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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0-《無情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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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九)

    待這屋內只剩兩個人影,一盞油燈,鹿臨川尚未開口,寇邊城已轉身落座,淡淡道:“你莫說了,我不答應。”

    “便是為天下蒼生、為江山社稷,也不答應?”鹿臨川見自家大哥似鐵了心般不讓人勸,便話鋒一轉,刻意譏諷道,“可憐,真是可憐。飛蛾尚有投燭之勇,想賀將軍為國為民戎馬一生,可他的獨子竟是這般貪生怕死、畏首畏尾之輩!”

    寇邊城輕輕笑道:“你再激我,我也不答應。”

    鹿臨川也道自己莽撞,自家大哥又非乳臭未干黃毛未脫,怎會一激就亂了方寸。想了想,走至對方面前跪下身子,將一張臉輕貼在他的膝蓋上,細語柔聲道:“大哥,你不能釋懷伯父之死,不愿攪入這宦場是非實也應當,想我家老爺子也曾官居廟堂,見得伯父這般忠良為那些言官閹黨曲諂為佞,不堪同流合污只得急流勇退,過著不言朝事的寂寞日子……他當日的心情與現下的你,定是一樣的……”

    “不,不一樣。”寇邊城輕輕一嘆,“你休息吧,我不答應。”

    已知多說無益,鹿臨川將外袍內衣一并解開,袒露宛如施了白釉一般的少年身體,又自袖間取出一柄匕首,緩緩拔刀出鞘。

    寇邊城料定對方會以死相逼卻無出手相阻之意,只是微微皺著眉頭,冷眼看著。

    “大哥,臨川曾在左師墳前立下重誓,絕不將此事泄于第三人知道。可惜這一路如羝羊觸藩,生死兩難,到底教我看明白了,空有一腔福蔭蒼生之心,終究是難以成事的……”他已然走投無路,在仙露峰被逼到非尋死不可,卻又置于死地而后生,忽地敞亮通透起來。

    手腕陡起陡落,刀刃切入腹部,沒入血肉。

    “臨川!”寇邊城神色驟變,再出手已來不及。

    鹿臨川扔下匕首,一只手伸入腹部傷口,摸索一陣,竟從腹內取出一枚略比雞卵大些的石頭,手掌將將展開,那石頭便射出萬道金光,而金光所及之處,鹿臨川腹上那碗大的傷口竟也慢慢彌合,最終歸于一道淺淺印子。

    “還請大哥替臨川接任盟主之位,將這大寶法王舍利暫且交還于明來寺中,待他日物歸原主,若能聯合這些佛門武僧抗金便是最好,如若不能,也萬萬不能讓它落在魏忠賢穆赫這等奸臣手中……”傷口雖已愈合,到底受創頗重,鹿臨川忽地抓起寇邊城的一只手,將那血淋淋的舍利塞進他的掌心,復又五指蜷曲緊握,“大哥,臨川……臨川就將大明社稷連同自己的身家性命,一并交給你了……”

    “別再說了,我都答應你便是。”寇邊城將鹿臨川環在兩臂之間,輕推兩掌,一掌罩住脊柱心俞,一掌抵接下腹丹田,輸送真氣為他續命。

    鹿臨川失血甚多,神思迷糊,唯獨能夠清楚感到一片沸水灌入體內,劇痛過去便是一陣融融暖意,但覺整個人宛在一場醉夢之中,身與神俱是飄飄欲飛般輕快,一氣兒又說下好些糊話:“大哥,這六年分別如同一晌,我總想起那時候我年紀還小,沒日沒夜地黏在你的身側,有時你挑燈夜讀,見我眼皮犯沖,便會抱我回榻上……大哥,你可知其實我并未入睡,就是想你抱我一抱……”

    “我知道。”寇邊城點了點頭,輕收內力,扶住鹿臨川的肩膀,將他溫柔攬在懷里。

    “大哥,你不讓我說我偏要說,你可知早在當年我就對你……我對你……唔……”

    寇邊城嫌這小子傷不輕話還不少,便俯身下去吻住了他的一雙唇。

    他的舌頭渾似一口辣酒,一塊酥糖,滑入自己的口唇之內又化于自己的腭壁之間,既辛又辣,既甘又醇,竟似包羅了人間百味,直逼得鹿臨川猛然驚醒,只道明知這一吻害人匪淺,自己倒心甘情愿沉溺其中,好沒出息。

    唇舌纏綿罷了,鹿臨川已是四肢百骸連著腳趾頭都感適意滿足,一時傷不疼了,腦不熱了,只軟綿綿疊著一雙手臂,挽上寇邊城的脖子,任他將自己輕輕抱上床榻。

    寇邊城在鹿臨川眼皮子與鼻尖上接連落下輕吻,目光款軟無匹,字字含情:“你好好歇著,不準再鬧。”

    彼時那些似懂非懂的情愫埋伏到今,早已千皴萬染,再無一丁半寸的留白能給別人抑或自己,鹿臨川乖巧地“嗯”了一聲,倦得闔眸睡去。

    寇邊城走出屋子,見桃夭盈盈而來,笑得百媚并千嬌,伶俐又狡獪,再無一分適才梨花帶雨的凄楚可憐:“恭喜爺,兵不血刃地拿下四瀆八盟,自此天下英雄盡入你彀中!”

    寇邊城卻面無表情,洗凈了手上血跡,又換上一身干凈白袍,抬眼看見沙地里鉆出了一個單小虎,略微皺了皺眉。

    單小虎自幼習得一門“土遁”的絕技,人又頗聰明,將寇邊城傳他的龜息功法稍加演化,遁入沙中一如潛入水中,渾似一尾活魚兒般來去自由。察覺對方不悅,他忙擺手道:“桃妹子的迷魂香好生厲害,那些四瀆八盟的傻瓜蛋早就睡得死豬一樣,哪個還會看見我?”

    寇邊城仍斂著雙眉,道:“你來作甚么?”

    單小虎自是不敢說,打從那日埋于沙中救走了那位煞是好看的探花郎,便魂兮夢兮諸多牽掛。他囁嚅良久,終大起膽子道:“師父,徒兒覺得,你這人委實有些可怕。”

    寇邊城一言不出地看著單小虎,忽地大笑,眸光卻森寒入骨毫無笑意,這神情模樣還真有幾分可怕。

    單小虎也是撞塌南墻不回頭,一鼓作氣地為那人抱不平:“明明自己想要的緊,卻欲取還拒一辭再辭,反逼得別人拿命來求你,你說,這是不是‘可怕’?”

    一旁的桃夭早已面露不耐神色,白眼一飛,搶白道:“你懂甚么?王莽中篡,漢魏禪代,歷朝歷代的易代鼎革,哪個登極前的梟雄不是欲取還拒,一辭再辭?”

    寇邊城輕咳一聲止住笑意,也不管束著倆人斗嘴,只道:“我出去走走。”

    “喲,爺方才取了這暖心肝的腹中寶物,這會兒又趕著去奪那冷美人的項上人頭了?”

    桃夭只是隨口一聲玩笑,哪知寇邊城竟一臉凝重地搖頭道:“不是。”

    卻說三更燈火五更雞,葉千瑯那頭也并未歇下,羅望掌燈而立,他便枯坐于昏黃燈下,望著案上魏太師的那封親筆書函。

    是夜暑氣重,身上膩糊糊的不爽利,心頭也莫名有些煩躁。

    想到多少次刀頭吮血死里逃生,似總離不開冥冥之中家姐的亡靈庇佑,于是習慣性地抬手摸了摸自己那耳墜子,卻發現耳旁空無一物。

    方想起來,是被那人盜走了。

    聽身后羅望勸道:“大人,你明兒還要赴宴土司府,不如早些時辰歇下罷。”

    葉千瑯頷首:“吳鉤碎斗鴻門宴,確該早些歇下。”

    人依舊不動,可這話倒驚出羅望一身寒栗,忙道:“大人怎料定那老潑狗擺的是鴻門宴?既知是鴻門宴,大人又為何非去不可?”

    “鹿臨川引刀自刎時說東西不在他手里,看來并不像作假。東西既不在他手里,那就必在土司府中,穆赫對它眈眈已久,又豈容旁人覬覦。”葉指揮使哪里知道法王舍利確實不算在鹿臨川“手”里,對方當時確也不是作假。

    “可……大人向來謹慎,從不冒進,為何這次偏要以身犯險……”

    “你還不明白么?”胸中躁意更甚,葉千瑯閉目打斷羅望,“皇上命在旦夕而本座久不成事,此番魏良卿攜尚方劍而來,第一個要斬的便是本座。”

    令他心緒不寧的卻非魏良卿與他的尚方劍,而是一閉眼便看見那嬿婉水洞中的輕煙香霧,波光石影,揮也揮不去,攆也攆不走。

    嬿婉意喻美人,然美人美矣,不在素手蕁黃,巧笑倩兮,而在令你念茲在茲,無計回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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