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福州府的春風漸飄、柳枝稍綠,冬日乍暖的幾天竟隱隱有了萬物復蘇的跡象,連帶著游人過客的眉間也是遮不住的喜色。 可城中改變的不僅是寒暖風向,更變了看不見摸不著的風向,所有人都知道林震南這回壓對了寶,今后的飛黃騰達已然不可抗拒。 福威鏢局突遭此難本應該一蹶不振,幾位鏢頭或傷或亡也導致實力大損,但隨著傷重初愈的史鏢頭厚著臉皮歸來,先前流散的鏢師趟子手們,也三五成群地回到了福威鏢局總號之中。 就這樣,掛著順治御書“南綠林總盟主”牌匾的空蕩大堂中,也漸漸恢復了幾分如往日的景象。 江聞曾隱晦提出過,這些回來的人里可能會有使命在身的探子,宜應嚴加排查,但林總鏢頭并不在意,內傷稍愈就每日站在御匾下威風凜凜地運作起了鏢局生意。 林震南的意思是如今林子大了,有些事情不可避免,與其每日警惕提防,就不如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有這些共患難過的鏢頭們把關,終究亂不了。 江聞也知道自己的精神潔癖有點嚴重,普天下真正信任的人也找不出幾個,就不再指手畫腳了。 他對做生意不甚了然,而如今林震南面臨的局勢也和笑傲江湖的原著不同。 原著里青城派對福威鏢局的攻勢凌厲,除了余滄海本人親率青城四獸上門行兇,還派出吉人通、申人俊等諸多弟子,把福威鏢局開設在長沙、南昌、廣州、杭州的分部盡皆屠滅,這才徹底顛覆了這個江湖有數大鏢局的根基。 而如今清庭的動作就謹慎許多,外地分局全都相安無事,實力也就保存了泰半,只消林震南盡心安撫調度,這場亂子引起的波瀾終究會消弭在無形之中。 這場變故的死者中,除了本就是刀口舔血的江湖人士,還有林府重金聘請來的大廚華師傅。華師傅當天夜里在廚房發現死尸斷手,便從暗道護著幾個孩子一同逃出,被發現后與林平之一同留下斷后,結果死在了追兵的手中。 林震南知道后表情明顯陰郁了下來,吩咐史鏢頭要好好照顧華師傅的一雙兒女華芡、華薺,吃穿用度全部從林家支取直到成年。 江聞看著他這個舉動,瞬間就放心了下來。 曹操在官渡之戰勝利之后,派人搜閱袁紹記室,發現了麾下許多文武的秘密書信,于是當著手下的面講這些書信燒毀,表示既往不咎,徹底順應人情贏得歸心。 如今林震南的舉動不管是何用意,可在心懷鬼胎的人眼中就是完全相同的效果,畢竟江聞也不能完全確定,為什么他們那夜會如此湊巧地追擊而至,又如此湊巧地抓住了林平之…… 因此江聞也想等著看看,會不會出現《三國志·魏書·武帝紀》中說,曹操官渡焚書后“冀州諸郡多舉城邑降者”的效果了。 林震南自己讀了點書,悟出了不少的道理哲思,只覺得受益無窮;但稱病在家的福州知府則破天荒的后悔自己為什么要讀書,又該怎么措辭優美得當地向朝廷上奏折,表示自己不想干了。 江聞也知道他現在是如坐針氈、如鯁在喉、如芒在背,而按照歷史進程來說,下一個前來虎穴狼巢中赴任的,很可能就是鐵桿漢奸范文程次子,出身漢軍xhq的范承謨了。 在如此的禮崩樂壞中,自然不會有人發現陰森可怖的福州府衙待質所中,忽然少了兩個陳年老犯人。 曾經坐牢的云飛揚已經死了,自然不關現在的趙無極什么事。但另一位犯人就比較過分了,自顧自地剪去亂發、扯掉胡子,就毫無顧忌地要離開牢房。 江聞是親眼看著他脫去囚衣,扯掉穿過琵琶骨的大鐵鉤,流血的恐怖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結痂愈合,不比剃光胡子難到哪里去,仿佛世間的熱、風、冷病或癩、瘡、惡腫,都會在神功運行后隨即痊愈。 但他心里的傷,似乎還是沒有愈合。 江聞提出自己可以作東,幫他和紅蓮圣母解釋清楚誤會,但是丁家公子始終沒有答應,說他會在拜祭完父母親人后回到他該去的地方。 江聞有些擔心他是這些年蹲號子上癮了,一天不坐牢渾身難受,有什么冥冥中的聲音在指引著他找別的牢房繼續蹲,直到遇上命中能博得他信任的獄友狄云。 原著的丁典綽號“菊花劍客”,可別是要走上歧途啊…… 丁家公子身無分文,江聞也就替他置辦了酒肉紙錢,一同到了城外的荒墳山里。可祭拜完父母之后的丁家公子沒有走遠,選擇回到了如今已經荒廢多年的丁家老宅,在荒莽舊逕中住了下來,儼然要在監獄風云后上演荒野求生。 這處宅院占地雄偉,府邸中卻只剩下夜鳩老狐流竄,時時凄叫,池塘萍藻雜生、蚊蚋亂舞,可江聞越看越眼熟,總覺得自己在什么時候來過這處宅邸。 隨后江聞在屋檐廊下的雪洞發現了黃稷所挖的地道出口,瞬間明白了這個地方就在白蓮教秘密庵堂、湖臺水榭去隔壁,兩處實際導航距離一百米,直線距離一堵墻。 丁家公子可能也不在意江聞是否識破,自顧自地開始清掃這處老宅、搬動坍塌的梁柱,似乎想通過自己的點滴之力,恢復往昔記憶里的風景。 但江聞敏銳察覺到的是,丁家公子在做這些事情之前,有意無意地把掃墓剩下的那束菊花,種在了足以越過臨院高墻的假山頂上…… 不管讀書導致的結果如何,多讀書總是有好處的,江聞就記得《孔子家語》載:孔子見羅雀者,所得皆黃口小雀,問之曰:“大雀獨不得何也?”羅者曰:“大雀善驚而難得。黃口貪食而易得。” 因此即便福州城里如今局勢穩如泰山、危機煙消云散,武夷派師徒幾人也不能再繼續貪戀著林震南家的錦衾狐裘、膏粱厚味,終歸是要起身前往下一個地方了。 “師父,真的要走了嗎?” 率先表達遺憾情緒的,居然是呆若木雞的小石頭。他最近在福威鏢局好吃好喝,飽食終日間身高似乎又有所突破,頗有此間樂不思蜀的味道。 江聞拍了拍他的腦袋。 “該要出發了,我們江湖中人就應該四海漂泊、經霜浴雪。一旦被眼前的錦衣玉食磨滅了銳氣,在武學一途就很容易再無寸進。”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