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馬城下的大營，原有冀州兵和黑山軍共計八萬，攻城折損了兩萬余人，如今尚存五萬多人。黑山軍渠帥張燕因此向袁紹請命，在大營東側新建一座稍小些的營寨，領著各部入駐其中。

    龐德與夏侯淵摸到近前，從冀州兵大營南門殺入，而后分成兩路。步兵營由龐德領著，舉著長矛長戟徑直殺將過去；東郡騎兵則在夏侯淵帶領下穿梭各處，往來放火，焚燒營帳。

    中軍大帳外，韓猛和蔣奇分頭收攏士卒，只有袁紹五百親衛待命。夏侯淵領著騎兵放火，無意間闖了進來，頓時大喜，喝令騎兵攻上前去。領兵都尉奮力抵抗，被夏侯淵一矛刺翻，袁紹親衛頓時大亂。

    帳內許攸聽得漢軍接近，連忙回身拉住袁紹，苦苦勸諫道：“本初，先到黑山軍營帳中躲避片刻，待到韓蔣二將領兵到時，再謀反擊也不遲！”

    袁紹被許攸拉著，踉踉蹌蹌將要奔出大帳，忽然瞥見掛在一旁的甲胄，心中不由得升起一股怒氣，將許攸手臂甩落。

    “大丈夫理應臨陣戰死，哪有拋棄部下逃走的道理？”說罷，袁紹取過頭盔，也來不及披上鎧甲，只握著一柄環刀沖出大帳，就要與親衛一起迎戰漢軍騎兵。許攸在后叫苦連天，他不過一介文士，又不如辛評辛毗兄弟膽氣雄壯，哪敢上陣作戰？

    夏侯淵兵少，身旁不過百余騎兵，面對袁紹五百親衛的拼死抵抗，一時間竟然不能有所突破。隨著袁紹到來，一眾衛士備受鼓舞，奮勇向前，卻將漢軍騎兵推得不斷后退。

    許攸望見己方占據上風，不由得大喜。他正要去尋韓猛和蔣奇，這時騎兵校尉潘鳳領著五百騎兵趕到，將夏侯淵震退，又救下袁紹。

    另一邊，龐德領著步兵營漸漸推進，已經深入大營兩百步，而冀州兵被煙火和騎兵驚擾，無心抵抗。持戟士左沖右突，如入無人之境，將冀州兵砍翻千余人。

    借著營中火光，袁紹眺望營門，隱約見到持戟士身影，這才得知是步兵營到了。他環視四周，此時唯有潘鳳一軍，而韓猛和蔣奇仍不見蹤影，想來還在集結士卒。

    “子遠代我在此坐鎮，穩住大營，我與潘鳳同去營門迎敵！”拋下一句話，袁紹帶著三百親衛士卒跟隨潘鳳而去，只留了一百士卒在中軍大帳前面。許攸一愣神，沒能攔住袁紹，只好帶著一百冀州兵，將四散奔跑的冀州潰兵攔截，并喝令他們各自返回營帳，集結對敵。

    夏侯淵離了大帳，退回營門附近，與龐德會合，對他說道：“龐校尉，叛軍已經開始集結，此時必須撤退！”話音未落，潘鳳領著冀州騎兵，已經出現在三百步外。

    龐德望見，下令步兵營就地列陣，準備攔阻潘鳳所部騎兵，又對夏侯淵說道：“夏侯郡尉，你領騎兵先退，本將領持戟士殿后！竇將軍此時還未回歸，你部乃是白馬城內最后的騎兵，須要善保！”

    說話間，冀州騎兵漸漸趕到近前，望見步兵營的持戟士嚴陣以待，紛紛停住腳步。而領頭的潘鳳見龐德步行作戰，于是翻身下馬，迎了上去。

    “涼州蠻子，斗來！”

    龐德見潘鳳將長矛插在地上，只抽出佩劍，竟然想要與自己單打獨斗？他哪里知道，潘鳳不認得他，雖遠遠聽過他的涼州口音，卻不知道眼前這位步兵校尉在前年方才親手斬了北匈奴單于。

    潘鳳此時著實陷入誤區。北軍的校尉，按照近百年來的慣例，大多由黨人名士或外戚子弟擔任，真正領兵作戰的是各營司馬。他在大帳前，見識過夏侯淵的勇猛，誤以為后者才是這次夜襲的主將，于是便輕視了眼前統領步兵的龐德。

    龐德從西域歸來，再沒有見過敢與他單打獨斗的敵將，這時哪有拒絕的道理？他將長戟遞給身側的步兵營屯長，只握著環刀迎戰潘鳳。交手不三合，龐德便摸清了潘鳳實力，隨即瞅準機會猛地發力，擊落潘鳳佩劍，又向前一步，揮刀斬落潘鳳首級。

    一千冀州騎兵駭然大驚，頓時心生退意。而龐德卻趁著空當，與步兵營的持戟士迅速撤出大營。步兵營前腳撤離，張燕便帶著一萬剛集結起的黑山軍趕來支援，卻只見到滿營紛亂，以及倒在營門處的騎兵校尉潘鳳。

    半個時辰后，在許攸的指揮下，韓猛和蔣奇安撫住營中冀州兵，開始清除各處著火的營帳。袁紹在大帳，也見到了由冀州騎兵屯長送來的潘鳳遺體，不由得感到一陣悲哀。既是因為戰敗，更因為這已經是第十五位陣亡的新朝官吏。

    陳逸、張邈、逢紀、顏良、文丑、趙浮、朱漢、程渙、潘鳳，以及在旋門關時被竇輔抓捕并投入黃門北寺獄的鄭泰，袁紹耗費多年招攬的人才幾乎損失過半。好在他的三個兒子，以及兄弟袁術，都還在冀州，留守兵力也還有七八萬。

    袁紹此時又想起許攸曾經提過的那個建議，兄弟袁術不可指望，那是否可以讓長子袁譚領兵南下，亦或是侄子高干出太行攻略并州？就在他陷入沉思時，大地開始震顫，帳中的許攸沒由來的感到一絲心悸，一抬頭，恰好對上袁紹詫異的目光。

    “地動了？”袁紹一臉迷惑，起身出營查看。韓猛領著五千兵駐扎在中軍大帳附近，也感受到了地面傳來的震動。

    “大將軍，這不是地動，應當是有騎兵接近！”

    聽了韓猛的回報，袁紹勃然大怒：“夏侯妙才欺人太甚！”他以為是夏侯淵去而復返，然而韓猛卻忽然變了臉色。隨即，他不顧主從尊卑，拽住袁紹就要向后營奔去。

    “大將軍，騎兵足有數千，恐怕不是夏侯妙才，而是南兵的騎軍主力來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