻周身頓時一僵。
丘穆陵越將刀抽回,道:“阿元的最后一句話,她說,她很后悔。”
賀臻神色有些呆滯,一心在想阿元后悔的是什么?是與他相識,還是嫁給了他?還是后悔相信了他會護她周全,最后卻害她身死?
血沫不斷地從賀臻口中涌出,叫他呼吸越來越困難。賀臻的視線慢慢模糊,四周的聲音漸漸隱去。世界緩緩沉入黑暗之中,卻又驟然變亮,他像是又回到了那艘渡船上,她在船頭,他在船尾。江風將她的帷幕吹起一角,露出其內的一抹細膩潔白。雖只是驚鴻一瞥,卻叫他心跳如鼓。他強裝鎮定,懷抱長劍,在眾人的矚目中,一步步地向她走去。
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溯洄從之,道阻且長。溯游從之,宛在水中央……
阿元,你可知道?我也很后悔,我以為,我能趕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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