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這面方諸,乃是世子帶給駱家千金的禮物,還望駱老英雄笑納。” 一個錦盒被打開,里面是一尊晶瑩剔透的玉杯,卻比尋常杯子開口要大,周身帶有古樸典雅的花紋,顯然是一件歷史悠久的器物。 古書記載,方諸為五石之精,作圓器似杯,仰月則得水也。 因此方諸就是玉杯,主要用美玉雕琢而成,玉生于地底,受陰氣所熏陶,以玉向月承水似乎符合陰陽之道,據(jù)說漢武帝建造的承露臺上有銅仙人舒掌捧銅盤玉杯,以求不死之藥,用的就是這樣的方諸杯。 寶物迷眼,先聲奪人,駱府之中有眼尖的當即認了出來,這位跟在華服公子身后的術(shù)士,正是平南王府近來的大紅人李行合,畢竟像他這般模樣的人市面上不多,兩個大漢道童也是獨此一家。 但更重要的是,能當?shù)闷鹚诜Q“世子”的男人,測想起來也只可能是尚可喜的長子尚之信了。 “駱老英雄,我們世子今日誠心而來,厚禮也都備好了。你今天金盆洗手本就是個大喜的日子,何不能答應(yīng)這門親事,來個喜上加喜呢?“ 李行合胸有成竹地說著,眼神四處游走,“小人冒昧,斗膽算出令愛命數(shù)乃是‘簫韶九成,鳳皇來儀’,注定富貴非凡,也只有冠絕天下之人,才堪為天成佳偶。” 說完他往身后一指,顯露出了身后身材偉岸的尚之信,“眼下這人中龍鳳,不就是世子莫屬了嗎!” “嗯,此話有理。” 一道渾厚老邁的聲音在人群中傳出,當即附和了李行合的說法,竟然是明目張膽地為尚之信站臺。 “何人說話?” 尚之信醉醺醺地喊道,卻只見許久以來一直沉默不語的嵩陽派掌門白振,此時忽然走出了隊伍,朝著尚之信肅穆地抱拳拱手。 “卑職六品藍翎侍衛(wèi)、嵩陽派掌門白振,見過俺答公尚大人!” 白振的突然出聲讓駱元通微微皺眉,也讓在場的武林人士措手不及,駱元通請來鎮(zhèn)場的四大勢力,竟然有一個這樣跳反了。 醉醺醺的尚之信瞇著眼,覺得李行合說話很中聽,白振做事也很順眼,只有在場的人也都瞇著眼,覺得李行合說的話很欠揍,言語間已是小覷天下英雄豪杰。 剛才的陳家洛今天再怎么蠻橫,那也是江湖中冉冉升起的新秀,若被尚之信自稱“天生神力”就隨手打壓,江湖中人的面子豈不是丟盡了? 習(xí)武之人自有一股傲氣在胸,但就像李行合所說,涉及尚之信的事情就不再是江湖之事,沒人敢在這姓尚的廣州城中與世子動手,也就同樣沒人愿意因此,去當眾和李行合為難。 腳下花團錦簇的廣州府姓尚,這已然成為眾所周知的事情了。 清廷自順治元年設(shè)置了廣東總督,當時總督駐廣州兼轄廣西,也就是常人口中的兩廣總督,清廷任命的首任總督佟養(yǎng)甲也實實在在出了不少力,然而隨后的李成棟反叛又打亂了這一切部署,直到尚、耿兩王入粵,清廷才算重新統(tǒng)治這片土地。 等到了順治十二年,廣東總督府遷往廣西梧州,明面上說擔(dān)心李定國騷擾,故而前去防備永歷小朝廷的反攻,實則用意深長,實際更是已經(jīng)把廣東的權(quán)利讓渡了出來,將藩王和地方大員分置。 再隨著耿藩移往福建,這座城不管是明里還是暗里,如今就都隨著尚可喜的姓了。說一千道一萬,這就是顛撲不破的大勢。 “世子遠道而來著實辛苦了。老夫今日金盆洗手不過是江湖游戲,借此機會與各地武林朋友一晤罷了,如何能作什么喜事?” 須發(fā)皆白的駱元通高坐于臺上,此時終于緩緩發(fā)聲,倒是讓眾人稍感安心,同時也讓人好奇這老頭子會有什么辦法,來擋退這一波的求親攻勢。 “駱伯父,小侄幼時便仰慕您的雄風(fēng)拂檻、金刀鐵馬的英姿,父王也常常勉勵我仿效豪勇,今日若能與霜兒妹妹結(jié)親,當真是了卻我的夙愿!” 尚之信醉醺醺地說話,眼睛清楚看見臺上的駱元通在微微頷首,頓時大喜過望,連忙酒意全無地抱拳拱手,一身華服隨風(fēng)擺動,倒是有幾分江湖人物的灑脫不羈。 如果他的眼睛能控制往邊上瞅的模樣,說服力倒是會更強一點。 駱元通直到仔仔細細聽他把話說完,臉上才恰合時宜地露出了一絲遺憾之色。 “可惜啊世子,都怪我這女兒出身草莽,當不起王府之貴,就算你如今傾心中意,尚王爺和朝廷想來也不會同意這門親事。老夫心知此事難成,不免要遺憾了。” 只見尚之信討好的表情凝固在了臉上,四周的聲音也慢慢停止下來。 眾人的視線不斷在佯裝抱憾的駱元通和滿面愁容的尚之信兩側(cè)徘徊,多少都有些摸不清場面上的形勢。 駱元通剛才說的話信息量滿滿,江聞躲在臺下偷聽半天,倒是已經(jīng)抓住兩個重點。 一個是駱家與尚家,果然如傳聞一樣交情匪淺,駱家世居嶺南,而尚可喜率軍于順治七年入粵,再結(jié)合尚之信所說的內(nèi)容,兩家恐怕至少交好近十年了。 第二個是關(guān)于尚之信的婚事,駱元通似乎也知曉了什么很重要的訊息,以至于他完全不擔(dān)心尚可喜存著讓兩家子女聯(lián)姻、借機霸占駱家產(chǎn)業(yè)的想法。 江聞的眼神有些飄忽,緊盯著臺上的錦衣玉帶、稍顯老邁的駱元通,忽然想到十年前的luoyuantq應(yīng)該還處于武者黃金年齡,難不成他真的如周隆暗示那般,他就是尚可喜攻陷廣州所用的、無往而不利的“金刀”? “駱伯父,此事無需擔(dān)憂,過后我……我自然會向父王請命!” 尚之信虎目圓睜,顯得有些酒后失態(tài),而他越是這么說,眾人就越覺得他也在躊躕不安,不得不佩服駱元通一句話就打在了要害上。 江聞發(fā)現(xiàn)自從尚之信開口,李行合就老老實實地閉著嘴待在一旁,開始了持續(xù)的神游物外,幾乎讓人忘了他的存在,但他說話的分量,遠比表面上的模樣更重。 在李行合到來之前,尚可喜府上有內(nèi)外謀士許多,出外則以軍師訾議為定,入內(nèi)則以幕僚賓客為計。原先內(nèi)事的謀主,乃是帳下鴻臚寺卿金光,他屢次以尚之信暴戾狀告尚可喜,獻言應(yīng)該改立次子尚之孝為世子,并且只差一點就說動尚可喜了。 直到李行合橫空出世,不知為何竟博得了尚可喜的衷心信任,不但事事聽從,最終還按他的建議堅持了立長的傳統(tǒng),這才保住尚之信的世子繼承人地位。 自古廢立從龍之功最為穩(wěn)固,李行合隱然是得到尚藩兩代藩主的歡心,自己此生的富貴榮華,也就可以與尚家休戚與共了。 “駱老英雄,不如聽小人一言。” 李行合又恰到好處地站了出來,侃侃而談道,“世子如今有心,焉知令愛無意?自古心有靈犀一點通,老王爺就算不給世子面子,也總該看在您的面子吧?” 李行合的話如同一團棉花滾來,讓人聽著輕柔無意,猝不及防間就被撞個趔趄,他卻是又把球給踢了回來,想要去問問駱霜兒的意思了。 此時的話這么說,壓力就來到了駱家這邊,無非是想逼駱家不得已先應(yīng)承下來,他再來個借力打力、借花獻佛,一番倒騰,倒是能憑空生出了幾分成功的希望。 尚之信眼含感激地看了李行合一眼,隨后瞅著臺上的駱霜兒,神色忽然有些可憐巴巴地開口:“霜兒妹妹,你意下如何?” 誰知道駱霜兒卻捂著嘴噗嗤一笑,隨后背過身去說道:“尚家哥哥,你都與那兩廣總督的女兒要訂親了,還來戲耍小女子做什么?還是快些走吧,別讓你爹爹生氣了。”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