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曉松再版序[1]-《秋水堂論金瓶梅》
昨日之時代,是讀萬卷書,行萬里路之時代。
昨日之萬卷書,是人類幾千年上下求索,進退掙扎間,于泥板、竹簡、羊皮與紙張上寫下的往事心事。且于層層沉淀中被抄寫,被刻版,被收藏,被焚毀,被輾轉流傳至今日。
昨日之萬里路,是緩慢的,未知的,獨行的,無伴奏的。遠行是真實的,歸來是幸運的。
今日之時代,僅僅中國一地一年,就出版四十萬種書,萬卷書不及一旬之吐納。僅僅中國一地一年,就有上億人出國行旅,萬里路不過讀半本書的工夫便已飛越。
讀什么書?要去哪里?
我喜歡用今日之視角讀昨日之書,用今日之行旅去昨日之地。
我從美國西岸去了東岸,去了昨日之地哈佛大學。結識了用今日之視角寫昨日之書的一群學者。
在哈佛最先結識的,就是宇文所安和宇文秋水伉儷。
某次,兩位教授去香港講學,搭出租車,司機既聽不懂英文也聽不懂普通話,伉儷二人都不會講粵語。情急之下,宇文所安拿出了數十年研究唐詩的功底,用唐音與粵語對話,居然順利抵達。頗似周星馳喜劇橋段。
宇文秋水真名田曉菲,我隔壁學校的大才女。十三歲破格入北大,我大二時,比我小兩歲的她已畢業放洋,二十七而哈佛博士,三十五而哈佛正教授。春風十里,根紅苗正,亦喜詩酒,一身俠氣。
秋水之書齋名秋水堂,于是有了這本《秋水堂論金瓶梅》。
早在我認識曉菲之前,就已拜讀過這本書以及她有關《金瓶梅》的其他著述。我曾用五期《曉說》講述《金瓶梅》,其中文學部分不少想法受了曉菲啟發。讀者如果看過節目又讀了本書,當能體會其中默契。
有關《金瓶梅》和本書,曉菲的前言與后記,以及宇文所安所作之原序,經緯縱橫,情理兼備,已無須我多言。我只說一點我的讀后感:這本書對《金瓶梅》讀解之詳盡,遠遠超出了批注或讀書筆記的程度,幾乎與我們學電影時一個個鏡頭“拉片”相似。凡舉結構、背景、隱喻、人物、故事、審美、哲學,甚至食物、器具、服飾、音樂、繪畫、詩歌、方言,將文學與文獻意義匯于一爐,當代與歷史觀點錯落有致。是我喜歡的“用今日之視角讀昨日之書”。雖蘭陵笑笑生復活,亦不能有此四百年眼光與刻度丈量自己之著作矣。
由于本書體例采取了全書一百回順序講述,所以讀者完全不用看過原著,亦可暢讀無礙。當然看過原著的讀者,更會在許多地方會心而笑,仿佛戴上一副透視眼鏡,重走一遍當年市井,將人心草木都看出些丘壑與經脈,施施然旁觀愛恨,渺渺兮放慢流年,不亦說乎。
是為序。
2018年暑假于洛杉磯
注釋
[1]高曉松,2018—2019年度哈佛大學東亞系合作研究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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