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陽營出擊不利，盡管被張繡等人接應回營，卻也人人帶傷，不能再戰。由于冀州兵中這支特殊步兵的存在，竇輔不再以騎兵為先，轉而啟用北軍兩營。為了能一舉擊敗程渙和趙浮，射聲營甚至動用了大黃弩，配合步兵營一并突入冀州兵營寨。

    程渙和趙浮奮力抵抗，然而面對當世第一殺器大黃弩，無論是營寨還是大盾，都毫無抵抗能力。那員麴姓將領在戰斗之初，被射聲營弩矢射中，當場身亡。冀州兵登時大亂，營門隨即被突破，漢軍諸將相繼涌入其中，只有黃忠和張繡還帶著騎兵在外游蕩。沒過多久，典韋率先斬了程渙，龐德也將趙浮刺死，數千冀州兵進退無路，只好跪地請降。

    這場勝利，竇輔不以為喜，反而生出一絲擔憂。他當然看得出，程渙和趙浮兩人，本就是袁紹派出拖延自己腳步的棋子。雖然戰后也收攏了八千冀州兵，幾乎是程趙來時所領兵力的一半，然而漢軍出征已有兩個月，從未停止征戰。從中牟，到雍丘，再到濮水和酸棗，連戰連捷之下，仍然掩蓋不住漢軍士卒的疲憊之色。三河士卒尚且疲憊，北軍跟隨天子北巡，在冀州時經歷數次戰斗，也有些后繼無力。

    但形勢如此，竇輔只能向前，于是他領著三萬漢軍前往白馬，迎戰袁紹。漢軍如期而至，徑直在白馬城外扎下營寨。袁紹卻按兵不動，坐觀竇輔到來。兩軍對峙，他卻沒有再領軍相對。早在冀州籌備出兵時，袁紹就不再抱有主動游說和勸降的想法。待到過了河，聽聞劉虞逃走，更加絕了這份希望。

    此時的白馬，經歷袁紹數十日圍攻，幸虧審配和夏侯淵拼死守衛，這才勉強堅持下來。竇輔到來后，審配親自出城迎接。

    “將軍，據屬下觀察，冀州諸將除文丑之外，皆是無能之輩，不足為慮。然而文丑所部兩萬騎兵，一直不曾參與攻城，將軍須要小心防備。”剛一見面，審配便拱手向竇輔說道。他雙眼充滿血絲，一身新換的常服沾滿灰塵，卻掩蓋不住濃濃的血腥味。白馬城內兵力薄弱，袁紹又日夜不停地攻城，他與夏侯淵幾乎沒有合過眼，每日只睡一二個時辰。

    竇輔命衛士搬來胡床，請審配入座，然后才詢問道：“文丑出身并州邊軍，素以驍勇善戰聞名，我也曾聽宗正劉公提起過。從韋鄉來時，我已派人召漢忠將軍張郃率部移防燕縣，將酸棗交還陳留郡府。彼方有勇將關羽防守，此人曾經隨我遠征西域，智勇雙全，必然能保得酸棗無恙。”審配聞言，這才放下心來。

    竇輔見他疲憊至極，有些感傷，于是又問道：“白馬城中，還有多少士卒？”

    審配聽后長嘆一聲，然后答道：“將軍，叛軍攻城甚是猛烈，四千守軍如今只剩下一千余人，就連夏侯郡尉的兩個兒子，都被迫領著民夫上城協助防守。不過好在三河士卒與東郡兵同仇敵愾，奮勇抵御，這才沒讓叛軍攻下白馬。”

    夏侯淵的兩個兒子，夏侯衡與夏侯霸，今年都還不到十歲。連這般年幼的童子都上了城墻，可見戰事之慘烈。想到此處，竇輔決定讓審配留在營中休養，隨軍參贊軍事，又以沮授代替審配擔任都督，與典韋一同領著五千冀州兵入城，配合夏侯淵繼續守城。

    審配被衛士領出大帳時，又回頭對竇輔說道：“將軍與曹東郡雖然守備妥當，使后方不至于被叛軍偷襲。但與叛軍決戰之前，必須設法清除騎兵，否則難竟全功。另外，城中糧草輜重將要用盡，東郡兵與三河士卒有同袍之義，還請將軍一視同仁。”

    竇輔認真地點了點頭，當面分派士卒押運糧草入城，審配這才出了大帳。目送審配離開后，竇輔召集諸將，商議進軍策略。黎陽營被留在燕縣休養，白馬城下分兵之后，竇輔麾下只有兩萬四千人，騎兵則只有屯騎和雍營所部兩千人。

    兩萬余人，守衛大營也只能勉強支撐，哪里還有余力進攻十萬冀州兵？諸將面面相覷，帳中一時間陷入沉寂，只有田豐和荀攸在思索對策。

    “將軍，審正南所說，合乎兵法，但叛軍營中黑山賊一貫喜好劫掠鄉間，不如暫時將白馬、燕縣民眾遷入城中，以免遭受戰火。我軍仰仗敖倉存儲，糧草輜重足以供應兩縣的數萬民眾。”田豐首先建議道。

    荀攸聽聞田豐建議，眼珠一轉，頓時計上心來。他對竇輔說道：“將軍可反其道而行之，先遠后近，或許會有意外所得。”

    部曲軍侯馬岱正在帳中，田豐先前說時，他還能聽得明白，連連點頭。此時聽到荀攸計策，他卻有些不解，于是問道：“公達先生這是何意？先遠后近，莫非說的是先燕縣而后白馬？”

    荀攸微微一笑，點頭道：“正如馬軍侯所說。如今逢紀已死，冀州諸人唯有文丑與許攸兩人可用。我軍遷移民眾，先遠后近，在燕縣可以吸引文丑騎兵出營。另外，燕縣藏有漢忠將軍數千步兵，其中還有數百河間持戟士，文丑若來，自然可以兩面夾擊。”

    馬岱聞言大喜，轉向竇輔拱手道：“將軍，依照諸位先生計策，岱愿領兵前往燕縣，引誘叛軍出營，一雪前恥！”他在中牟一戰時，還未建功就被典韋擊敗，因此一直存有雪恥之心。張繡看到他的模樣，想到了涼州時的自己，頗有些感觸。

    計策議定，竇輔派人傳書燕縣，將這番謀劃通報給留守的漢忠將軍張郃。同在燕縣的黎陽營都尉秦邵見到斥候傳令，猜到將有戰事，主動派人趕到白馬，向竇輔請求參戰，后者見他求戰心切，于是也應允下來。

    三天后，一支約有數千人的步兵，從白馬城南的漢軍營寨中開拔南下。冀州騎兵不出意外的偵探到漢軍動向，連忙回營報給文丑，文丑又上報給了袁紹。